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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谈阅读《逍遥游》的“形象性”

2015-11-20 06:58阅读:1,153
胸藏万汇凭吞吐笔有千钧任翕张
——漫谈阅读《逍遥游》的“形象性”
吴礼明


内容提要:正是怀着让心灵不再冷漠和浅陋的想法,笔者希望去阅读承载着哲人智慧与思想的语言文本《逍遥游》。而一旦展开具体的阅读,笔者又主张从作品的“形象性”出发,感受文本文辞的跃动,以及其惊骇心灵和视阈的想象和夸张,以充分感受庄子语言的形象美。因为形象的背后蕴含着思想等巨量信息。同时,笔者以为,阅读大师的作品实际上是一场冒险性尝试,不过这是值得的。它对我们的意义的建构与生成将起到超乎寻常的作用。
关 键 词:庄子 逍遥游 形象性 阅读 意义

“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1],的确,两千三百多年已逝,但哲人的智慧与文辞至今还跃动着生命的活力。感读斯文,不能不让人在阅读的间歇里停下来思考一番。
读庄子,每每想到的是他奇特的思想、他自在的体系和中国思想史上的位置,似乎他思想的光芒总能激起我们贫乏思维的莫名的激动。然而,那承载着哲人智慧与思想的语言,那形象性的表述还静静地躺在那里,尘封已久,似乎正散发出阵阵遗忘的气息。我们有没有对庄子语言真正的阅读?对庄子的形象性究竟应该怎样阅读?其实,我们习惯性的行为与阅读方式可能离真正的阅读很远,那么要领受他真正的思想恐怕只是一个奢侈的想望了。
在庄子的文本世界和我们的阅读世界之间,我想,势必要营建一个阅读的“场”或阅读的图景,让作品中沉睡的灵魂从它的物质(纸质)性和静止性中多少解醒一些过来,而不能让我们继续冷冰冰地保持着一颗颗浅陋的失望与冷漠交织着的灵魂。
阅读庄子如《逍遥游》不能从先在的逻辑或概念,应该从作品的形象性出发,这样才有可能找到阅读庄子和古代作
品真正的法门。所谓形象性,是指事物可以为主体感官所感知的特性,尤其是其美的可感知性。这种感知性,常常表现为可以直接观照,自由地感受和把握事物的本质。庄子散文所包含的深邃的哲学思想,不是以直接的判断和推理表达出来的,而是以其独特的形象系统来寓示的。在他的散文中,庄子运用了一系列虚构的人性化形象,包罗万象、令人叫绝地创造了真幻似如的浪漫风格。《逍遥游》中像凭风而徙的鲲鹏,目光短浅的蜩与学鸠等等有灵魂的形象,形成了他的哲理的特质,并放射出奇异的光彩而为人所称叹。
同时,在其形象体系中也占很大比例的神话、传说中的人物,如“御风而行”的列子,“不受尧禅”的许由,“肌肤若冰雪,绰约若处子”的藐姑射山神人,也被刻画得栩栩如生,从而扩大了我们的经验世界和精神境界。
1、文辞的跃动:动感之美
庄子的散文总能从视觉或听觉角度,冲击着读者当下的感受,于是他笔下的形象就显得极具张力而富有表现性,也使其文辞极富张力和生命性。就像已经迸发出生命活力的舞蹈与音乐一样,那些节奏既有激情,又和谐而有节奏,从而引人走进一个个倘恍迷离的世界。
