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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少爱可以重来

2022-03-28 11:10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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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5年春天,我在京南第一镇当司法助理有一年多了,方方面面都磨合不错,人生得意,渐入佳境。民政助理老刘爱人有病,经常去照顾他爱人,长时间没有上班儿,所以他那里边儿管着的离婚,整个儿就交给我了。原来有离婚的,我负责调解,调解好了的回家继续凑合,调解失败交给刘大哥盖章,就在乡政府签字离了。我特别羡慕刘大哥这个权利,你说说,人家两口子,刘哥一盖章,就分道扬镳,各奔东西了。刘哥把离婚证给了我,实际就一沓子八开厚纸印的表,上面还有毛主席语录,好像是:要斗私批修似的,数着这沓子白纸,我这个得意!


我正洋洋得意的快乐,马上就来了一个大活,菜户营一对男女离婚,女方是外地的,在老家生活困难过不下去了,随父母来北京投奔亲戚。亲戚家不富裕,来了三张嘴吃饭也是大麻烦,亲戚帮工跟村书记喝酒,说家里来麻烦了,媳妇老家亲戚来了,还带着个姑娘,本来这日子过的困难,这不是添堵吗?书记说这事儿好办,我给你帮忙呗。书记就介绍给当村儿的自己的傻侄子,成功了那两口子就归我侄子他们家住,我在灰厂给他安排点零活儿。这哥们卸包袱心切,肯定愿意呀,解了自个儿后顾之忧了。马上就安排见面,那远方来的亲戚就是个山里农民,这个一瞅村书记,这家伙官大了!人家介绍的,这是给咱们脸呢!攀上书记自己就这村扎根了。哎呀妈呀!太感谢书记了。


马上见面,看着书记侄子不说话傻乐,也觉着有
问题,但是不好意思细问,那样好像自己信不过领导了,就凑合着同意吧,丫头羞答答也没有看清楚怎么回事,看着父母这么困难,也着急快点解脱,回家父母一劝说就同意了。书记的侄子家,一瞅这好姑娘!愿意呀,姑娘当时就没说出话来,这事儿还得抓紧办。一商量,立刻安排领证,隔天就结婚了。


头天结婚,第二天早晨起来姑娘就不干了,坚决离婚。哎,这一宿,俩人闹腾一宿武松打虎,差一点就血溅鸳鸯楼,小伙子饿虎扑食也没有得逞,姑娘鲤鱼打挺闪了腰……。早晨一上班,人家两家就到乡政府离婚来了。姑娘一定要离婚,不离婚不成。


我一了解,两个人认识在三天前,结婚证头天领的,领完之后昨天就结婚结了婚,今儿就来这儿了离婚。这夫妻感情根本就没有,按照婚姻法要求夫妻感情破裂,这根本就没有破裂,没得破裂,所以这个婚姻,简单的说,吹了算了。再者说了,那个村书记也挺牛逼,天天装的和省长似的,平常我就看他不照头,他这是包办婚姻,必须把他给废了,让他寒碜寒碜,按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婚姻法》离婚!;


双方没有财产纠纷,小伙子家这时候也同意离婚,双方一签协议,我摊开了一张大纸。填表扣上章,从中间一分两半,一人一半儿,这就离婚了。人家两家人各自方便了。


这个刚离婚,我正在自鸣得意。嘿!跟着又来一沙锅村老头儿老太太,已经快五十了,这是干什么呀?再怎么着都凑合二十来年了,再凑合凑合就一辈子了,他们怎么说,我也不同意他们离婚。继续凑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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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发走了沙锅村的老两口,我这心情愉快,宁拆十座庙,不破一门婚,咱是该保的保,该破的破,分分钟都是功德。得意就得显摆显摆,看看刚刚九点半,正好发第一代身份证,需去隔壁派出所商量,我就去派出所找同学小郑子白话白话。


小郑子是派出所民警,一直牛逼的不行!而且人家真牛逼,知道的新鲜事特别多,权利也特别大,乡村领导都高看人家一眼。前两天,小郑子跟我说,他们因为水关村的一个缺心眼小伙子……傻大个儿住院抢救,说涉及刑事案件了。傻大个是智力残疾,两天不精神,就发高烧了,家人以为感冒就送医院,医院一看快40了,这人要烧焦!马上住院,大夫很认真,住院就查体,就是扒光了全身看看,大夫一看吓了一大跳,快叫外科大夫,这不是我们的事儿!原来,傻大个的生殖器上穿进去一根铁丝,生殖器已经感染红肿,揪揪觉得插进去很深,根本拽不出来,外科大夫一看,咱们镇办医院,干不了这样的大活,赶快转院,去北京吧。同时,马上报案,派出所和公安局就跟进调查。还是人家北京大夫,愣似把铁丝揪出来了,铁丝插进去有70多公分,要是直线前进,都快从嗓子眼出来了,傻大个转危为安,公安把傻大个接触的有关人员一个个过筛子,竟然毫无所获,后来上面专家调查分析,傻大个隔壁小两口刚刚结婚,小两口反应傻大个有偷窥问题,傻大个可能触发了心里的情愫,这是一种自慰行为,没有人犯罪。就是青春吹动了他的长发,牵引他的梦。


小郑子还说:三里屯的团支部书记出事儿了。那女孩子胖乎乎,也就二十一二岁,一副懵懂无知、涉世未深的样子,能在村委会当团书记,我也挺奇怪。小郑子说是三男三女在交道口村群奸群宿,邻居发现举报的,六个人团支部书记还是岁数最大,其他13---18岁。派出所审了三天,报县局不够流氓罪,就放了。回村团支部书记就消失在茫茫人海里,不见了。我问细节,小郑子当时就咪咪乐,老警察都问的细致入微,什么样子,什么感受,说了什么,干了什么……反正老警察问一两句就跑出来,岔着气乐半天。咱还是一张白纸,要画最新最美的图画,得问问清楚。小郑子一脸神秘自得,就是不说了,还说所长有要求不许外面说案件细节,他这就是看我是老同学,了解,可靠;换别人肯定一个字都不说。


我溜溜哒哒到了隔壁派出所,一进门就看见大杨树拷着一个脏兮兮的小伙子,蔫头耷拉脑抱着大树,派出所指导员老秦办公室开着门,老秦把椅子放在门口抽烟,我见老秦就说:秦所怎么这儿抽烟呢?


指导员说:这人家小王还不干呢,嫌我抽烟呛到她了。


户籍警小王和指导员一个小办公室,也就有十平米老旧小平房,见指导员发牢骚人家就低着头干活,咪咪乐。


我挑了外面大杨树上的小伙子:这家伙怎么了,怪可怜的?


指导员说:交道口村的,流氓强奸犯。今天早晨,交道口村村主任报案,他们村一个小媳妇报告,她男人强奸隔壁小姑娘,让他们按住了,我去了一看,人赃俱获,这小子也供认不讳,小姑娘做了笔录,一家子刚走去医院了。下午县局来人,这案子够判十年了,不归派出所管了。


我看着这个流氓抱着大树一点都不觉着可怜了,现在天上就下场刀子才对。小郑子又哪个屋里审人呢?我一思忖,外面忽然吵吵嚷嚷的进来一群人,前面两个大汉押着一个挠毛叠斜的小媳妇,小媳妇都快嘴啃地了,哈喇子直流,还一个劲儿骂人呢。


进来的七八个人是交道口村的,就大树下面那个流氓的家属,他们说强奸犯不光自己家这个小伙子,他媳妇才是主谋。那个受害者小姑娘有点傻,十一二了都不能正常上学,学校按傻子对待,不管来不来,这个媳妇就拿糖、枣招孩子去家里;同时,一直不和她爷们同房,憋着大树下的小伙子。今天一早,小丫头又去家里找糖吃了,这个媳妇早设了机关,在窗户外面放一个葫芦,拉一根线到床头,告诉小姑娘自己有事,叔叔要是欺负你,你就拉绳子。小媳妇就出去趴猪圈墙后面等着了。小伙子果然钻了套,小媳妇一走,就把小姑娘按床上了,小姑娘拉绳小媳妇看见还等着,又等了十多分钟,觉着人赃俱获了,就连呼带喊进来了,街坊邻居听见也来了,就这样把大树下小伙子抓来了,您说说这事儿谁是主犯?她就是主犯!我们也是受害者。


