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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核雕大师钟年福、钟耀源先生合影
1973年吴年福先生参加吴县工艺美术系统领导与骨干会议合影。
钟年福先生作品：十八罗汉
钟年福先生作品：骑兽十八罗汉
舟 山 核 雕 第 一 人
一记“钟派”核雕大师钟年福先生
袁
近年来，随着核雕市场的持续升温，位于太湖之滨的苏州舟山核雕也再次吸引了众多核雕爱好者的目光。如今舟山村拥有300多个核雕工作室，核雕从业达5000余人，形成了从橄榄核收购，到核加工、雕刻、销售以及雕刻工具制作等一条完整的产业链，年销售额近2亿元，成为闻名海内外、名符其实的“核雕村”。
常言道：吃水不忘挖井人。舟山核雕之所以能有今天这样的辉煌不能不提到一个人，他一手创办了舟山核雕厂，带出了舟山第一批核雕艺人；当上世纪八十年代核雕市场处于低谷时，正是由于他的坚守，使舟山核雕香火得以弦歌不断。他也是新中国成功复制“核舟”
（“东坡泛舟赤壁”）第一人，成功复制“十八罗汉珠”第一人……在舟山核雕艺术领域创出如此多记录的，说他是舟山核雕第一人自然也是名至实归，当之无愧的。这个人就是如今年近九旬的核雕大师钟年福先生。秋日的一个上午，笔者采访了钟年福钟耀源父子，听他们讲述一路走来的核雕人生。
一
1927年，钟年福出生于太湖之滨舟山村一个农民家庭，因出生时正值大年三十，父母便为这个喜庆时刻到来的儿子取名年福。希望他给自已，也给全家带来好运。舟山村是香山工匠的发源地之一，有着悠久的雕刻历史，从这里走出的匠人也遍及全国各地。为了儿子将有一口饭吃，父母将13岁的小年福送到上海颇有名气的雕刻坊永兴斋当学徒。永兴斋主人殷福根殷容生也是舟山人，擅长橄榄核雕，以独创的“殷派”雕刻技艺闻名海上。钟年福是个勤奋好学的人，除了核雕之外，他还跟师傅学习木雕、石雕等其他材质的雕刻，这也为他将来融木雕、石雕等技艺于核雕之中，创出“钟派”特色打下了很好的基础。殷福根殷容生对这个后生也很是重视，寄予了很大的希望。钟年福未来核雕人生道路似乎一路畅通。
新中国成立后，随着社会主义改造的兴起，永兴斋也加入了公私合营的大潮，艺人们也各奔东西，钟年福也带着一手雕刻绝技回到了家乡。不久，抗美援朝战争爆发，钟年福应征入伍，奔赴朝鲜战场。朝鲜战争结束后，1954年钟年福回到家乡光福，先是帮乡里收屠宰税，后又调到信用社工作。虽然工作几经变动，但钟年福始终没有忘记心爱的核雕艺术。每当夜晚，待孩子们上床之后，钟年福便拿出画笔雕刀在煤油灯下一笔一划地画刻起来，常常不知不觉间工作到“东方之既白”。而他利用业余时间创作的这些核雕产品也成为上海文物商店、上海博物馆及古玩市场收藏的热门。当时的他也不曾想到，自已当年在上海学的这门手艺日后会拓展成舟山村致富的敲门砖。
上世纪六十年代末，在渡过建国初期百废待兴的日子后，苏州工艺美术迎来了新的发展机遇。历史上舟山曾以造船而闻名，船雕也一度成为舟山的品牌。1968年舟山村民间雕刻艺人们也因此机缘自发创办了舟山雕刻组，并推钟年福为负责人。当地政府对此也很是重视，大队还专门拨了40元作为经费。由于舟山造船业已是风光不再，雕刻组成立伊始，钟年福便决定将核雕作为主打产品。