《逍遥游》中,庄子大笔挥洒,以描写神奇莫测的一条“不知其几千里”长的巨鲲开端,向我们展示了一幅雄怪壮阔的画卷;继而刺激着我们的视觉视阈,当这条巨鲲旋而“化而为鸟”,这只神奇的大鸟岂止是大,还要腾空而起,乘海风而起作万里之行。它怒张羽翼,振飞上天,翅膀像遮天盖地的大块云块。面对巨鱼和大鸟,我们在他跃动的想象力里错愕了,在急速的变化之中,我们不得不抛弃原有的成见,原有的限制,才能在思想上有所超越而继接起庄子他在我们面前展示的景象和那份广阔。不仅如此,他还以所谓《齐谐》一书来确证他的所见的可信性,并以凿凿之物理学原理冲闯着我们的经验和视野,唤起了我们的生活经验,调动了我们的联想和想象,因而,他把他心目中那种为常人难于理解和想象的高远哲学境界,变得异常地清晰而富有激情了。
这样,读者的精神变了,从狭隘变得广阔,精神从精神的桎梏中解放了出来。当惊涛骇浪的巨鱼化而为展翅翔空的大鸟时,我们的视野也从水里朝向天空,而具有了无限高远的可能性。但他似乎仍不罢休,“野马”“尘埃”的运动,“蜩”与“学鸠”对笑的捉弄里,又使人感其或大得无边,或小得微而难辨,帮着我们以全新的视野去感知宇宙的生动景象与无穷的奥妙,让人充分领略到他在我们面前所展示的宇宙的惊人之美。
这就是其笔法上的“汪洋自恣”。给人的是以“意出尘外,怪生笔端”[2]的强烈印象:或如龙翔云中,或如风行水上,都一样地飘逸洒脱。清代林云铭评《逍遥游》笔法云:“篇中忽而叙事,忽而议论,以为断而未断,以为续而非续,以为复而非复,只见云气空濛,往返纸上,顷刻之间,顿成奇观。”[3]这种笔随意至随文挥洒,是庄子追求自由精神的外化,是传统理路里诸如创作分析,所难窥其妙的。
2、想象和夸张:形象的大美
《庄子》“寓言十九”,使这部哲学大书充满了奇特的想象和夸张的烂漫风情。寓言篇幅短小,用达趣寄理,具有极大的思想启示。其行文几乎都是用一连串的寓言、神话、虚构的人物故事联缀而成,而他的思想便融化在这些故事中。其中人物、动物无奇不有、千汇万状、出人意表、迷离荒诞,超出了先秦的故事例证性,使文章充满了诡奇多变的色彩。所以明人屠隆说:“庄、列之文,播弄恣肆,鼓舞六合,如列缺乘蹻焉,光怪变幻,能使人骨惊神悚,亦天下之奇作矣。”[4]
《逍遥游》中的一系列寓言,任情挥洒,不拘一格,深深地吸引和打动着读者。更为重要的是,庄子以其“万汇凭吞吐”的心胸驱运其“千钧任翕张”的如椽大笔,大开大合,纵横跌宕,浩荡奇警,挥成这一节千古妙文。所以,林云铭说“大字是一篇之纲”。[5]确实,“大美”是庄子的理想境界,理想境界的追求势必决定了庄子的理想世界、理想人生,从而折射出庄子特有的审美视野。
首先是他的“恢宏阔大的时空之美”。
成玄英在《庄子序》中引顾桐柏解释说:“逍者,销也;遥者,远也。销尽有为累,远见无为理。以斯而游,故曰逍遥。”[6]庄子以其奇崛瑰丽的想象力勾画了一个宏阔的时空。在这里,精神的绝对自由与物象的极度延展是成正比的,鲲鹏展翅,扶摇直上九万里青天,人的想象力挣脱了空间的束缚而使时空变得极其辽阔而无边。汤问棘曰:“上下四方有极乎?”棘曰:“无极之外,更无极也。穷发之北,有冥海者,天池也。……”正因为如此,上古神话中的长寿老人彭祖在“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多为秋”的“大椿”面前就显得可悲了。这时空的极度张大,便是庄子所赞颂的大美,壮美,一种阔大而浩瀚的无垠之美,体现了拓展宇宙时空之美的博大视野。
其次是所谓“超尘脱世的高远之美”。
庄子人生之旅的极至是“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从壮浪的美学角度看,他是站在宇宙的无高不高处,或者已与宇宙融为一体,下视渺小的人世间,自有一种高践、狂放与豪迈,同时这种壮浪的风情也自然超脱了人世的狭隘与冲突。这就是他的“无己”“无功”“无名”的阐释之所由来。