我和指导员这也没法回答呀,这事新鲜了,媳妇害自己爷们?忒黑了点吧?所长和另外三个警察也出来了。所长让他们放开小媳妇,小媳妇已经起不来了,就手一屁股坐地上了。


正这时候,外面又来了有二十来人,进来就和院里人打起来了。原来交道口村的家属去邻村小媳妇娘家抓的人,人家娘家追来了。两边先是拳脚相加,回来就抄棍子拿砖头。几个警察劝架拦不住啊!有的都挂彩了,所长紧急回自己办公室,拿手枪就喊:谁也不许打了!再打就毙了你们!所长还真的朝天就是两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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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长乓乓两枪真是管用,都跟七仙女让孙悟空点了一下似的,不动窝儿了,所长举着手枪喊:都她妈给我滚蛋,这是你们撒野的地方?滚!
一群人和一群羊似的,哗……一下跑光了,那个女的被所长留下了,留置审查。我这个后悔呦,我干什么到派出所啊?打电话也能解决的问题,非要白话白话,也没说发身份证的事儿,也没见着小郑子 扯一扯,真是好奇害死猫,这家伙这危险!马上撤退,人家派出所还忙着呢。
我就慌慌张张回乡政府办公室了。吃了中午饭惊魂初定,就睡一个大觉,下午四点多,法院分管流动法庭审判员老王带着书记员小李子骑自行车来了,说是这几天轮到驻扎我们乡这儿几天,有几个案子该审理了。人家法院安排紧凑,前脚刚到,后面就来了三人应诉了,老王就在我司法助理办公室开庭了,一直说到六点半。我靠床上看书听渗漏。这是表兄弟合伙买二手车跑运输,干了一年开始赚钱,就出矛盾了,谁都想要车继续赚钱。老王就是高手,先出了一个调解路线图,车本谁出的归谁;之外竞价,看谁出钱高,谁高谁要车,出的钱加对方本钱给对方。两边都赞成,两边出了五六个回合,就解决了,但是双方都闷闷不乐的签字走了。
我下午接了沙锅村主任电话,说老王两口子分居十五六年了,根本捏不到一块,你就批准离婚吧,这离婚也不是我批准,是人家两口子自愿,我托辞说法庭这里用着房,等我通知。实际我联系了一下村书记,了解情况,村书记和村主任一样:鸡吧那媳妇没文化,特别軸,听信他人流言蜚语,就一死儿不和老王过了,不离也一样,死亡婚姻,离了大家各自方便,海阔天空。
老王是东北人,三八年出生,解放初的时候,逃荒房山,到了房山之后啊,就落脚的沙锅村了,村里干点儿活儿讨口饭吃。到六六年,村儿里的人觉得这人还不错,村儿里有一家仨闺女,大闺女也老大不小了,没搞对象,就一撮合,老王就跟这个姑娘结婚了。结了婚,生了仨孩子,这一晃就七二年了,谁知道派出所查案子,查到老王这儿,老王没问题,但是公安走的时候说老王是个盲流儿,原来老王出身是农民,从此以后,老王出身写为盲流。
别人的出身:工人、农民、教师、学生,有的是地主、资本家;这盲流儿是什么玩意儿啊?妇联主任和老王媳妇发小,就说闲话一样把老王是盲流传出去了。村里一传十十传百,大家都侧目而视老王了。老王媳妇听说,立刻就油锤灌顶,天雷穿身懵了!生活了好几年,这个人是流氓,和那些强奸犯女,偷偷摸摸被抓起来的人差不多了。尤其是自己的闺蜜,结婚后没儿没女,看着他们五口子其乐融融就嫉妒的不行,现在终于找到抚慰自己心灵的灵丹妙药了,和老王媳妇一说老王的出身就憋不住的:嘎嘎嘎乐,嘴里还说:没事儿,不就是流氓吗?让你天天晚上乐乐呵呵,有什么不好?咱们这都是瘸驴配破磨,……
老王媳妇气死了,怎么自己就成了瘸驴配破磨了,都怪老头子是流氓。媳妇就和老王吵架,逼老王找人改出身。老王找村里,村里管不着,人家说是派出所定的流氓;找派出所,派出所说这是上面规定,你就是盲流改不了。
儿子闺女在学校也受了不少委屈,为爸爸名誉而战,为此孩子多次和人打架。盲流儿跟流氓这一样吗?我们都是流氓家属?我们低人一等?老王媳妇越想越来气,就跟自个儿老爷们闹别扭,你是流氓!你就是一流氓!你走吧,走吧,结果俩人就吵架,闹分居,就把老头儿轰出来了。老王就上村里小场房住去了。在村儿里干活儿,工分儿还记得家里账上,这一晃十多年孩子也大了,孩子也不搭理他。老王怎么也一个人,离婚完事儿!
村主任村书记给说合没用,都说他们俩人捏不到一块儿,我就和法院老王商量老王也说:你没结婚,这样的没法合了,就离婚吧,别让人家难受了。法庭明天上午还有一个案子在我办公室审理,下午腾出来,我给老王调解离婚。
第二天早晨,办公楼里党委的姑娘在唱歌,公司的小张在打拳,农业办公室小刘跑的通身是汗回来了,前院空场三个男女在打羽毛球。满院子生机勃勃。前两天看动物世界,里面说了,萤火虫撅着屁股发光,不是为了照亮世界;青蛙趴荷叶上总是蹬后腿,不是为了锻炼身体;公鸡打鸣,不是喜欢唱歌,仙鹤翩翩舞蹈,不是为了艺术。求爱,传宗接代是任何生命的头等大事,有的动物为了一次永恒的爱情一代代的付出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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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满院子春天勃勃的生机,我溜溜哒哒到了院外,院门口一条小河,从西北蜿蜒而来,到了政府前面河流也规矩了许多,直挺挺的从西向东流去。政府、派出所、粮管所、邮局……都坐北朝南,临河而居。
河边路两侧岸旁是烟岚淡染的垂柳,春风中如少女长发飘飘,一抹的金黄,柳树婀娜多姿,,大都向南水偎依过去,柳枝上嫩绿的芽孢已经从金色的包壳中鼓鼓的努出来小嘴,挺挺的泛着光;一根根悠悠垂放的柳枝上一溜一溜的小嘴,是一溜一溜的笑容,一串一串的笑音。另一侧是一溜笔直高挺的白杨,杨树的火红缨花正在绽放,你在树下就觉得沁人心脾,闻到就好像穿透了胸腹的清新,立刻加速了血管的流速,点亮了大脑的腔堂,你的情绪喷张,浑身都鼓荡着青春的力量,杨缨在干枝上一簇簇的,红艳艳的;一根根直挺挺的红缨,一副昂昂然的样子,它们都红红的炸开了每一粒种籽,摇曳着每一根雄蕊的丝绦,期待着分分秒秒的结合。
看着火红的白杨就想起海南岛的木棉,木棉花就是红红的,盛开在春天里,盛开在白色虬枝上,舒婷《致橡树》把自己比作一株木棉: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作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根,紧握在地下;叶,相触在云里。每一阵风过,我们都互相致意,你有你的铜枝铁干,像刀,像剑,也像戟;我有我红硕的花朵,像沉重的叹息,又像英勇的火炬。
谁是我的木棉?我是谁的橡树?
地上的紫花一片片的盛开,小时候,打猪菜就是最先打紫花菜,学名叫地丁,我挎着小篮,走在土路上、田野里,一双小眼雷达一样搜索那紫色的花朵,一旦惊喜,就飞也似的跑去。就是几颗猪菜,确实让我兴奋半天,正是野花渐欲迷人眼,不就是喂猪吗?现在看着它,它就是一处风景,就是几朵野花,就是遥远的回忆。
自己也二十多岁,中学的校花儿,那个曾经咕咚一下,扰动我一池春水的姑娘,就在旁边儿粮店当会计,还是那么雍容华贵;上下班时常遇见的中学时候,一个猜不出问题女孩儿,现在卖冰棍,也出落的白白胖胖儿,一如粉白色牡丹,来来回回地打着招呼。大学的梦想,她和一个丑的不能再丑的同学好上了,那个丑鬼高啊,有一米九高,真是奇怪了?现在这女孩怎么都喜欢电线杆子?你看看自己才一米五高!你是五星红旗?你是天空飞鸟?怎么就喜欢高乐高呢?告诉你:曹操、拿破仑、列宁、孙中山、邓小平……都是一米六左右。现在的女友是个矜持的大夫,一个多月不联系了,爱情老了,就让他无疾而终吧。孔子说: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近则不逊远则怨。真是难为孔子老头子了,谁心里有事都憋着,孔子都憋不住了。
太阳已经出来了,露出熹微的光,我已走出了老远,七点开饭,八点上班,回头继续新的一天工作吧。政府门口儿美女同事正在拿着135相机,教电工帮忙照相。那135相机在当时时髦的比特拉还强。小胶卷照相,36张一卷。电工冲我努嘴,照个合影吧,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一跨步就把脑袋伸进了镜头,这姑娘立马就躲了,嘻嘻哈哈的说我长得太黑,堵镜头。这是发了一个明确的信号,让我断了对她的念头。
正这时候,副乡长吃了早饭,一边用手指头剔着牙,一边腆着肚子溜达过来:小邢,明天县委来人检查安全,我有事儿,乡长也有事儿,你负责接待。
我说:这么大领导,我哪儿能接待呀?
“就交给了你接待了,中午饭我都安排了下边儿粮管所食堂吃饭。”
