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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山那样思考》的哲学意蕴

2015-01-21 15:05阅读:1,290
《像山那样思考》的哲学意蕴
——《像山那样思考》备课札记
谁应该像山那样思考
“像山那样思考”是一个缺少主语的短语,我们得补上:谁像山那样思考?当我们把主语添上以后,便发现,文章并没有指出一个已然的事实,而是在表达一份见解,并呼唤人们对这个见解的认同,因此,这个句子还得加上一个“要”或者“应该”表达祈使语气的词。谁像山那样思考?这虽然是个简单的问题,却有回答的必要,因为它能给我们研讨课文奠定一个稳定的基础。
谁应该像山那样思考?“一声深沉的、骄傲的嗥叫,从一个山崖回响到另一个山崖,荡漾在山谷中,渐渐地消失在漆黑的夜色里。这是一种不驯服的、对抗性的悲哀,和对世界上一切苦难的蔑视情感的迸发。”这匹狼所对抗是那个端着枪瞄准且正在抠动扳机的人。狼所对抗的是人,应该“像山那样思考”的当然是人。
首先是“牧牛人”,“清除了其牧场上的狼的牧牛人并未意识到,他取代了狼用以调整牛群数目以适应其牧场的工作。他不知道像山那样去思考。正因为如此,我们才有了沙尘暴,河水把未来冲刷到大海里去。”其次是“猎人”,“猎人”是消灭狼的直接“责任人”。在《像山那样思考》的出处《沙乡年鉴》中,“猎人”是为了保障“牧牛人”的利益,为了保障“鹿群”的增殖,而由政府派出的“捕兽者”。然而,“牧牛人”、“猎人”似乎不应该为“沙尘暴”担全责,所以,文章结尾的“这也是狼的嗥叫中隐藏的内涵,它已被群山所理解,却极少为人类所领悟”中,利奥波德把这个主语作了交代。是的,至此,我们可以确切地说,应当“像山那样思考”的,是“人类”,整个人类。
为了把这个简单的问题讨论详尽,我们会发现这“人类”里,似乎不应该包括本文的作者利奥波德,尽管利奥波德不会同意。虽然他曾经也是一名“捕兽者”,但他已经懂得人应当“像山那样思考
”,已经听懂了狼的那一声嗥叫,已经懂得了山对狼的那“一种秘密看法”,并且他已经体会到梭罗的“这个世界的启示在荒野”的潜在含义。如此,我们在为“像山那样思考”添加主语的过程中,一点点体会到利奥波德那抒情的文字中所流露出的深深的愧悔,感受到利奥波德希望人类“像山那样思考”的殷切叮咛,还有殷情的期待。
“那时,我总是认为,狼越少,鹿就越多,因此,没有狼的地方就意味着是猎人的天堂。但是,在看到这垂死时的绿光时,我感到,无论是狼,或是山,都不会同意这种观点。”“我现在想,正像当初鹿群在对狼的极度恐惧中生活着那样,那一座山将要在对它的鹿的极度恐惧中生活。”……这些似乎平静的科学家的语言里,有着不尽的深情。
“这也是狼的嗥叫中隐藏的内涵,它已被群山所理解,却极少为人类所领悟”。不过,我还是愿意把“人类”换成每一个“个人”。爱因斯坦说过,“只有个人才能思考,从而能为社会创造新价值,不仅如此,甚至还能建立起那些为公共生活所遵守的新的道德标准”。我这样说,也是表达对利奥波德的致意。
奥尔多·利奥波德利(18871948)生活的时代,正是美国已经实现了工业化的时代,是人们享受工业化所带来的舒适生活的时代,也是为了这种舒适的生活而攫取资源与财富,因而大肆破坏自然的时代。利奥波德对这种现象有着高度概括而又形象的描述:“机械化了的人们,对植物区系是不以为然的,他们为他们的进步清除了——不论愿意或不愿意——他们必须在其上度过一生的地上景观而自豪着。”还有对其内在的价值观的精准的揭示:“现代的教义是不惜代价的舒适。”(68)当然更有对人们的规劝:“我们迷恋工业在供给我们的需求,却忘记了是什么在供给工业。早已到了教育(人们)向土壤靠近,而不是偏离土壤的时候了。”(168)
