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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人赖声川:我们都是这样长大 (一)

2009-05-13 13:16阅读:
曾有人说,想了解一个城市的经济发展,先去看它的电视台大楼和银行大楼。台湾著名导演赖声川站在话剧的角度衡量,说道:要看一个城市的文化发展,去看它的剧场吧。
英杰交流中心阳光大厅,晚上七点, 赖先生潇洒的迈上红色布景的讲台,黑色中式服装,飘逸的头发,透着台湾文人特有的儒雅,好像李安。北大剧社借《暗恋桃花源》再度进京的契机,要求先生做一次题目为“创意·戏剧·人生”的演讲。先生和缓悠长的语气营造了一个只属于话剧的气场,空气中充满了甜蜜,那些生动的故事和迷人的经历好像都在秋千上,自在徜徉。
或许源于家中三位优秀女性的陶冶吧,先生的情才显得那么浓、那么细腻,这一点,观众在戏剧中应该感受的到。婚后同去柏克莱大学陪读的演员太太,在美国学习动漫的小女儿,另一位舞台精灵大女儿,如今已在印度完婚,夫婿不丹人士等等。这个到处充满跨文化交流的温馨一家,可称得上台湾戏剧的福气了。

台湾:曾经没有剧场
一幅照片,
2003年,台湾,《遥远的星球一粒沙》,1500人戴着口罩坐在剧院里观戏,算是一个台湾奇观了,SARS肆虐的日子里,城市的大街小巷不见人影,却在这里聚集这许多观众,他们被戏剧吸引。先生一反常态,每场结束必走出来跟大家谢幕,跟观众说谢谢,“有那么一个特殊的夜晚,我们在一起。”
曾经,台湾没有这一切,根本都没有表演工作坊。先生所长大的台北,跟大陆任何地方长的很像,传统的,还有裹着小脚的老太太。“我们是这样一个社会,大家是非常熟悉的,这个社会没有《暗恋桃花源》,没有《千禧夜,我们说相声》,没有云门舞集,什么都没有,统统都没有。”
现在的台北,几乎一夜之间长成了这样,在大陆各地也是一样,快速的经济发展,带来了快速的城市面貌变化,在这个过程中,许多新的文化会产生,许多旧的文化会消失。

消失的相声和牛肉面
赴美留学前,先生曾在一家音像店买过很多相声专辑,83年回台湾之后,当他再去买相声专辑的时候,却遇到了这样的尴尬:
“我要买相声专辑”——“什么?”
“相声”——“啊?”
“别唬我,我在你这儿买过很多相声专辑的”——“……”
相声,似乎成了一个神秘的符号和消失的过往,老板已不知道它是什么了。简直太不可思议了,就好像你经常到一家馆子吃牛肉面,突然有一天你说:老板来碗牛肉面,老板满脸疑惑的说:什么?牛肉面?什么东西啊?就是这样,那些满口留香的味道还在,实体却没有了。
上国中、大学的时候,先生喜欢去一家小店吃家常面,美国归来,小店找不到了,“我再也没有吃过那个口味的面……不知道大陆哪个省的,49年来台湾,摆个摊子卖,卖到后来可能房租太贵就收起来了,但是那碗面从此在台湾就消失了,那种口味的传承就没有了,说不定他从家乡带来的,家乡也没有了,于是它就成了濒临绝种的面”。
20多年前,相声在台湾面临同样的危机。

双面意外:相声活了,盗版火了
“我们要保存的东西太多了,于是我们做了《那一夜,women说相声》”,两个人说相声说了一晚上,时间上是倒叙的,很奇怪的形式。本以为来看的是知识分子,关心文化、关心弱势团体的人,想不到最后观众挤破了头。20年后再分析,主创们认为,“观众根本没有看过这样的戏剧,也没有听过这样的相声,那是两种刺激。”
对于另一层面的商业运作模式,先生称为“意外的收获”。
“还是一个朋友帮忙的,他说:听说你在搞一个很奇怪的东西,什么东西?我请他来看,他说做做看。后来正版还没出,盗版就来了,那个时候台湾也有盗版,现在比较少,那个时候正版和盗版的比例是15。”
“一次,我在台南的夜市里吃宵夜,看到摆地摊的全部是盗版,有的盗版比较拙劣,黑白影印的,有的比较高明的,我就看到李立群和李国修两个人演的戏,叫《李立群、李国修大爆笑》,我说这是什么东西啊,你们什么时候出了这个啊?他们说从来没有。我就买了一个回去听,笑了,就是《那一夜,women说相声》。不仅北京的盗版很有创意,当时的台湾盗版也很有创意。”
录音带在台湾卖了100万套,一夜之间在大众的层面上,相声得到传播。