我去吃早饭,那时候的早饭就是仨馒头一碗粥,加点儿咸菜,我一小会儿就把仨馒头一碗粥给吃了。
吃完之后,八点法院老王他们又要开庭了,我就准备靠床上听渗漏,偷师学艺。老王还跟我说:今天要审理离婚的案子,兄弟你回避一下啊,要不人家不好意思说。
我说:老王,你这能力我们都知道,你不愿意收我为徒呗?
老王看着我这么诚恳,就无奈的乐。我就靠床上被子等着看热闹了。一会儿装卸队离婚的男的就来了,他是装卸队小组长,他媳妇儿是装卸队的会计,俩人往那儿一坐,都不说话。女的冷若冰霜,毫无表情啊,就像《北京人在纽约》王启明的媳妇儿严晓频,漂亮!那是一种冷艳的美;那个男的浓眉大眼,棱角分明,就好像王新刚。我就想:这郎才女貌的干什么呀?这还有什么毛病,这样般配一生何求?
谁知道,我是今天听了一段新鲜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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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口子各自进来都不说话,法官老王和小李子着装整齐,顶着大檐帽。老王盯着两口子目不转睛地看,小李子旁边摊开公文纸准备记录我靠床上假装看书。老王半天才问两个人的基本情况,男的叫于满江,34岁,装卸队小组长,和媳妇都是本乡本土尚义村人,好像乡党委书记和交道口村设套抓老爷们媳妇的娘家都是尚义的。于满江媳妇叫丁一娟,就装卸队会计。两个人结婚六年了,没有小孩。两个人都说同意离婚,于满江理直气壮,丁一娟婚内出轨,人赃俱获,供认不讳,马上离婚;丁一娟随波逐流、顺水推舟,也没什么留恋,一副无可无不可的样子,财产没有纠纷,我一看,这事儿简单的很,离了就完了,我前天都办了一个了,下午我还要再办一个。
老王慢条斯理地说:你们俩也是六年夫妻,一日夫妻百日恩,就不再想一想啊?我看你们冷静一个月再来。
谁知道,于满江立刻说:一会儿都不考虑了,早就考虑清楚了。
老王说:你们出问题多长时间了?
于满江说:快5个月了。
“那你于满江早就考虑清楚,早到什么时候啊?”
于满江立刻不说话了。老王说:你们俩出去一下,外面等着我叫你们。他们两个就出去了。
老王低着头想了半天,问小李子我们俩:你们觉着哪里不对劲儿吗?
我们说:这典型的婚姻关系已经破裂,无法修复,离婚是最佳选择。
“你们不觉得这个于满江奇怪?他媳妇出轨,他应该气愤,应该羞愧,应该委屈;他怎么得意洋洋的?好像抓了俘虏,胜利凯旋似的?”
是啊!老王说的是,我们两个未婚男青年不明白也对。老王说:你们俩年轻,还是青瓜蛋子呢,这里面有事儿。让丁一娟先进来。
丁一娟一进来,老王就严厉的批评起来,到那儿理直气壮,夫妻要相互忠城,生活作风要端正,一句句义正辞严,然后,老王问他们怎么搞对象,结婚看上什么了,夫妻感情怎么样,怎么出轨的,怎么被抓的。丁一娟说他们认识是别人介绍,都在一个村原来都各自有对象。后来都吹了,这时候都老大不小,年貌相当,人家一介绍就凑合了。结婚几年还可以,最近一年,于满江就不怎么热情了,去年十月一,去白云观村出份子,去时候于满江骑车带着丁一娟,吃完饭,他非说去交道口村打麻将,就让他徒弟小张骑自行车带丁一娟回家,一路十来里地,道路颠簸,丁一娟没办法,走着走着就扶小张后腰了,小张就关心的叫:嫂子,注意…注意,后来,手就腾出来一个,扶住了丁一娟胳膊,两个人到家,这边随口一说家里呆会儿,那边借坡下驴,就来了,进门小张就干柴烈火,粗暴无理了,丁一娟婉言谢绝,再就半推半就,以后就顺水推舟,最后借来河水快洗船吧。
老王这时候工作认真,讲究一个“细”字。这家伙问的细致!问的丁一娟看着天花板,咬着下嘴唇不说话了。到了捉奸在床的事儿,老王又认真了。丁一娟说:小张和于满江那天晚班,因为货车晚点,大家都回家休息,于满江说感冒发烧了住职工宿舍,让小张捎信儿不回家了,睡一觉发发汗,明天就好了。小张就到家里来了,……,两个人正鼓足干劲,力争上游,多快好省,如火如荼,于满江回家就把他俩人抓了。于满江抓住就大喊大叫,弄得左邻右舍都出来了,他还让小张和丁一娟写了认错书。然后,竟然有些得意地回单位睡觉了。
老王问于满江打人没有?丁一娟说就一人踢了一脚。老王看十一点了,就让丁一娟回家,考虑考虑能不能复合,下周一再来,就叫于满江进来,于满江理直气壮:他们俩人已经有5个月了,多次发生性关系,怎么也不能跟她过了。老王说:你自己有什么问题没有?于满江脑袋一拨楞,我是受害者,我有什么毛病?
老王让于满江回家仔细考虑,做事儿多给自己留后路,下周一再来。这一上午就收工了。老王和我们说,这家伙可是有故事了,可以写小说。然后就乐着吃饭去了。
下午,法官老王、小李子下村现场调查,我就开庭审理沙锅村老王头两口子,这两口子都是文盲,加上老王头还是盲流,实在是没什么听头,那个木讷而且軸的女人,目光坚定,从精瘦精瘦的黑红的脸上,固定着一个白圈,死死地盯着我。一切不由分说,你不批准她就会有个幽灵长期的跟在你身后。老王头一副无可奈何,万事皆空的架势。书记、村主任都说了,我也看明白的,这是一别两宽,各自幸福的。离婚!拿民政助理老刘给我的大白表就填上了,到办公室扣章,一撕两半,就完事了。
晚上派出所小郑子和我在街上吃了点炒饼,又凑了几个人在商业公司打扑克,小郑子说交道口设套儿陷害自己男人的娘们被放了。县局说这娘们坏!糟蹋一个傻姑娘,还抓了一个傻小子,她还不构成犯罪。派出所就放了,回尚义村娘家了。这事儿真是气人!十一点我们散了,就回宿舍睡觉。
我打开我司法助理办公室的门,就觉得不对劲儿,屋里有动静,怎么有人?我摸索墙上找到灯绳一拉,我的天!我的被窝儿里,爬起来一个穿着内衣,香肩半露的姑娘。
我倒退一步,看看,这是我办公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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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我脑瓜子的思想就飞转开了,难道是七仙女儿下凡?找我来了?我做什么好事儿呢?招神仙这么待见?怎么也想不明白我对上天有什么特殊贡献。还是墙上的画儿里美人下来了?没有啊!我大白墙什么也没贴呀?还是《聊斋志异》说的,哪个修行得道的小狐仙?跑我屋里闹妖来了,那就玩完了,《聊斋志异》里招了小狐仙的全都没有得好,好像都死了。这个政府大院儿,过去是大荒山坡,全是山石头,哪个山洞有个修行得道的小狐仙还真没准儿,哎呀,我的天!想想的这事儿,毛骨悚然,怪害怕的。这女的到底谁?睡我床上来了?我半掩着门,对里面那女的说:你快穿衣裳吧,这是我的那个办公室。
那个女的七抓八挠,就把衣裳穿好了。出来我一瞧,站着比我都不矮,长得异常漂亮,浓眉大眼瓜子脸儿,简直就一高个儿版的小陈冲。她一脸惊慌失措的样子,揪着领子系着扣,看着我扑闪扑闪着大眼睛,直疑乎,那意思你怎么上我这屋来了?我就跟她说:你看看,这是司法助理办公室,我就是司法助理,这是我的屋,我出去打牌去了,现在回来了。不是我搞错了,是你怎么住这儿来?这女孩儿马上说:我是找法庭的小李子来的。
这时候,小李子从对面儿客房穿着秋衣秋裤跑出来了:哎,大哥,大哥,这是我女朋友。
我一听,我就瞪大眼睛瞧着,那意思:你女朋友怎么安排我屋了?你这什么思路啊?美人计?---嫌弃不要了?小李子哆哆嗦嗦的说:那个大哥,我女朋友今儿个是来看我来了,这不是晚了,没车了,我看您今天儿没在,以为您回家了,我们这开厅不是在您这屋吗?我就拿钥匙把她安排您这屋了,我在对门咱们机关客房睡呢,我俩真没别的事儿。你看我俩这么老早就休息了。
我一瞧,也是,哎,不像有什么事儿,但是这女孩儿也忒胆儿大了,这是谁家姑娘啊?这黑更半夜就给放出来了,也不找,这心也够大了。我说:小李子,你这应该跟我说呀,你没找着我,你跟单位别的值班儿说呀,你这都弄的这么大误会,吓我一大跳,差点儿出事儿。
小李子一个劲儿賠不是,我也没法儿说什么了,看老王没有从客房出来,就问:老王呢?
“王老师有个同学会,今天他去喝酒了。”小李子好像要戴罪立功,挤着眼儿,老王好像也有事儿,自己就没事儿了似的。
没办法,我还要帮忙,就得我给这女孩儿马上找地方儿,她不能在我这儿睡了。我马上就找值班儿的,值班儿人都睡觉啊,一看党委有个大姐值班儿,一问大姐宿舍里还有一张床空着呢,得了就跟这大姐一屋睡吧,这大姐真是救了我了。把那狐媚姑娘安顿好了,这夜里12点了,我躺在床上睡觉,怎么觉着这床上不一样了,这味道有点儿不对,这还好像有个影子伏在旁边,然后半宿都没睡着。
第二天,早晨一起来,天已经大亮了,早饭时间都过了,马上上班时间。县委安全检查的还要马上到,我就赶紧起床,互撸把脸,归置了一下屋子。