这是一个以“机械化”为标志的大变革的时代。以上的表述中,我们可以强烈地感受到,这些变革与生活方式有关,与对财富的认知有关,与价值观念有关。由此,我们看出了利奥波德先知般的智慧,人类的胸怀与抱负。他的深入思考,意在“建立起那些为公共生活所遵守的新的道德标准”。他把这种道德准则称之为“土地伦理”:“简言之,土地伦理是要把人类在共同体中以征服者的面目出现的角色,变成这个共同体中的平等的一员和公民。它暗含着对每个成员的尊敬,也包括对这个共同体本身的尊敬。”(第194页)他把他的学说称之为“自然论哲学”:“我不能设想,在没有对土地的热爱、尊敬和赞美,以及高度认识它的价值的情况下,能有一种对土地伦理关系。所谓价值,我的意思当然是远比经济价值高的某种涵义,我指的是哲学意义上的价值。”(第212页)
这个“土地伦理”,这种“自然论哲学”,是可以通过《像山那样思考》感受到的。
山是如何思考的
山是如何思考的呢?文中没有直接的表述,全部的答案就在这样的一句话中:“只有这座山长久地存在着,从而能够客观地去听取一只狼的嗥叫。”这里的关键词是“长久”和“客观”,因“长久”而“客观”,其表述的并不是一种方法,而是一种态度,一种立场或视角。
在还不够长的“长久”之后,利奥波德就已经看到,因为没有了狼,“那原来渴望着食物的鹿群的饿殍”,那么,有了“山的长久”之后,会看到什么呢?在还把狼当作阻碍人们享受舒适生活的“恶”的时候,利奥波德面对狼那“垂死的绿光时”尚且有所触动,那么,没有了对狼的“恶”的情感判断之后呢?从“长久”而“客观”的立场出发,我们会发现,“山”是一个整体,是一个所有生物共存其间并相互依赖的“共同体”,任何一个物种的消亡,对于其它物种并不是福音,而对山这个共同体则显然是一个灾难。狼被消灭之后,不仅鹿群大量死亡,而且这个共同体也岌岌可危,“山将要在对它的鹿的极度恐惧中生活”。而这个“共同体”的消亡,则是所有物种的末日,也就是这个世界的末日。所以“客观”的立场也就包含了“全局”观念。为了全局,人得“保留”狼的存在。
人像山那样思考,不是说人拥有了一座山,为了从这山上长久地取得财富,而选择 “客观”的态度和“全局”的立场来维持这座山的可持续发展。人像山那样思考,是要把自己放在山中、放在其他物种之间,把自己当作“山”中平等的一员和公民来思考。这座山是山,更是土地和自然,这才是利奥波德的“土地伦理”和“自然论哲学”语境下的“像山那样思考”。
利奥波德所处的时代是以“机械化”为标志的,“机械化”大大强化了人对土地的支配能力。财富积累的速度加快了,同时,开掘土地的负面影响也快速地显现出来。由此,人的自私、短视也就显露无疑。
“捕杀那只熊的政府捕兽者知道,他给埃斯库迪拉山的牛群带来了安全。但是,他不知道,他颠覆了那座大厦的尖顶,这座大厦是拂晓时的星空在一起歌唱时就开始建筑起来的。派遣捕兽者的局长是一位精通进化的‘建筑’结构的生物学家,但是他不懂得,那尖顶是和牛群一样重要的。他不曾预见,在20年内,这个牧区将会变成旅游区,因此对熊的需求比牛排更迫切。投票赞成拨款消灭草原上的熊的议员们是拓荒者的儿子。他们高声赞美边疆人的无比刚毅和英勇,但他们用强权和力量葬送了边疆。”(第127页)“机械化”在可以快速地消灭熊的同时,也用20年的飞快速度让那“局长”陷入了尴尬的境地。这正是以人为主宰的“土地伦理”的尴尬,或者说是在“机械化”时代遇到的挑战。而“葬送了边疆”则无疑更是人类的失败,这也许就是对《像山那样思考》中“太多的安全似乎产生的仅仅是长远的危险”一句的注释吧。
当人们还陶醉在“机械化”所带来的舒适生活中时,利奥波德已经敏锐地预感到潜在的危机。他比梭罗更多地感受到了“机械化”的力量,因而他比梭罗思考的更多:“机械化”如果不可避免,那么人类就需要转变对土地的态度以及与此相关的价值理念。这种新的价值理念就是利奥波德的“土地伦理”和“自然论哲学”,“它是与亚伯拉罕式的土地观念所不相容的”,它们颠覆了传统的以人为中心的观念。新的观念需要人们重新估定狼的价值、土地的价值和自然的价值。