他设想着寄寓着他崇高理想的“藐姑射之山”的神人:“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其神凝,使物不疵疠而年谷熟”。在这里,美是更高境界里的动若飞龙的完全超越于人世间的生活与需求,可以自由地顺应宇宙的阴阳、风雨、晦明变化的刚健和豪迈,已远非从北冥朝向南冥飞越的大鹏之所及了。而其“神凝,使物不疵疠而年谷熟”“大浸稽天而不溺,大旱金石流,土山焦而不热。是其尘垢糠秕,犹将陶铸尧舜者也”的神力,也已经是与造化同日而语。
这正如他在《知北游》中所说的:“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四时有明法而不议,万物有成理而不说。圣人者,原天地之美而达万物之理。是故圣人无为,大圣不作,观乎天地之谓也。”这些都闪耀着超脱人世的大美,是一次人生理想境界的壮伟开拓。在这种视野之下,所谓“四德”之人(即所谓“夫知效一官、行比一乡、德合一君、而征一国者”),所谓宋荣子,所谓列子不都显得逼促而渺小了?庄子在《逍遥游》里所说的、追求的与达成的就是这种壮浪天地的“大美”,给人以极大的崇高与积极的美的引领与享受。
3、身临于其境:阅读的历险
在我们全身心地投入阅读时,《庄子》里的寓言、神话、人物渐渐地鲜活了起来,而不再是纸质上僵硬的文字,并渐次地走进了读者的心灵深处。有人说,阅读的冒险其实已经开始了。阅读《逍遥游》的过程中,涉险的奇趣层现叠出。读到精彩之处,有时会拍案叫绝,或惊出一身冷汗,有时浑然忘身,或与人物同喜同悲,完全没有了所谓的旁观与冷静。
姜广平老师说:“真正的阅读是一种他者的大量的观念在读者的思想中各得其所的阅读。”[7]在《逍遥游》中,由寓言、神话、人物等所构筑的形象系统和生命空间跃出了纸面,活荡于读者的精神世界里,他们的大脑里充斥着作者庄子的所有的精神和意念,使之在走进书的世界时,“告别了一种生活的真实存在,沉浸在书所编织的语词世界之中,被幻觉与幽灵所包围,成了语言的猎物与俘虏,而且没有逃脱这种控制的希望与愿望。”[8]这似乎是一个远古洪荒时代,爬上了高地的人们望着汪洋水面和被大水淹没的看不见的低凹所产生的或兴奋或恐惧的幻觉。
尤其,当我们面对的是像庄子这样的顶级大师时,我们更无法回避他的生存境遇与其所显示的深沉所给予我们心灵的重负与压抑。而“丈量自己与大师的距离,是一种真正意义上的冒险”[9],常常,那种距离使人难以跨越。所以有像郭象注庄所谓的“苟足于其性,则虽大鹏无以自贵于小鸟,小鸟无羡于天池,而荣愿有余矣。故小大虽殊,逍遥一也”[10]那样的孩子式,以寻找到一些庸浅的阅读发现来安慰自己。而那种认为“大鹏逍遥,小鸟不逍遥”,则又显现了读者或误读或错读的妄念与罅漏。
所以,这种阅读里,“严格地说我无权再将其视为我的我了。我被借给了另一个人,这另一个人在我心中思想、感觉、痛苦、骚动”[11]。这种现象在某些令人神魂颠倒的阅读中使读者异化;但心中的两个“我”却激烈地较量着,折磨着,甚至使人迷失了方向。那种“大鹏逍遥,小鸟不逍遥”的读《庄》就是这种感觉。蒲江清说:“以大为通,以小为陋,此类思想,即《逍遥游》之正解。”王守华阐发说:“鲲鹏之变化这一段是全篇之纲要,它不仅象征性的描述了道的至大不包,不同凡响,同时,还暗示出道的运行不息的伟大力量”。[12]其实在《逍遥游》里,不但蝉、小鸟和“四德”之人只是小知小见,没有达到“逍遥游”,就连高空九万里的大鹏和御风远行的列御寇,也算不上真正的“逍遥游”。