县委的安全检查组九点就到了,带队的是潘仲永,享受县委办局领导待遇的一个五十多岁老头,老头文质彬彬的,老头带着一个美女还有一个司机。我一瞧,好家伙,这个美女长的好漂亮!这是春天来了,桃花开了,我的桃花开的漫山遍野,昨天晚上那像陈冲,今天这个简直活脱脱一个《庐山恋》的张瑜。美女叫李禾心,快人快语,一笑起来像银铃儿一样,老潘他们在我办公室聊了一会儿,说了说检查工作要求,老潘总是中规中矩,文文静静的。我就显得随便起来,老潘可能因此有些拘束了,我打电话在联系去村里检查安全的时候,老潘端起来盖杯,喝了一口水,扣盖的时候,竟然把杯子盖掉地上了,掉下去的时候老潘用脚垫了一下,盖没有碎,盖上的小球掉了,我赶紧说:没事儿,没事儿。就哈腰捡拾。
美女旁边说:这个小球爱掉。
我笑嘻嘻说:一摔就掉。美女立刻脸就红了。
我们马上动身,检查了两个村的安全,那时候治安相当不好,严打正在进行,当时主要是对村里的巡逻看护和对重点人的控制。检查了两个村,我们就粮管所食堂吃饭。当时粮管所食堂是条件好的。乡长可能是感觉自己没时间陪,就安排个好地方,吃的好一点。可能是自古这粮管所都是好地方,孔子一上班就季氏家管粮库的,李斯也是管粮库的,贾岛也是管粮库的……我们在粮管所北侧的食堂就餐,食堂里除了我们一桌,还有四五桌,还有打饭的职工来来往往。食堂给上了十多个菜,还有啤酒。我们和村里的干部七八个人就开吃了。
我和李禾心挨着靠着南窗户,大家客气之后,就觥筹交错,你来我往的喝起酒来,美女在旁边我的智慧明显提升,马上就才华横溢起来,就说:小李你这名字好啊!有文化,有出处,有意思。
你要让姑娘接你话茬儿,逗她,最好从名字说起,小李立刻就感兴趣了,问什么出处啊?
我说:乾隆有诗:心殷禾麦雨,漏报丙丁牌。说的是夜里下雨,报时的漏斗滴滴答答,乾隆心想,这回庄稼的墒情好了,籽粒的浆灌满了。你这个名字,暗合是心忧天下啊!
小李立刻就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了,还一个劲儿客气:没那么多想法,我爸爸起的名,从来没有这么多说思。
我说:这个名字就是有深意的,你看名字里,五行金木水土都有,唯独没有火,你应该是一九六二年八.九月的生日,这时候是佛面金命,火克金,你这个名字没有火,应该是避你的金命。
小李这下子立刻就愣了,我是九月的,你怎么算的呢?你算卦的?
我就得意洋洋起来:家学易经八卦,文革影响,没有深入学习,就是蜻蜓点水,浅尝辄止。
小李也兴致勃勃起来:那你给我算算命吧。
我一看,步步深入,有门儿啊,就说:你以后要当官,当大官。你的禾字是在李的木字上戴了官帽,所以以后要当大官的;而且,很有可能是司法系统的,你这个帽子是大檐帽。
小李咯咯乐了,说:这个你说错了,我已经安排好了,不会当官了。
我还继续自圆其说,小李说:她是北大法律毕业的,现在办理留学法国,顺利的话,九.十月就出国了。我的心噗嚓就掉冷水池了,凉了!
原来人家小李和我一届中考,人家上了重点高中,一九八零年全县第一名考上北京大学法律系,去年毕业回来,立刻准备出国呢。这这是阆苑仙葩,美玉无瑕。咱们就是一块豆腐渣,还掉地上了。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还是有可能,癞蛤蟆想吃嫦娥肉那是痴心妄想啊!
7
吃完中午饭,老潘握着我的手,反复跟我交代:两个村儿是安全工作都有漏洞,一定要加强安全工作,确保不出事故。县里儿有安全指标,就是不能死人!一个都不能!死了是要扣检查组和乡政府分的。市里对县里也有考核,咱们县里就41个死亡指标,今年刚刚三多月已经死了一半儿了。检查组跟乡政府都同时负责。
李禾心显然是对我印象不错,十分熟识了,握着我的手,就好似多年的好朋友,摇晃着说:你这社会知识真丰富,好多东西我都头一次听说,领教了,我们常联系。
我说:你是我认识的唯一清华北大的高材,这都不重要,你让我一下子明白了一个成语,什么叫自惭形秽。李禾心又银铃一样乐起来……
我挥手道别,他们的212就在滚滚的尘烟当中,消失在大路的尽头。我溜溜达达,就回单位了。回到单位,下午睡了一大觉。晚上下班儿的时候,党委办突然通知:明天参加党委会。
我参加什么党委会?党委委员是党委会成员,政府副乡长都是偶尔列席,我一个司法助理更轮不上我参加党委会。我马上问:通知什么事儿啊?
党办说:有个要离婚的,他们那涉及刑事案件,党委要狠抓这个事儿。书记说:这是不文明、不安全、不稳定的因素,一定要顶住资本主义的歪风邪气,改革开放不能把资本主义的苍蝇先放进来。司法涉及到这个案子。
我脑袋一懵,我惹事儿了?我说:我就调解了两个离婚,没有什么不安全,不文明,不稳定啊。
党办说:是装卸队那个于满江的离婚,那不是在你们办公室审的吗?
我说:这事儿人家法院审。
“法院审是不是在你屋审的呀?”
我说是借我这屋审呀,不归我管。人家说那你知道不知道啊,法院人家咱们不归咱乡里管,就在你那儿审的,所以就得找你!
我操!这是强词夺理。
第二天,上午十点多,派出所所长、尚义村书记、装卸队队长和我都在党办等着,大会议室党委开会研究别的事儿呢,我们等着叫。到了11点,终于轮到我们进场了。
会议室里,党委书记坐在最上手,左右是乡长、主任、副书记、组织委员、宣传委员、纪检委员……顺序排开,我们几个在最下手依次落座。
党委书记一表人才,一米八的大个儿,有200多斤,英俊魁梧,说话声若洪钟,办事儿干脆利落,不怒自威,给人一种不由分说的感觉。书记原来就是尚义村儿的书记,十年前,县里领导看中了他的才能,当时他是村书记,才20几岁。县领导就重点培养,还把闺女就嫁给他了,前几年,调乡里当副职,去年当了乡党委书记。
我们一进去,就由尚义村现任书记介绍情况,他说,于满江、丁一平和交道口村设套坑害爷们,成强奸犯的小媳妇都是他们村里的,于满江和那小媳妇勾搭上了,有了外心,就不要丁一萍。给丁一萍下套儿,造成丁婚内出轨。交道口村小媳妇也是于满江出谋划策,把自己自己爷们弄成犯罪分子,抓起来了,两个人要结婚,还要多得财产,还想名声不损,他俩人就分别嫁祸于人。
这是一套儿连环案,这个完全是于满江一手策划,他和交道口村小媳妇毁了好几个人,好几个家庭,这是我们乡里啊,性质极为恶劣。尚义村书记这一揭,大家伙儿都明白事儿背后的真相。我的天啊!这太缺德了。
乡党委书记问派出所所长情况。派出所儿所长嘿嘿乐,说:书记这事儿,我们前天又把小媳妇抓了,在我们所押了三天,今天早晨刚给放走,因为请示县公安局了,县公安局也找了专家研究了她这种情况,现在咱们知道是她做的局害人,但是,这不构成犯罪,没法儿抓,咱们得依法办事儿,现在这个新刑法出来了,必须按条抠,她这是哪条儿都不算。
乡书记当时就说:这个一定得算上,不算上不成。下边装卸队长说。
装卸队长说:于满江和丁一萍都在队里,他们俩人感情一般,这我们都知道,多少年了,但是呢,没发现这他们俩有其他的什么违法行为,工作上两个人都挺好的,特别是这个于满江,他负责一个装卸组,是我们那儿的中坚力量,连续几年是生产,去年还是县里的模范班组。于满江别瞧他身块儿不大,个子不高,但是身体状况特别好,舍得卖力气,心灵手巧,组织能力强,组里边儿的人都信服他。现在是装卸队骨干力量,我们想是不是批评一下就得了。因为他在我们工作当中确实没有什么问题。
书记当场就打断了他:这不可能,这些坏水儿都是他研究的,他不承担责任,谁承担责任?别人孩子也祸害了,别人都进去了,他逍遥法外?他为所欲为?他再抱娶新欢?
书记义正辞严说完了,停顿了一下说:司法助理你说。
我说:这事儿是法厅审,我就是民事调解,人家愿意找咱们,咱们调解;不愿意找咱们,咱也不能插手。现在,不知道这事儿情况。我就在这儿就装傻了,这是一个风口浪尖儿,走为上策。乡书记说:你别说你不知道,审案子就在你办公室,法庭开庭审呢,在你屋里审,你就负责,你找法庭啊,这个案子不能随意的审,要尊重受害者意见,受害者怎么办就怎么办,不能光听那个于满江的。
下面党委委员讨论,首先是党委委员、武装部长说:这个事件非常恶劣,影响比较大,影响村风民风,影响文明社会建设,党委应该抓这事儿,这也是我们精神文明建设工作的切入点。
宣传委员也认为:现在进行社会主义文明建设,在搞社会主义教育,这都不是社会主义的,这是资本主义的。改革开放飞进了苍蝇,就要拍死,不能看着嗡嗡。这影响了我们一代人的思想,这是资产阶级腐朽的生活方式,是片面的追求个人幸福。这置别人生命财产于不顾,必须坚决打击,达到教育群众的目的。
主管经济的主任也表示:我们搞改革开放要让人民幸福,经济上、物质上要解决,精神上也要解决。我们党委今儿个讨论这个有必要,该抓这种歪风,如果要任其发展下去,我们成什么了,我们社会就乱了套了,是吧,精神文明直接影响到物质文明。
