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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丽的麻花辫

2017-05-31 22:17阅读:
美丽的麻花辫
文\马晓燕
《孝经》中说,体之发肤,受之于父母,不能毁损,孝之始也。大概这种思想经过长久积淀,逐渐形成了文化,演变成了风俗。所以在很多地方上,未出嫁的女孩不能无故剪头发,亦不能披长发,直到结婚,才能盘发。
美丽的麻花辫

不用说,年轻时的母亲肯定梳两根又粗又长的大辫子。晚年的时候虽然盘着髻,但也是先编了两个小辫再盘起来。尽管头发已经很稀疏,握在一起比筷子还细。我帮她梳理时,编到一半要
掺进黑色的绒线才能编下去。
遵从礼俗的母亲一生未曾剪发,也不喜欢我们剪头发。
六七十年代,恰好也是以大辫子为美的时代。大姐和二姐,最为人称道的就是及膝的的长辫子,又粗又黑又亮。及至她们出嫁后还是有人经常提起,让母亲引以为傲。
但是三姐就不一样了。
三姐也梳两根大辫子。金黄色,光滑油亮,很是漂亮。她在我们四姐妹中个头最高,容颜也最出挑。如凝脂般的肌肤白里透红,标准的瓜子脸上,一双眼睛又大又圆,鼻梁挺直,嘴唇鲜艳红润。不仅美丽惊艳,且自带暖色,永远散发着一股热情明艳温暖的气息。
美丽的麻花辫


大概已经意识到了美的三姐喜欢照镜子,捡菜捡到一半起身照镜子去了,擀面擀到一半照镜子去了。一天能照八十遍。有时拿写对联的红纸染唇,用烧火棍烫头发,有时也用筷子烧红了烫。我家的筷子大多一头焦黑。有时候火候把控不好,满房间都弥漫着毛发的焦糊味。母亲难免要数落,好好的头发,作践成什么了?
长大后的三姐穿着时髦的服装,唱着“走在乡间的小路上,一尺三的喇叭裤随风飘扬”。忽尔把流海烫卷,高高梳起,再把后面盘起来,影星一样;忽尔在胸前吊两根马尾,打着卷儿,像个洋娃娃;忽尔长发披肩,飘飘欲仙......
有一天,三姐从外面回来,端着面盆正欲出门的母亲一下愣住了。原来,三姐把长发剪了,剪成了学生头。母亲瞪着眼睛看了半天,骂了一声'忤逆'出去了,把午后投井门里的一道金黄色的阳光撞得嚯啷啷直响。
母亲很生气,然而母亲也知道,社会风气早已转变,人们的审美观念也变了,麻花辫已经不再是一个时代姑娘美的标志。
百变的三姐总是忍不住倒饬自己,此后常常去剪发,从学生头变成了蘑菇头,变成了假小子,头发越来越短。母亲无奈地嗔道,不想长了,干脆剃成光头吧!果然有一次,三姐进城看到一个光头的女子很漂亮,回来就把自己也剃成了光头。但是光头的三姐,依旧风采迷人。
在我们那样的地方,三姐流行什么发型剪什么发型,流行什么衣帽穿戴什么衣帽,是引领潮流的时尚达人。
美丽的麻花辫


然而永远都在追赶潮流的三姐,多少年间,她的发型和服装的款式换过无数次,但是从来没有自己的风格。与此相仿的是她的性格,活泼爽朗,快人快语,情绪来去如风。同样的,做事从来都没主见。本是三乡五堡了出了名的美人,追求的青年很多,媒人也踏破了门槛。但是三姐找对象找得异常艰难。好不容易看中一个,只要有人说对方有一点点不好,立刻返水。如此反反复复,总也找不到合适的。后来终于成家生了女儿,只因闺蜜说她徒有其表,生不出儿子来,她就抑郁了。好几年间身体都不好,常由母亲照顾,直到儿子出生才好起来。
别人的一句话就能改变她的心情,态度。一点小事就能打击到她,使她一蹶不振。以至于我母亲在和我生活的很多年间,最牵挂最放心不下的人就是她。
母亲的性格温和隐忍,一大堆儿女,她甚少唠叨数落哪一个孩子。说得最多的就是三姐,无非是她的头发。
也许是母亲太单薄,也或者是看母亲太过辛劳,我从小心疼母亲,最怕她生气。我三姐就成了我的反面教材。我从她身上汲取教训,三姐所有叛逆的地方,我都无比乖巧。
母亲不喜欢我们化妆,我到现在也不化妆。母亲不让我们剪发,我就梳两根麻花辫,直到中专和大学时才扎成马尾。参加工作后,头发太长,就编成一根麻花辫。直到结婚成家,才盘头或披长发。
只是很多年间我的头发一直都没有长到大姐二姐的那么长。有人说,头发要常剪,才肯长。我想起三姐的头发,的确剪得快长得也快。而我,总是把发梢打理一下就好。偶尔理发师给我剪多了,便有一种惆怅的感觉,仿佛做了对不起母亲的事情。
后来母亲跟我一起生活。我想剪头发,烫卷发,就去征求母亲的意见。母亲不语,我便坐在母亲身边搂着母亲的肩膀不住地撒娇。母亲禁不住缠磨,最终应允。我一蹦老高,开心地手舞足蹈。母亲见状,也开心地笑起来。
美丽的麻花辫

母亲去世后,我的心情异常平静,连我自己都奇怪。时隔经年,我才明白孝顺之于子女最大的意义在于:斯人已去时,内心能褒有最大的安祥和宁静。细细想来,在一件事情上的顺从,意味着格性的顺从。我事事听从母亲的意见,在她生前,从未敢违拗过她,哪怕有时心里不愿意。
这两年多生病,连头发也不敢护理,任由头上长出白发来,发梢开了花,起了叉。不过,头发也还是长到腰间,没有长得更长。身体好起来后,很想从头再来,也让自己旧貌换新颜。加之天又热起来,天天洗澡,太长了打理起来也实在不便。但是想好了要去理发店,一看这么长的头发,又有点不舍。
清明节的时候,我去给母亲烧纸。我说妈,太远了,又忙,现在回不去,只能在路边给你烧点纸,你好生收着。孩子和小毛都好,我的身体也好了......还有,我想剪头发,行吗?只见纸钱在呼呼地燃烧着,却没人应我。我又说了一遍,还是没人应我。我才想起母亲去世七八年了,再也听不到我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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