创业是艰难的，为了培养核雕人才，钟年福将家中橄榄核拿出来供传授技艺之用。当时办厂遇到最大的问题就是橄榄核原料的缺乏，厂子也因此常常处于等米下锅的境地。为了寻找合适原料，钟年福多次带着从大队借来的钱独自一人南下广州。为了节省费用，每逢出差，他总是自带煤油炉、炒米粉上路。为了研发新品，他就用自带的刀具、橄榄核在颠簸的火车上进行创作与研究，在传统基础上推陈出新，为舟山核雕的发展注入新的生命。上世纪七十年代，随着生产的扩大，钟年福又一手创办了舟山工艺品厂，舟山核雕也由此走向了更为广阔的天地，并引起了当时吴县县政府的重视，1973年钟年福受命带领一批核雕弟子来到吴县工艺美术厂组建了雕刻车间，钟年福被任命为车间主任（该厂后来发展为吴县雕刻厂）。
然而，世事难料，上世纪八十年代初，由于国家经济建设方向调整与社会环境变化，有经济实力的核雕收藏者越来越少，舟山核雕产业遭遇前所未有的寒流。为了生存，艺人们纷纷改行转做红木雕刻、玉雕等。舟山核雕业又一次面临生死存亡的境地。钟年福看在眼里，痛在心里。难道自已和艺人们辛辛苦苦创下的基业就此划上了句号么？面临困境，钟年福就是有一股不服输的劲。想当年，自已凭着几把雕刀将核雕引入舟山村，现在尽管遇到困难，但毕竟比起当年来要好多了。为了挽救舟山核雕，钟年福又一次出发了，他拿出家中几乎所有的积蓄收购了村里的核雕产品，与儿子钟耀源一起远赴上海北京等地进行销售。他相信，只要将这些产品卖出去，舟山核雕就有生存与继续发展的希望。然而，父子俩没想到前面的路走起来是那么的艰难。当年在朝鲜战场上，由于恶劣天气和医疗条件的影响，钟年福患上了严重的气管炎。这次南下北上，一路劳顿，钟年福身体每况愈下，在一次去北京的路上，他终于病到连路都走不了境地。无奈之下，儿子只好带着父亲回到舟山村。看到家中收购来的包包核雕，一种壮志未酬的悲凉涌上了钟年福的心头。看到父亲神情，儿子钟耀源决心继续沿着父亲的足迹走下去。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两年间的奔波，钟耀源在父亲的指点下，核雕产品销路一点点被打开，仅在北京钟耀源就销售了近一年近5000串核雕。舟山核雕在钟氏父子的努力下度过了艰难的时光，为将来的大发展创造了条件。
二
钟年福先生对于舟山核雕的贡献不仅体现在舟山核雕业的兴起与发展上，同时也体现在他那精湛的核雕技艺中。多少年来，无论工作是多么繁忙，他总是要抽出时间来研究核雕技艺，即便出差身上也要带着刻刀。随着岁月流逝，他的刻刀也从上世纪30年代上海随“殷派”学艺时的几把逐渐发展到现在的20多把。粗刀、细刀、平刀、斜刀、尖刀、圆刀……伴随着刻刀变化的是钟年福先生日渐成熟的核雕技艺，“钟派”之誉也由此而兴。1984年，中国工艺美术界权威杂志《中国工艺美术》专文介绍了钟年福和他在核雕艺术上的成就。该文这样写道：“钟年福的作品写实，刀工清隽，以重工精雕见长，时人称之为‘钟派’”。他的艺术事迹还被收入《中国工艺美术大辞典》，这也是该辞典橄榄核雕条文中唯一接受采访的被目录人，由此我们也不难看出钟年福先生在橄榄核雕界的地位。然而，面对荣誉，钟老显得很淡然。他是一个为人谦逊而又懂得感恩的人，每每谈及“钟派”，他总会对人说：“钟派”源于“殷派”，无论是“殷派”还是“钟派”都不能以单纯的符号概念来解释，“创新发展”才是核雕的流派。其实，钟老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也正是基于这种“创新发展”的理念，钟老将舟山橄榄核雕业推到了一个新的高度。如今在国内外市场上广受追捧的舟山核雕代表作“十八罗汉珠”“核舟”
（“东坡泛舟赤壁”）便是他在传统基础上成功复制创作的。说起这两件作品的创作，钟老声音里也满是感慨。