乡党委副书记。更是高调,更具体了一层:各个部门儿都应该认真把这个事儿当成精神文明建设一个发明,当成自己的一个责任,一个使命,不能光顾生产,咱们装卸队是吧,这事儿都发生在你那儿,能说不影响工作吗?能说没事儿吗?三个人搅在一起,弄不好还要出人命呢!还有我们派出所,这事儿就应该把于满江和小媳妇抓起来,光说法行吗?法还不是来源于理吗?不抓于满江他们合理吗?我们的精神文明建设怎么搞啊?派出所辛苦一下,多要做工作,关键是派出所。
派出所所长无奈地说:这事确实不归我们,我们得报县局的依法办事儿。
党委书记激动插话:依法办事儿,年终奖你们派出所归我们乡里吗?依法办事儿,你可以回县局。所长当时就瘪屁了,他知道乡党委有建议派出所儿所长撤离的权利,如果党委书记要找到县局,找到县委,让他这个所长,就得马上滚蛋。所里年终奖就一毛钱没有。所长立马儿就不说话儿了。
最后,乡党委书记拍板儿,这个事儿我们要把他当成文明建设的一个大事儿,把他办成改革开放的一件大事儿,要树立典型儿,打击歪风邪气,保证我们的安全稳定啊,安定团结啊,这就是不安定,不团结。然后这个装卸队负责处理于满江,他这就是这事儿的核心,他就是坏水儿的中心,要严肃处理他,可以把他开了,他不是就是个临时工吗,什么组长啊?一句的事儿,还有那个交道口儿村小媳妇由派出所按刑事犯罪报县局,抓他!把那小姑娘和傻老爷们都给毁了,她的罪比谁都不小,抓起来,一定要给她送到监狱里边儿去!司法助理你负责和法庭联系,这个婚该离不该离,主要听受害者的啊。今天这事各个单位负责,抓紧落实。另外尚义村儿,要加强村民教育,引以为戒。
散了会,派出所所长不高兴,装卸队队长也不高兴,副书记出来就组织所长、队长和我去他办公室,弄了一个猪头肉和几个西红柿、黄瓜、橘子摆开了准备喝酒,一会儿党办主任和大师傅从食堂打饭上来几碗肉炖白菜、炸花生米,我们几个就喝起酒来。
8
酒席一摆,副书记当仁不让,就面南背北坐下了,副书记是个三十七八岁的妇女,除了本人确实是妇女,其他方面就像个大老爷们,说话办事骂人,抽烟喝酒打牌都是男人作派。前几年才结婚,男人是化工厂的,现在也没有小孩,她一天到晚的在公社泡,自己就说了:公社就是我到家。虽然改了乡政府,她依然说公社。
副书记一坐,大家伙儿一围,都倒上,每一两一杯一人一杯,立刻就开喝了。按照乡里儿老规矩,大家伙儿谁也不要瞎敬酒,一起倒酒,一起干杯。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一轮儿一轮儿来,谁喝的不行了,一边儿待着去,剩下人继续往下喝,这有点儿四川麻将-血战到底的架势。
喝酒目的是交流,喝酒就是交流的药引子,相当于温开水送下,黄酒送下……有了酒,交流好了,陌生人成为朋友;成为知音;成为死党。交流不好,也可能反目成仇;也可能拔刀相向。
大家伙先说奇闻异事,再说笑话段子,一会儿,就说起来男人女人,装卸队说交道口村小媳妇太歹毒,离婚你把老爷子送局子里,还糟蹋一个傻丫头,缺德冒烟了。副书记说于满江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肯定他主动,他是主谋,手里有几个糟钱,下边就憋不住,哪里都要插秧,下籽,男人就和小狗子似的,见棵树,见块石头,见个墙角,都要抬腿泚一下,男人他妈没什么好人。
装卸队队长立刻反唇相讥:你们家老刘是不是有事儿?您这是受害者的感觉。
“他也得敢?我们老刘就是个窝囊废。”
看看!您这是不满意,不满意就歇菜。一脚蹬了他。
“家里怎么也有个人,这就和养狗一样,谁指着它什么保护啊?就是听它叫唤;家里有个体温表,治不了发烧感冒,摸摸也知道发烧,就为了插进去,多少度知道。”
“大姐,应该是夹着,不是插进去。”队长嘎嘎嘎笑着,逗的大家都哈哈哈地,前仰后合地笑。主任嘴里一块猪头肉都喷桌子上了。
“你又满嘴喷粪,再胡说给你塞回去!”
队长说:大姐是不是要把老刘卸了车啊?婚姻不美满了
“谁婚姻美满了?所以的婚姻都是凑合,什么白头到老,就是凑合、凑合,凑合了一辈子,忍着呗。”
“看看,您这是世界妇女的通病,普遍对老爷们不满意,听说世界妇女对老爷们不满无限趋近百分之百,有百分之五十给老爷们打分零分,您这是世界性妇女病……附件炎。”
副书记也哈哈乐了:男人就是没有好人,你们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上面吃着饭,下面揪人家裙子,摸人家大腿……
我们大家都马上低头,摆姿势看看谁摸副书记大腿?所长也开玩笑说:主任,注意啊不要乱摸,这是流氓罪……哈哈
主任马上身体一个紧缩:领导,您这话说的,这是我姨,我也就是给大姨按摩按摩…… 副书记满意的看着主任:男人是听话的没能力;有能力不着家;漂亮的没有钱;有钱的就花心……就我们主任这小伙子一个好人。
大家嘻嘻哈哈就四两酒下肚了,党委办主任说:下午有会,他还要组织,先行一步。拿了一角烙饼,一边吃,一边走,出去了。
副书记对着主任背影说:滚蛋吧!这孩子一天到晚的真不容易,忙的家里都见不着,和我他妈一样,都是以单位为家了。
装卸队队长就发牢骚说:你们说今天这事儿和咱们有什么关系,党委是抓革命的,我是抓生产的,任务完不成扣钱;你精神文明建设也找我?人家于满江哪块儿违法?有什么证据?什么没有给我,我凭什么给人开了回家?再说!我还指着他干活儿呢,他这么一骨干要走了,我马上这三班儿倒就有一班儿盯不上劲儿了,你说我这活儿怎么干?
派出所所长也说:我这是公安,要依法办事,那小媳妇是坏人,我们都知道,我都想揍了她,咬她两口,但是法律不允许。我真抓不了她,县局不批,我能怎么着啊?
我就是个传令兵,告诉法庭老王完事儿,人家怎么判决我根本管不了。我就咪咪乐。
副书记说:你们鸡吧仨谁也别着急,慢慢儿来,书记是让你们呛着风干,也要理解书记。这事儿书记这么要求是有原因的,那个离婚丁一娟是书记的初恋情人,后来县领导看上书记是个材料了,把自己家闺女许给书记,书记把丁一娟放了鸽子了,丁玉娟那儿还想着书记呢,肯定她老爷们于满江被冷着,于满江晾得难受,就本村找了比自己小了十来岁的那个嫁交道口小媳妇,后面就出了这些事儿。咱们书记人好啊!人家念旧,这是有良心的人。我们一听,副书记是向着书记做工作,还是穿帮、透底、挖墙脚呢?
副书记继续说:再说,于满江和小媳妇他们就是害人精,不抓这王八蛋不行!咱们这社会还有法儿弄?还有安定团结?书记说的你们也要理解,有问题要克服,凑合着干吧。
装卸队队长一听,咕咚一下,自己干了一杯:书记掺杂个人感情,这不是假公济私吗?我们装卸队有任务指标,今年我们要完成乡里下达的30万的利润任务,我们这百十号儿人还要吃饭。现在一有闪失铁路就罚我们,我换个班组长,业务就生疏,那次换人都出事,这都是多少年的经验了。……关键这一个两口子离婚,和我们一毛钱关系都没有啊。
派出所所长举杯说:得了,我再干一杯敬大家,我先走,我下午有事儿啊。所长也告辞走了,我们几个继续往下喝,外面乱哄哄的,人们开始上班了,也有人开门一看乐着就走了,我们一人也八两高度酒了。大家就要散伙了。队长就开始大舌头胡说了:年轻时候瞎鸡巴搞啊,搞了又不要人家啊,……你从头再来,可以重来…可以胡来…可以乱来…
副书记就嚷:别鸡吧瞎说了,一会儿让人听见,楼道里有人上班了啊。
队长大舌头,反复都是一句话,反正我是开不了的,我要开了他,我这活儿没人干啊,就这么一破……组长,就一个臭苦力,又不是什么官儿啊,开了给我降……那什么指标,30万改成20万……就行……
队长最后晃晃悠悠走了,副书记屋里已经杯盘狼籍,满地垃圾了。副书记跟我说,机灵点!你兜着,别拉稀!跟法厅讲明白咱们乡里的态度。这么点事儿,怎么也办了。
回到办公室,我倒头就睡,一觉睡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咣当一声门响,把我惊醒,我揉着眼,还没有看清楚是谁,就听见乡长冲我嚷嚷:还他妈睡呢,你喝多少酒啊?我都来八趟了,你这都睡得死猪似的。明天上午啊,尚义村开个宣判会,有一个流氓被抓了,你马上给我写一稿,明天我要作报告。 我说:那都写什么呀?
“你就写吧,我该下班儿了,明天早晨我等着使呢,你陪着我一起去。
“您等着使?您先别走啊,要走了,我写什么呀?
“我不管啦,你就写去吧,那个我还得赶紧赶紧回家,这都六点多了,谁叫你不起。”
乡长骑自行车走了,我还迷迷糊糊呢,你怎么给我说清楚了?再者说,今儿晚上我也不回家,你也别回家,写一个小时就完事儿了。你也40多快50人了,你往家跑什么跑?你还有什么可跑的?你还有多少残渣余孽?也不怕你跑虚了。起了床,我喝了点儿水儿,晚上饭也没吃,晃晃悠悠,晕晕沉沉,出去看天已黑了,和同志们聊了会儿天儿,然后我就继续睡觉了。
9
第二天一早,我吃完早饭,坐办公室喝茶,乡长给我布置任务也没完成,想完成也没地方儿下笔,只能喝个茶水儿,等着挨拍吧。八点不到,咣当一声,办公室的门就被推开了,一直撞在墙上了,乡长风风火火进来了:你小子把我那报告写完没有?