然而,“像山那样思考”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其历史的证据,便是利奥波德在1948年《沙乡年鉴》的序言里沮丧地坦承:“保护主义已经逐渐沉寂了。”其现实的证据,则是保护主义的理念已经被我们所接受,但对自然的破坏依然如故。原因固然很多,但主要还是“像山那样思考”中存在着的悖论:人要像山那样思考,但是,人并不是山,且只是山中的一员,根本不可能“像山那样”长久地存在,当然也不可能“像山那样”客观。用基督教来打个比方:人不是上帝,怎么能像上帝那样思考?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即便主观上多么努力地要像山那样思考,人的思考也有着明显的局限。对此,利奥波德有着清醒的认识:“所有荒野的保护主义者都是自己拆自己的台的,因为我们对它珍惜,就必然去看它爱护它,但是等我们看够和爱抚够了的时候,就再没有荒野来珍惜了。”(第59页)至此,我们便可以加深对狼的那声嗥叫中“对世界上一切苦难的蔑视情感的迸发”的理解。狼比人更富有智慧,它坦然接受人施与它的不公,施与它的“苦难”,施与它的“恶”,并讥讽人在追求舒适安全时对应有苦难的逃避。
18世纪的英格兰诗人亚历山大·蒲柏诗云:“局部之恶,乃是普世之善。”同时代的荷兰诗人曼德维尔在《蜜蜂的寓言》写道:“恶一旦止息,社会必将损毁,甚至彻底瓦解。”而亚当·斯密则清楚地揭示出,正是人们贪财这一万恶之根促使了追求利润最大化的劳动分工,并以此奠定现代社会的基础。这些诗人哲学家的思考尽管是基于人类社会的,但用在利奥波德的由自然所构成的整体上也应该是恰当的。其实,没有了“恶”,“善”也必然被取消。没有了“狼”,鹿群便也因为膨胀而成为“饿殍”。人在局部之中,岂能简单地评判“善”“恶”?
可是,人又不能不思考,因为“人是思想的苇草”,“思想”是人的本质。所以,人虽不能绝对地像山那样思考,可人却不能不努力像山那样思考。正像顾城说的那样“懂不思想的人才懂思想,可是他们不思想没有变成花朵,而是变成了泥土和石头。”人类即便需要“不思想”的信仰、天启照亮天空,也更需要自身的理性驱除身边的黑暗。就这一点而言,“人注定是狭隘的经验论者”。
利奥波德是位科学家,基于科学家的思维,他尽量地寻求“荒野”与“舒适生活”的共存,这是他要叮嘱人们的地方;而《像山那样思考》中的潜在悖论只不过是告诉我们,没有一劳永逸的解决根本问题的办法。即便上帝也不能够。BBC《基督教历史》的结尾说:“上帝不是答案,他是问题。这个问题的核心是‘是与非,目的与意义’。” 关于“是与非,目的与意义”的问题,是哲学的根本问题,《像山那样思考》思考的就是这个根本问题。
今天,我们生活其中的现实证明了利奥波德的远见。为此,我们有必要抓住利奥波德《土地伦理》的核心:“总而言之,了解荒野的文化价值的能力,归结起来,是一个理智上的谦卑问题。”更有必要聆听利奥波德的真诚劝告:“在这种情况下,可能没有什么比稍稍轻视一下过多的物质享受更有意义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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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因斯坦文集》第三卷,许良英译,商务印书馆,1979年版。
《沙乡年鉴》,吉林人民出版社,199712月第1版,第43页。文中标注页码的文字均引自该书。
亚伯拉罕:《圣经》中,古代西伯来人的始祖;亚伯拉罕式的土地观念:意指以人为土地的主宰的观念。
转引自[英]艾伦·麦克法兰的《现代世界的起源》,上海人民出版社,20138月第1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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