那还是上个世纪六十年代末核雕刚刚成立时，为了打出舟山核雕拳头产品，钟年福和同事们经过不懈努力恢复了早已失传的橄榄雕刻“十八罗汉佛珠”，该产品一经问世便受到了市场的欢迎，并经上海工艺品进出口公司销往中国香港、澳门以及东南亚各国。如今这款产品也成为舟山雕刻创富的热门品种。
“舟首尾长约八分有奇，高可二黍许。中轩敞者为舱，箬篷覆之。旁开小窗，左右各四，共八扇。启窗而观，雕栏相望焉。闭之，则右刻‘山高月小，水落石出’，左刻‘清风徐来，水波不兴’，石青糁之……。”读过明朝魏学洢《核舟记》的人对文中介绍的明代核雕艺人王叔远创作的核雕“东坡泛舟赤壁”一定会印象深刻。我对核雕精湛技艺的最初了解也是来源于此文。我相信许多人在读完此文后一定也会发出这样的感叹：要能亲眼看到这枚核舟该有多美啊，哪怕是复制的也好啊！然而，多少年来要实现这种愿望还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呢。因为现存于世唯一一枚出自清代陈祖章之手
“核舟”（
“东坡泛舟赤壁”）深藏于台北故宫博物院，真正看到的它的人并不多。许多文人雅士也只能从诗人余光中写的《橄榄核舟—故宫博物院所见》感受到它的模样：“不相信一寸半长的橄榄细核，谁的妙手神雕又鬼刻，无中生有能把你挖空，剔成如此精致的小船清脆，易碎，像半透明的蝉蜕……”
“什么时候才能让更多的人一睹‘核舟’真容，不再遗憾于‘千古名篇总成空’呢？”自打走上核雕艺术之路，这种想法一直萦绕于钟年福的心头。终于，一个偶然的机缘将钟年福的宿愿化成了现实。那还是上世纪七十年代，广州一客商专门来函要钟年福带上刀具前去根据他提供的资料复制“核舟”。接到来函，钟年福欣喜万分，立马动身前去。在广州，他根据那客商提供的资料以及自已根据对魏学洢《核舟记》的理解，花了一周时间成功创作了核雕《东坡泛舟赫壁》，该作品一经问世便引起业界震动。钟年福也由此成为新中国第一位“核舟”创作者而载入核雕史册。这次创作也使钟年福更深刻地体会到微雕技艺的博大精深，回到苏州后，钟年福在这次创作基础上又创作了一枚新的“核舟”，让家乡人一睹真容。如今，钟年福创作的核舟经过舟山核雕家们的接力创新已成为舟山核雕一块响当当的“金字招牌”。
如今，虽然已是88岁高龄，但钟年福老人却依然放不下手中的那把雕刀，虽然有许多人慕名前来，希望能拥有一件钟老亲手创作的作品，但都被他的子女婉言谢绝了。听说政府要在舟山村建一个核雕博物馆，他们想多保留一些父亲的作品，以便使更多的人将来能欣赏到舟山核雕第一人的手笔。当然，儿女们也希望有朝一日全家能重回舟山村，为父亲亲手奠下的基业再创辉煌。事实上，舟山核雕之所以有现在这样的辉煌与钟年福悉心培养的一批“钟派”传人的努力是密不可分的。钟年福不仅培养了子女钟菊英、钟耀源、钟菊仙及孙女钟苑等一批家族核雕高手，还打破“家艺不授外人”的传统习俗，收了钟火元、钟秀琴、周建明、须培金、须永培、周雪官等一批“外来弟子”，由此我们不难看出钟老那博大的胸怀。如今，这批徒弟已成为舟山核雕界的“中流砥柱”。生活中的钟年福是一个十分谦逊和低调的人，对于业界那些为了名利投机钻营，甚至弄虚作假的行为，他也总是一笑了之。他是一个惯于用作品说话的人。每当有人称他为“大师”时，他总是笑笑说：“我不是什么大师，我只是一个做生活的人，平时也不大爱说，因为说多了，就不大能做活了。一粒核在没刻雕前说不清楚，而刻完了也就不用说什么了。”
2014年8月30日于苏州盘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