昨日台湾,今日北京
“我在80年代台湾观察到的,就像现在在北京观察到的一样,是一个极快速变化的社会,极快速复苏起来的一个社会,这个过程中,得到很多、失去很多,得到的东西你会看到,失去的东西你看不到,很多失去的东西是属于生活方式、属于传统。一个社会,当它失去很多之后,就像失血过多,虽说也有很新鲜的血液补充进来,但怎么样才能平衡?在台湾,并不是历史学家或是社会学家,反而是剧场、话剧在提醒大家一些事情。”
北京的剧场,起码在我观察的5年左右时间里,相当热闹。又或许是沾了商业运作的光吧,常常你方唱罢我登场,古典现代大家谈。炒的很火的当属“麻花”系列话剧了,譬如什么《想吃麻花现给你拧》,据说上座率极高,广播里天天给它广告。但是,真正的话剧是什么呢?难道就是喜剧么?我有些质疑这些商业剧的分量和厚重感,想要山寨的话,上网、看电视就好了,何必非要真人秀呢?大众的狂欢又来洗小众的脑。
我们的话剧,有没有进行过反思,关心和传承这个社会弥足珍贵的文化遗产呢?答案是有的,譬如《李白》《茶馆》《天下第一楼》《日出》的循环上演,又譬如火起来的郭德纲和德云社。然而“存在”是一个方面,存在的质量和比例又是另一个问题了:反映历史或社会的戏剧在多大程度上有所创新而不生硬做作,好看又不刻板呢?有多少人,什么样的人能有机会走进票价颇高的剧场呢?剧院运作体制是不是能给演员创新的空间和保障呢?学习话剧表演的孩子又有多少能够走进剧院,像在学校一样挥洒自如的生活在舞台上,而不是二三流的电影、电视剧上呢?

集体即兴创作:始于1983
80年代,现代剧场没有诞生,传统剧场更是因为不可思议的经济问题几乎要被连根拔起,台湾变成一个基本上没有戏的社会,赖声川当属领路人。
“我这么多年的一个创作方式,被称为‘集体即兴创作’,这个词摆出来很华丽,是什么意思呢?”
19839月,先生刚从柏克莱拿到博士学位,回到台北艺术大学任教,“接手”30位二年级的学生。他曾忐忑过,要交给学生什么?他不想将学到的拿出来教,却要走一条比较艰难的路,寻找自己的方式即兴创作。
他给同学们出了一道题目:表现一段你自己的生活经历。“表现的越彻底,收获将越大。”几天之后,孩子们的片段表演让他觉得心底透亮。他建议,在现有的片段基础上,将这些片段发展成一部完整的话剧。简单说,就是发展下去的学生故事,塑造了集体即兴创作的雏形。
其中有一幕剧是这样的,一个18几的男孩表演了一段父母准备离异等他盖章的故事,男孩完全融入了角色,每当要盖章的时候,总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阻挡他,他盖不下去,每次排演都要慷慨激动的挣扎一番,然后被同学带下台。一天,“嘭”一声,章盖下去了,之后,男孩跑下台,过了十分钟,红肿着眼睛回来,先生问“怎么样?”他说“没事了,以后就这么演吧”。现实生活中,他是多么不想把章盖下去,这是他心里的一个坎,终于在话剧表演中,他迈过了这道坎,也迈过了这道人生关口。
小剧场,1983年底正式演出,15个故事,名为《我们都是这样长大》。在场的观众,包括导演侯孝贤、已故导演杨德昌等关心文化、关系戏剧的人,想不到大二的学生可以有这么生动的演出。作品产生了很大反响,这意味着“集体即兴创作”萌芽了。
先生欢迎研究生跟戏,“曾有个研究生跟戏的时候一直问我问题,我说你看就行了。后来,排一个戏,怎么也没有思路,就让大家休息,几个演员留下来了,当场即兴发挥就把戏给定了,其他人10分钟后回来时,我说魔术已经变完了,可是你没有看到。”集体即兴创作随时发生,它青睐有心观察、懂得领悟的人。
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先生身边常带两个秘书,他们负责记录,把每次集体即兴创作的内容记录下来,每晚以固定模板的形式电邮给先生,稍作整理,剧本就成型了。
后来,各地导演向先生请教集体即兴创作的秘诀,于是就有了在上海的50分钟话剧《上海故事》,有了香港话剧团的《水中之书》。
“我们的挑战(80年代),并不是在现有形式中革命颠覆,而是在真空中创造出不同代的形式……如果在北京,要遵照从前的戏剧样式,或是突破它,上一个台阶。但是80年代,你要是跟台湾的一般民众说,走去看个话剧,他会说什么东西,不知道,因为没有,是我们自己打开了这个局面,于是我们开始创造文法,我们要创作它,去发明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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