我说:没写呀。


“喝的醉鬼似的,今天上午开会怎么办?!”


“您没跟我说写什么,就说一流氓,我也不知道什么呢?昨天晚上我也没回家”


“就一流氓强奸犯,你就写流氓就是犯罪,犯罪就得要惩罚,而且从严惩罚。今后怎么加强教育,教育人民群众不要违法;再一个怎么进行安全那个管理,加强村里巡逻防护;另外个人怎么注意安全;村委会怎么明确责任……”


我说:那行了,您这么说我就能写了,您甭管了,半个小时给您。我趴在桌子上就咔咔就写,八点半就写完了,写了四页多纸。乡长这时候儿也找着车了,我们俩坐车就上尚义村儿。


现场会上,派出所所长器宇轩昂,声如洪钟地讲了有十分钟。乡长让所长镇住了,讲的时候有点儿哆嗦,弄得我直紧张,散会乡长直瞪我。回来时候,村里给找了一个手扶拖拉机,弄了两个椅子,我俩扶着拖拉机栏杆儿,坐椅子回来了。


上车乡长就跟我嚷:你瞅你写的什么玩意儿啊?


我说:您讲的挺好的!……真挺好的!中午广播您听听啊,您这个一句一句逻辑思维清晰,说理清楚,要求明确,文采飞扬。特别的好。


“你别他妈蒙我啊,另外你昨天和谁喝酒了?怎么都叫不醒。”


“我是跟副书记喝的酒,还有派出所所长、党办主任、装卸队队长…”


“你跟她老娘们儿瞎逼喝什么呀?她就一天到晚胡说。”


我说:“副书记给我们讲的不错呢,竟讲了爱情了。”


“我的天!她懂爱情吗?你就不问问她什么时候才嫁出去?她34才嫁出去,怎么嫁出去你知道吗?”


我说:这还真不知道。


“他老爷们儿是化工厂的,都知道没有性功能啊,就是阳痿。人家老爷们提前告诉她阳痿,她老大不小,嫁不出去,就明知故犯,强行把自己嫁出去了。”乡长略带笑意地说着。


我说:他们两口子没有夫妻生活?那瞎凑合什么?


“有个东西没用,摆设儿,你们家有影壁吗,有掸瓶吗?有花盆吗?…摆着装样子呢。”


我说:这是图什么?


乡长说:她爷们儿一天到晚在外边儿喝酒打牌,她在单位泡着不回家,她那叫婚姻吗?她哪儿懂爱情?还跟你瞎说,她都是胡说,以后别听她瞎说。


“那她这夫妻生活怎么过啊?”


乡长剜了我一眼:那我怎么知道?你问问去。


我就嘿嘿嘿乐,过了两分钟,我看乡长脖子有一块癣,就说:您这癣可够厉害的。


乡长说:浑身都是,可不舒服了,净他妈痒痒。


“您这痒痒起来可怎么办啊?”


“哪里痒痒,就挠挠那儿呗!”


我就咯咯乐了:哈哈…哪里痒痒,就挠挠那儿!


乡长啪就给我后背一巴掌:你小子坏蛋!


半路上,路边老百姓看乡长坐拖拉机,老百姓立刻就嚷:乡长开安全会您说这个不安全啦,您这下来吧,这不安全。


乡长挥手支乎着乐,嘴里说:刚开会他妈要求完人家,我先违反安全了。乡长说起安全问题,就问我县里安全检查组提什么意见没有?我汇报提的意见还不少。乡长说:这回头还得安排啊,安全问题是大问题,死人要追责,考核还扣分年终奖还影响。另外乡党委书记安排联系法院的事,一定落实。我说副书记也要求了,一定落实。


过了一天早晨,这个党委办主任就电话打了找我,你落实怎么样了,我说法厅周一来,来了我就跟他们说,现在联系不上,请报告书记那里放心,保证落实。


下午,派出所所长和装修队队长就来了,说是书记召见。没多会儿,就听见二楼书记就嚷起来,大家伙都从办公室探出头,听情况呢。就听书记喊:滚!滚!我告诉你!我宣布啊,你还什么队长?你现在狗鸡巴不是了!谁狗鸡巴都不是了?大家伙儿一瞧,是装修队队长让书记给轰出来啊。


原来装修队长跟派出所长见书记,都还没落实呢,书记一看,派出所所长自己管不了,但是怎么得杀个鸡给猴看,就跟装修队长翻了。派出所长一瞅这阵势,马上表态:书记您放心吧,我明天一早就给您落实,立刻把小媳妇抓起来。