有人借助于西方的分析利器,企图在《逍遥游》里对庄子所反对人生困境作出分析,结果只能是徒劳。这不能不说也是一次失败的冒险,就像西方的那些逻辑大师所曾做过的一样。其实,撇开了形象性这个引向更加深入的、幽奥的人的心理领域的东西,便不能理解“庄子的思想又一次表现为中国先秦思想发展中的理论方向转机的深刻性的优点”。德国当代著名的哲学家卡西尔(E.Cassirer)曾经指出人类文化发展上的一个重要现象:“从人类意识最初萌发之时起,我们就发现一种生活的内向观察伴随着并补充着那种外向观察。人类的文化越往后发展,这种内向观察就变得越加显着。”[13]而这才是很贴近的认识——所谓现象学的认识。这个认识,对于我们解读庄子,一方面,需将人生的境界不断地提升,另一方面,又需不断地祛除人人心中的那个顽固的“我”[14]。唯此,方可以在阅读中不断地临深履险,而会同庄子所展示给我们的种种伟大。
4、建构与生成:超文本的旨趣
当我们视现象学的精华在于其“构成”思想,张祥龙说:“中国古学就确实‘有一肚子话’要与现象学交流了。海德格尔本人就已强烈地感受到了这种交流的必要。”海德格尔说:“此(老子之)‘道’能够是那移动一切而成道之道路。在它那里,我们才第一次能够思索什么是理性、精神、意义、逻各斯这些词所原本地、即出自它们自身本性地要说出的东西”。 [15]
张祥龙认为,《易》的“二进制”的、充满了变易势态感的象数并没有导向一种贬低和脱离变易现象的“存在”论哲学,而是开启了一个不离现象与生成的、“极深而研几”的阴阳天道之学。……中国古学并不是达不到概念哲学的高度,它之所以“没有概念化”,是因为它的那些深受“变易中的天道观”影响的主要流派从一开始就对于概念抽象的缺陷有一种几乎可以说是天生的敏感或反感,并因此而求助于“构成”的方式而不是针对从现象中抽象出来的普遍“本质”和“规律”的。……对老庄而言,这最终的根源都不是任何一种“什么”或现成的存在者,而是最根本的纯境域构成……是一种根本意义上的“湍流”,总在造成着新的可能,开出新的道路。所以,现象学的根本特性如果被理解为“构成”,那么它与东方思想,特别是中国古学的主流就大有对话和相互激发的可能。而西方的以巴门尼德—柏拉图主义为脊梁的传统哲学,无论其理念化程度多么高,概念体系多么庞大,逻辑推理多么堂皇,先验主体多么突出,辩证法思想多么发展,却恰恰不能理解中国思想的微妙之处。[16]
其实,当形象的理解一旦超越了对知识切分的时候,《庄子》的文本形象便获得了超越寻常的意义了。从而为解读文本创造了广阔的阅读和生命空间。在这里,《逍遥游》以其丰富的形象性,我们可做这样的理解,而这种理解都是生成性的,包含着我们对生命、对古文、对社会的那份理解——既可以理解成美丽的大鹏形象体现了作者无法施展抱负、无法实现理想的深深痛苦;虚拟的、空幻而美丽的“无何有之乡”与“逍遥游”境界,产生于庄子对那个争名夺利、尔虞我诈的黑暗社会的不满与绝望;还可以将这篇《逍遥游》解读为在一个寂然无声的暗夜里,饱经沧桑的时间老人,用睿智的想象编织成一个个奇幻的故事支解着人们心头的恐惧;同时,也可以理解成庄子出于对黑暗现实的孤愤,深刻地批评维持现存秩序的儒家思想,热切期待世人摒弃狭隘的功利观,去追求一种高雅的超然世外的精神生活。
形象性这种特质,使哲学家的庄子更富于诗人的气质。因而,《庄子》这部哲学著作,又自然充满了浓厚的文学色彩。

