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欲化的僵尸电影曾于六、七十年代的欧洲兴盛一时。的确，这个自早期电影便显现于银幕的幽灵经过数十载的演变，不断吸收潮流、发展新的特色，适逢六十年代开始「世风日下」，加多几分情色元素是颇正常的进展（不要忘记早在文学或早期电影中的吸血僵尸已常被视为情欲和罪孽的化身）。
僵尸片成为一个流行的类型，当时的类型片导演大多曾拍一两部（Jesus Franco不过是其中一个赶潮流的人，当然，他的产品成绩不俗）。但有一位导演，从六十年代开始至今拍片几十部，竟有大部份是「奉献」给女僵尸的，而这些电影亦是他的全部作品中的经典佳作。此人就是法国导演Jean Rollin。忘记了是他的哪一位同胞（雷诺亚还是杜鲁福）说过：一个导演一生只是在重复拍摄一部电影。以此来形容「作者导演」实在恰当不过，而Jean Rollin无疑是最好的例子之一，三十多年来，他的优秀作品都是以女僵尸或吸血女人为主人翁，成为他的个人标志。
当然，只是一直拍某一类人物并不足以使Jean Rollin享有类型片的「作者」地位，这还是要靠他的作品的种种独特之处。如果你看过数部，便会很容易归结几个特点，如荒凉的海滩、普通的法国小镇、一座不大起眼的古堡、两个女主角一个吸血或两个都吸血，还有一伙外来的侵犯者命丧女主角手下。看来简单，而这一切俱在Jean Rollin营造的诗意的恐怖感和悲哀的气氛中汇聚起来，结果为僵尸电影创作了新的典范。
要了解法国「吸血鬼电影」导演Jean Rollin的风格，觉得有几部应该一看，加以比较，则大致得以归纳。
The Rape of the Vampire（Le Viol du Vampire，1968年），Jean Rollin的第一部剧情长片──虽然当时许多欣赏艺术电影的法国观众也看不到此片的剧情何在，但他的忠诚信徒自然会看到Jean Rollin电影艺术的元素、格调俱已在此诞生，并比纯熟的中后期作品于幼稚的游戏趣味上更为明显放肆。
一九六八年是法国历史月历上排满种种热炽的社会运动的一年，五月的最后一个星期，电影之都巴黎竟只有两部电影上映，The Rape of the Vampire是为其一，似乎颇能预示导演往后创作生涯的崎岖迂迥。其实，如果从政治角度来看，The Rape of the Vampire最重要的艺术成就和「六八年五月」的精神不谋而合──逃离腐旧的桎梏，追求思想的解放。电影的风格兼收并蓄，它承继了僵尸片的一些类型元素，如关于幽灵的传说、孤零古堡的场景、吸血复生的场面、烛光飘荡的走廊……，可是这一切老旧的情节摆在Jean Rollin的手里，俱被赋以杰出的处理， The Rape of the Vampire在上演吸血鬼的传说之时，加入了嬉皮士的形象、信念和具时代感的元素，而再以疏离的手法为电影制造一种迷茫遥远的情调，其效果是简洁脱俗、意境超然。关于Jean Rollin的电影，我一直有个譬喻，就是总觉得它们的创造者像个自闭孤独而不失聪慧的小孩子，躲在睡房，拿起地上的玩具、木偶，搬演出一套套奇妙的小故事，那里面有吁童话书的影响，也有吁他独到（或许只他才明白）的幻想。
Jean Rollin和伙伴们称The Rape of the Vampire为「法国第一部僵尸电影」（信不信可由你），第一个版本只有四十五分钟，监制认为成绩不俗，要求加长以利单独上映，于是Jean Rollin便拍多一个「第二部份」，接驳上去。本已死去的人物在他的镜头下，于第二部份的开端复活，继续演多四十余分钟的好戏。这样坦率而迹近荒诞的设计以及其他超现实的情节和影像最后在电影院中惹致群情汹涌，据闻许多观众大声吼叫，甚至往银幕上扔东西，与外面巴黎街头上演吁的警民冲突可谓互相呼应。
我在上一期的文章介绍了法国僵尸片导演Jean Rollin的The Rape of the Vampire（Le Viol du Vampire，1968年），是他的第一部剧情长片，也是欧洲Cult电影的名作，记得数年前在外地首次观看，因为事前不知道剧情，到影片中段时出现「起死回生」的逆转，我真有叹为观止之感；此外，那种片段式的结构及游戏的气息虽说不失法国电影的永恒风格，可在此片的表现愈为质朴随意，这种「怪怪的」的感觉便把我引往更多的Jean Rollin电影。
整体来讲，Jean Rollin于七十年代的作品风格变化不大，有一套固定的元素，包括场景及人物等，他则藉此发挥，创作出不同的变奏，但几乎每一部都是佳作；重复在此没有造成负面的影响，更促就一个体系的建立。当然，读者如果要认识Jean Rollin多些，有几部倒是不应错过。
The Shiver of the Vampires（Le Frisson des Vampires，1970年）是他的第三部长片，剧情是当时常见的「新婚夫妇在古堡为僵尸迷惑」的老调，但Jean Rollin成功地将僵尸电影悠远的梦幻感与嬉皮时代的表象融合，于是坐镇古堡的不是千年面孔的男僵尸，而是两个长发披肩的嬉皮士少女，一白一黄，七十年代吹捧的典型女孩形象，至于僵尸集团的仪式、成员的行为又像极当时流行的公社生活型态。色彩浓艳，在法国田原的古建筑中注入不少鲜艳的南亚色调，是部花样百出的戏。
一九七九年拍成的Fascination和八二年的The Living Dead Girl是另外两部突出之作。两片的主题俱以女性间的情谊为重，纵使不拍作僵尸片亦可堪玩味，前者中一个吸血女人爱上一个俗世的盗匪，在杀死这个男人与背弃「姊妹」的念头间反覆；后者中的女主角是僵尸中的异类，从死里复活，却陷入永远的迷茫，年少时的女伙伴来相会，人鬼殊途，却延续了早已截断的情感，最后，悲剧以她对伙伴的一噬走进高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