装卸队长狗鸡巴不是回家了,党委派办公室主任去先主持内装修队工作去了,主任到装修队就把于满江给开除了。


礼拜一一上班,我就和法庭老王说了党委书记的要求和工作力度,老王呵呵乐说:行了,我就是拖些日子呗,今天把于满江两口子和第三者小张都叫来了,慢慢来吧!配合乡里工作。审了一会儿,老王就把人家打发走了。中午就听说装卸队队长出事儿了,礼拜日中午他出去喝酒喝多了,骑自行车掉沟里,颈椎骨折送北京救治去了。
10
这一家伙就忽然消停下来了,告状的也不来了,闹离婚的也不闹,领导也没什么事儿,不找我们了。都说:黎明前的黑暗;暴风雨前的宁静,这是要出事儿吧?当暴风雨来临的时候,天上乌云密布,天地间寂静无声,整个气氛显得十分沉闷。很快暴雨或雷雨便开始大作。暴风雨前的宁静!我下意识感觉不好,就紧张起来了,唯恐忽然于满江还来照法厅,要求立刻离婚,人家怎么也破罐子破摔了。法官老王要顶不住,这书记就朝我来了?弄不好也狗鸡巴不是了。我就跟党办主任打听:兄弟,你在那主持工作够辛苦,什么情况啊?于满江还闹吗?
党办主任诉苦说:我白天机关办公室活一点没少,还要盯着装卸队。这装卸队几乎天天晚上卸货,我现在黑天白日连轴转,快要命了!
我继续问:于满江怎么样了?
“他闹什么?开了他之后,好长时间没见面了。
我说:丁一娟儿呢?
“她现在成哑巴了,好多天都不说话,早晨来就吃饭记账,收钱发钱,跟谁都不说话。书记前两天还跟我打听她了,我告诉书记说挺好的,书记真是重情重义。
于满江没事儿,丁一娟没事儿,我就跟派出所小郑子打听:交道口那小媳妇儿怎么样了?
小郑子说:嗨,没办法,听书记的,还在派出所临时拘押室圈着呢,于满江一天给送三顿饭,送一个月了,于满江真是重情重义。
书记人家重情重义,于满江也重情重义?就是一个男盗女娼!小郑子听我辩白,就和事佬似的,哈哈乐了,我问:小媳妇圈哪里了?你们也没房圈啊?你们指导员还在户籍室凑合呢。
“我们院靠乡政府那有间库房,你们电话室隔壁。里面黑洞洞的,都是乱七八糟的器材、杂物,就后面对庄稼地一个窗户。给拷铁架子上了。
我说:这家伙够罪过的。
小郑子爱憎分明:该!该抓!书记说的没毛病,她害了俩人,害了好几家子,这样的狐狸精就该这么治,不判刑就便宜她了。
这日月如梭,天行健,改天就五一放假,忽然来了一个老太太让我去调解,我一问,原来是装卸队队长他妈。老太太说儿子受伤了,在炕上躺着,这刚刚一个月,儿媳妇跟一个木匠泡一块儿了,现在木匠都已经睡家里去了,儿子家就那么一个大炕,三人一块睡觉,儿子天天晚上看着……,这媳妇公开化了,这什么玩意儿啊?
这媳妇儿太不像话了!我说:行了,明天放假,后天上午我就去你们村。五月二号一上班,我就骑自行车到天通苑村。天通苑对面儿就是沙锅村,到路口正好碰见盲流老王等公交车,进城看病去。我就下车和老王聊了起来。这老王两口子还有三孩子,就因为盲流这么一个词,就离婚了,我办了之后我就反思自己,是不是错了?时不时的有点忐忑,自责。
老王听我问离了怎么样?老王乐了:这么多年就那个样儿,离了挺好的呗!
我说:离婚这事儿,我老觉着是不是给你们离错了?
老王说:离对了,我们婚姻名存实亡,再互相限制,有什么意思呢?我真心的感谢你。
老王给我感谢了一顿,我心里儿略微有一些安慰,但是我还是想:人家两口子,还有仨孩子,这么多年说离就离了?我给他离的对不对呀?我依然心里不踏实。老王嘴上是那么说,但是今后他怎么办呢?我说:老王该往前迈一步迈一步吧,你这个才不到五十,一切还都能够从头开始,再迎来一个百花儿齐放的春天。
老王哈哈乐了:我这一个老农民,一个盲流儿,谁瞧得起我呀,得了,就这么混着了。
我说:老了怎么办呀?
“老了,进了养老院。这不是村里大标语写了:只生一个好,政府来养老。”
跟老王告别,我就进了天通苑村。到了这装卸队队长家,村主任也在他们家门口等着呢。一个黒瘦的媳妇,叉着腰,满脸横肉来回扯着上下嘴唇,变着花样骂人呢。
村主任跟装卸队队长是叔伯哥们,村主任想帮队长说几句,那媳妇好生厉害!理直气壮的,连躺炕上队长和村主任一齐骂。
我到门口儿,村主任悻悻地往外走,见我进来,就说:你可来了,你快来瞧瞧,他妈没见着这么混蛋!这么他妈疯!这么骚的!我大哥刚躺炕上一个月,她就把野男人儿拉进来了,一个炕上睡了,我说还不行。 村主任介绍情况?那老娘们就没停止骂街。我也是怒火中烧,反了天了!走到三间屋门口台阶下,我抬手指着那老娘们鼻子:你给我马上住嘴!我没招你,没惹你,你再骂就是骂我呢!马上跟你不客气!
咱们这大嗓门,露天一千人,不用麦克风讲话,也能让他们人人听清楚,她立刻住声了,但是,腮帮子还在抖动。我到屋里一看,屋里黑洞洞的,三间房,外屋两间,连客厅带炕,还有一个里屋,装卸队队长盖着被子,躺在土炕上,看见我来了,只能动两条胳膊和脑袋,大眼睛可怜巴巴的望着我说:兄弟,来了,坐…坐吧。
我让装卸队队长媳妇出去,我和队长聊聊,他就怪自己和书记顶着,太固执了;自己喝大酒,冲动是魔鬼啊!现在就胳膊和脑袋能动,完了!全完了!俩孩子都一起受罪。队长说着说着就哭了。
我问:你老婆怎么样啊?管你吗?是那个木匠和你们睡一个炕上了?
队长不说话,就是哗哗流眼泪,我摸兜还没有手绢,看看屋里也没有擦眼泪的东西,就直接用手帮他抹,自己的眼泪也要控制不住了。
我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感说:老兄怎么也这样儿了,别着急了。你老婆我说她。就提高嗓门叫队长媳妇进来吧。他媳妇进来我就教育她,队长这些年不容易,装卸队老是夜班,起五更睡半夜,为什么呀?还不是为你们家,你们家这些年日子都他撑着呢,现在你不能不管他,这是责任。
队长媳妇马上解释:我们十多年了,两个孩子都上了初中,这些年是靠装修队支撑这个家,但是我没有不管他,这一个多月了,回家也二十天了,我也没饿着他;拉屎拉尿都是我弄的,他老妈也没管,他兄弟姐妹也没管啊。
“那你和那个木匠怎么回事啊?还睡一个炕上?你也好意思?”
“我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我就是不要脸了,他把颈椎摔折了,家里边正都干着木匠活儿呢,做家具,打个柜子。他摔折了,整个儿家全让我一老娘们支,你看看他这样,我一个人弄得了吗?我就是找个帮手。
“帮手?你晚上当着你老爷们仨人睡一个炕吧?”
“是啊!怎么了?”
“ 你不考虑考虑你们俩一起睡觉,你老爷们旁边什么感受?你这缺德不缺德?”
“我不缺德!三十如狼,四十如虎,都是正这个岁数。再说,我不和人家睡觉,人家怎么全天候帮助我们?告诉你们说,我一个人真忙不过来。他感受不好,我也没有地方安排啊,孩子在里屋睡觉,这三间屋,没地方了。要不你们给他安排个地方。”
她还有理,步步紧逼,我更生气了:你这是重婚罪,你犯法了!可以把你抓起来!
“你们要抓就抓,进去吃窝头,外面我自己连窝头都要吃不上。连他和俩孩子归你们了!”
“你这人怎么一点感情都不讲,你们结婚十多年,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你有点人之常情啊!”
那媳妇忽然激动起来,解裤腰带就脱裤子,嘴里说:感情?谁没感情啊?你们看看,你们看看。
我马上拦着:你干什么?不许脱裤子。
那媳妇已经把外裤和秋裤抹到磕膝盖了,就一个三角裤已经洗薄的透亮,还有三四个窟窿。她指着大腿侧面说:你们看看,你们看看,这是他仨月前打的我,一棍子就把棉裤打破了,腿上这个疤瘌现在还这样呢。
我是实在傻眼了!再说我就掉沟里了。我一边说你快穿裤子,一边就跑出来了。卧槽!呢嘛什么人啊?吓死我了!
11
我的妈呀!这家伙,她比我还横。把我给逼出来了,我跨步走到门口,还一个劲儿说:你快把裤子穿上…你把裤子穿上!心里还想:这老娘们不黑啊,大腿倍儿白,就是脸黑。那老娘们秃噜着裤子追门口了:你们看看,这是他一个多月前打我打的,看看……
“看什么看!你就是流氓!破鞋!…”老太太在门口就骂开了。
队长媳妇也不示弱,立刻和老太太脏话满天飞起来,我和村主任按哪个都按不住。就门口大街上和老百姓一起观战吧,与民同乐。
年龄不饶人,有半个小时,老太太就声音小了,频率降了,骂不动了。队长媳妇骂声不减,一副胜利者架势。老太太退到大街的门墩石头上歇着,到火候了,我也得把事态控制控制了,争取一个调解成果。就和队长媳妇说:怎么样啊?不骂了?
队长媳妇显然也是强弩之末,气息奄奄了,喘着粗气看着我。我说:别的不说,你老爷们归你照顾,有问题没有?
那媳妇就翻眼皮看我,不说话,显然是要条件呢,我告诉她:你答应照顾好,我们就不追究你重婚罪,相安无事。你要是照顾不好,那你这个重婚罪就是板上钉钉的,不光你,还有那个木匠也是重婚罪。你想想吧?
这家伙痛快,立刻同意,我说:队长他妈还要天天看看儿子,你不能阻拦。
媳妇都同意,我又给老太太做工作,这儿媳妇能照顾你儿子就得了,要追究重婚刑事责任,或者儿子离婚,那这个瘫痪儿子您照顾不了。您其他儿子闺女有能照顾他的吗?
老太太无奈的流眼泪,真是没办法啊!老太太问:她和木匠乱搞男女关系怎么办啊?我说:调解人家不接受,只能按重婚罪报案,走到那样,就鱼死网破了。您就要准备照顾儿子一辈子了。
老太太没办法,就同意了调解意见。我给出一个协议书,就说一是儿媳妇负责照顾队长;二是保证老母亲天天看看。就这两条,老太太满意;儿媳妇看没有不容许她和木匠的条款,以后老太太不骚扰,也同意了。立刻起草协议,一式四份。
村主任还要限制队长媳妇和木匠关系呢,我告诉他那就崩了,队长你照顾吗?村主任也蔫了。老太太和村主任心有不甘,写了协议半天才签字;队长媳妇洋洋得意,好像今天她大胜而归似的。我骑车要走,村主任还问我:再看看队长不?我说不看了,我心里难受,另外,看的话,队长这时候就是哭,越看越哭,我去就是继续给擦眼泪。快中午了,我也要回单位吃饭了,村主任忽然发现远处一个扛着锯子的人,他指着说:这就是那木匠。
我说:是也没法管啊,拜拜吧。遇见这样的媳妇,这样的婚姻,那是一辈子倒霉吧,谁也没有招儿。
到了单位,院里碰见副书记,副书记问了于满江离婚一事,对我应付的情况副书记满意。副书记叫我去她办公室,问离婚怎么办。
我说:协议离婚,没有争议的,乡里就可以办,就是要没有子女财产纠纷。
副书记说:没儿没女,什么纠纷没有,就是离婚。
我问:谁啊?
“我!你大姐我离婚。”
我一脸诧异了:您不是弄个掸瓶、花盆、小狗当摆设吗?
“摆设可以啊,他不是摆设啊,摆设他妈不气人!这他妈玩意儿,气人!”
“嗨!这气人也要有个人,今后气人得花钱雇,甲方乙方签合同,还有要吃苦的,有挨揍的…都要花钱。”
副书记正色说:别胡说八道!就说具体怎么办吧!
我说:两个人到场,拿户口本,开介绍信,就行了。
副书记让我别和别人说,我就吃午饭去了。
夜里一点多,派出所失火了,几个值班的都跑出来了,周边单位和老百姓拿桶、盆子、扫帚救火,一片乱哄哄,就是火太大了,太猛了了,没有来得及抢救,就烧完了,整个派出所都烧的就剩下墙圈了,连乡政府紧邻的电话室都烧塌了。值班的书记、副书记紧急查对人员情况,看没有人员伤亡,就放松了许多。
县公安局,消防处都来了,围上现场,进行现场搜查取证,专家鉴定是故意放火刑事案件,而且,现场发现两个残存柴油的瓶子,到早晨六点半,天都大亮了,清理现场发现一具尸体,所长忽然想起来,库房还圈着那个小媳妇,这个案子一下子又升级了,书记等领导都紧张起来,这要扣分了,也可能追责呢。
连省厅刑侦都来了,省公安厅厅长要求限期破案。有人重视,这家伙,破案真快!三天,犯罪分子抓住了,就是一个十六岁男孩。听说是那个两个月前聚众淫乱的团支部书记的弟弟,原来,那个团支部书记被抓处理,全村都知道这寒碜人的事儿了,书记不能干了,村里也不能呆了,家里给送山里姨家,姨家邻居有个四十岁半憨子光棍,就快速嫁人了。那团支部书记好似从天上一下掉井里了,冲击力太大了,一下精神病了,后来就越来越厉害,光着屁股满街跑。半憨子本来就二傻不尖的,又来了一个疯子,他哪里照顾好。团支部书记就回娘家了,在娘家也没有办法,有时候就衣不蔽体的跑出来了,弄得全家颜面扫地,唉声叹气。她家把这事儿都算派出所账上了,他们认为这孩子就是六个人弄个录音机唱歌,邻居觉得晚了举报,派出所过了一个多小时到了,他们六个孩子也不唱歌了,因为太晚,就一个屋里睡觉了,人家什么也没干,你派出所一抓,弄得四街两厢都说是流氓淫乱,这才造成姐姐疯了。团支部书记的弟弟就琢磨报复派出所,他发现派出所后面是庄稼地,秋收的玉米秸都压派出所房后墙了,就深更半夜拿四个柴油瓶子,把派出所点了。派出所的值班员失火都跑出来了,那交道口村小媳妇手铐扣着跑不了,就活活烧死了。
12
火灾过了一天,李禾心就打来了电话,问安全事故死人的情况。原来人家县委;公安局、卫生局、民政局的火化场都通着呢,信息共享,一个事故死人,马上都知道了。我说:这有人放火造成的死人,和生产安全、劳动安全和生活安全是不一样的,这故意杀人不是我们能够控制的,是不是和领导商量一下,区别对待。
李禾心觉着有道理,说她争取上报,消了这个指标。另外,她说已经通过教育部批准,九月,公派留学赴法国法兰克福大学研究生院,明天就北京培训,这边工作已经办理完毕调离手续。我怏怏的祝福了她,我说我给你唱个歌吧:
把我的悲伤留给自己
你的美丽让你带走
无论你在天涯海角
可不可以你也会想起我…

大门口外的大石河河水静静的流着,波光点点,落樱缤纷,花瓣播撒在河面,慢慢悠悠的漂动,宛若夏秋的浮萍,谁知道他的痛苦,谁知道他的快乐。禾心北京集训,转眼就会凯旋门下,埃菲尔铁塔旁,她在那里还想我吗?

小媳妇儿被烧死了,于文江痛不欲生,他多次来找我,要求法庭尽快审理他的离婚。我劝他,那边小媳妇人也死了,还干什么呀?于满江态度坚决,说要是不死,还能商量商量,她为了我死了,现在必须立刻离婚。
法庭老王也巡回到了,就通知于满江两口子来再调解。老王已经知道这一个多月的事情发展,先对于满江教育了一顿,最后说那个小媳妇也没了,能不能和丁一娟凑合凑合,逐步增进感情。
于满江当时就不同意,他说:和丁一娟的婚姻问题和小媳妇没关系,是丁一娟一直就不爱我,我才心灰意冷的,现在出了这样的事儿,我必须离婚,给去了的人一个交代,否则自己心里过不去这个坎。
老王继续努力说:你脑袋聪明,有心机,这些事儿你不觉得对不住丁一娟?
于满江激动了:我怎么对不住她了?是她对不住我,她没有实心实意嫁我,就是对我最大的坑害,别人夫妻怎么过?我就和一个奸尸犯一样,我还能凑合吗?
老王看一点余地没有,就说考虑给他们协议离婚,就叫丁一娟,丁一娟也没意见,点头同意协议离婚。你们都同意离婚,我可不同意,书记还没有发话,你们离了我怎么交代?我就后面捅捅老王后腰。老王也明白,就说你们等通知吧,下次来给你们办了。
我问老王下次什么时间来,老王没说话,小李子就 冲我使眼色,原来法庭老王有病了,上周检查身体发现脑袋长东西了,可能不会来了。唉,好哥们,怎么这事儿赶上你啊?我也没法安慰,装不知道,别揭人家的伤疤。就转头和小李子聊天,说他郎才女貌,天造地合,小李子说和那个小陈冲吹了,又搞了一个女朋友。
过了十多天,法庭小李子他们也没来,于满江也没找,尚义村书记来乡里开会,说于满江北京住院了。原来于满江感情一路挫折,小媳妇又没了,他也承受不了这些压力。就想不开,顺着铁路朝着火车走去,他就想追随着小媳妇走了。火车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在这一瞬间,他忽然想起了母亲,年迈的母亲在呼唤,在火车要撞他的一刹那,他改主意了,猛地从火车道蹦了出来,但是还是有一条腿没扯出来,有一只脚当时轧掉了。送到北京接上了,就是短了三寸,现在县医院康复呢。今后就成了残废了。
丁一娟还在装卸队,就像一个哑巴,就是不说话。
党委书记很是自责,给县委递了辞职申请,他不干了,要南下深圳。书记媳妇深明大义,真是个好媳妇,三十多岁,本来是重点中学的副校长,前程似锦,人家就也毅然辞职,陪着书记转身投入到改革开放的滚滚洪流。
我一家伙放松了,没人盯着于满江离婚与否了。忽然想起来小郑子,派出所失火之后,临时搬到粮管所院里,听说小郑子搞了个对象,是小学教师,就摇电话找他。小郑子说对象还摇摆不定呢,他也不太满意,人家也不太满意他呢。 我随口问:派出所又有什么新鲜事儿?
小郑子正色说:咱们以后别瞎说别人的案子了,所长开会了,严格纪律,不许打听别人的案子,不许和安外人员谈论案件。
我说:有那么严重吗?
小郑子说:你看看派出所失火还不是传闲话儿,要是没人知道团支部书记六个男女一起睡觉,也没有那女孩精神病,她不精神病,她弟弟也不会火烧派出所。
我说:咱们都是工作人员,也不和村里老百姓瞎说去。
小郑子说:你写小说就把闲话传了,好多事儿都让你给公开化了。
哎呦!我的天,我罪过大了!
副书记看书记带着媳妇南下创业,自己就反思自己就是糊弄自己,和我说:我们两口子没法凑合了,
我说:天下天长地久的婚姻都是凑合,继续凑合吧。
副书记说:我和家里老爷们说了书记两口子辞职共赴天涯;说了于满江扑火车,我赶上事儿,你能怎么样?你猜猜他说什么?……他妈!他说我从来就没有爱过你。你说说气人不?你骗我一下,行不行?你让我望梅止渴,画饼充饥一下可以吗?人家的婚姻就像骑马驰骋;就要像烈火烹油,有几个爆燃;我是遇见个废物。我们离婚材料准备差不多了,下礼拜看什么时候,把材料给你,你快给我们办了吧。

我这四个多月,办了两个离婚证儿,现在还有人追着要离婚证;还有没离婚和离婚一样的,我真是不胜其烦,看着这一沓子离婚证,我要它干嘛呢?这要搁民政助理老刘那里,我调解完了之后,就是老刘的事,等着老刘不就得了吗?我就盼着快点把这个都给交出去,这简直是棘手的东西。
这天早晨,突然老刘推门儿进来了:兄弟,怎么样啊,我回来了。
我说:你不陪嫂子了?
“你嫂子化疗结束了,现在她上班儿了,不用我陪着了。
“哎呀!我的天呀!你可回来了,快把这个离婚证儿给你吧,我可不干了。”
我介绍了几个月的情况,说自己的困惑、迷茫。
老刘大哥乐了:嗨呀!你还是未婚青年,有困惑就对了。你知道泸沽湖走婚吗?你知道日本的爬床吗?我们以为人家蒙昧落后,实际人家可能是先进的我们没有理解呢,未来的社会,一定是一个没有结婚证,也没有离婚证的社会。我们实现共产主义其中一个重要的标志,首先是没有结婚证和离婚证儿。到那时候物质极大的丰富,继承的问题就不存在了,因此那么婚姻这个问题的基础也就不存在了。罗素说:爱情,只有当它是自由自在时,才会叶茂花繁。我们现在还是初级阶段,解决不了是正常的。
老刘大哥搞婚姻登记真是有学问啊!民政局培训的有水平,唉!悠悠岁月,欲说当年好困惑……。
政府办公室有电话,值班员大声叫我,我不耐烦地问:谁找我啊?
“李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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