有关注释与文献参考:

[1]语见《庄子•养生主》。
[2]刘熙载《艺概·文概》
[3][5]林云铭《庄子因·〈逍遥游〉总评》,康熙二十七年刻本
[4]屠隆《由拳集卷二二十三·杂著·文论》,第1167页,台湾伟文图书出版社有限公司1977年印行。
[6]《南华真经注疏•南华真经疏序》,中华书局1998年版。
[7][8][9][11]姜广平《我们没有真正的阅读》,《福建论坛[社科教育版]2004年第2期。
[10]郭象注《庄子》,第三页左下,上海古籍出版社19893月版。
[12]引自曹础基《逍遥游赏析》,转引自黄岳洲、茅宗祥主编《中华文学鉴赏宝库》,陕西人民教育出版社1995年版。
[13][15][16]转自张祥龙《现象学的构成观与中国古代思想》,中国现象学网。
[14]道家所谓固执的、是非的“自我”,佛教所谓“我执”。

附:你幽幽叙说和渐行渐远

现在,我也随着他们一路,在泥泞的道上,在布满荆棘的丛林里穿行。有时遥望天边飘来的云朵,或近看路边欢跃招摇的野花,我感到了人生的充满异样的焦味。
你对我说,“请你想象一下,在一个深黑无边的暗夜里,你听到了两个梦魇者亲密的交谈,你与我的感受都是一样的。”能一样的吗?我只感到我有一种强烈的期待。那种期待甚至带着致命的味道。
暗夜里没有声音,你哧地点燃了一支火炬,照着我的脸。我知道这上面写着恐惧。你说,我给你讲一个故事,一只巨鱼变成了一只大鸟的故事。我觉得很新奇,就催促着你讲下去。
你说,那只大鸟,振动着千里的翅膀,飞过我们头上的天空,由那阴暗沉沉的黑海飞来,再往那蔚蓝的热池飞去,于是一路上刮起了飓风,那尘埃里带着雾气焰腾腾地弥漫着大地。
我看着你,在火光里,在时间刻下的沧桑的面庞上,你的苍老的胡须在颤动着,但你身形明净如水,目光犀利如电,支解着我的恐惧。
你不断地讲着,那只大鸟给我留下了强烈的印象。在你的深邃的言辞里,我感到我就是那只嗤笑你的小鸟,因为自己浅薄的自足和喜悦。当我还沉浸在自己想象的小鸟情结里,你又说,其实人生有时倒像那朝生暮死的小虫。你说着,时时悠然一笑。在火炬里,我看到了你雪白的牙齿和红润的唇,和蔓延在你身上遒劲生长的藤萝。
在你幽幽叙说里,我感到穿梭在宇宙丛林里从没有过的快乐,因为你告诉我了彻底摆脱了人世纠缠的人,他的肉身不再沉重,而可以飘飘轻举,随着他的灵魂一道在世界周游呢。但你只是轻轻一笑,你说还有着更美妙的世界在我们面前,像盛开的鲜花一样的灿烂呢。于是我惊呆了,我痴迷在我的想象的世界里竟欲罢而不能了。
我感到,我的心底正渐渐升腾起一种幻境。这暗夜,我不再恐惧了。你坐在我的对面,火炬依旧熊熊,从你的心照到我的心,总是不停地跳跃着。我看到,在风霜雨雪的时候,这支火炬依旧在燃烧着。
夜还正浓。走出了客栈就要上路的你,对着故乡的方向,悲吟一声。在第一遍鸡鸣里,在那一轮孤月的相伴下,你哈一口气,搓一下双手,便踏上那嘎嘎作响的板桥,头也不回地去了。你渐行渐远,直到消失在一片霜天里。
我看到你走在山阴道上,秋的味道已经很浓了。檞树叶纷纷下落,那萧萧之声正上演着一部宏大的叙事。视线遮蔽了,青白的路上和山上都一片殷红。惟有那野枳开着白色的小花,那么显眼,在寒气里诉说着对生命的感动。也许那小生灵要带着你在回忆着一个旧年的春梦了。和暖的春色,回塘的水已经融化了那寒冰,野凫自由自在地在里面游荡嬉戏着,把一世的精神都倾注于这山光水色之中。
有时,我沉静了。我凝视着,感到了肃穆和庄严。我奇思着一个不经意的声音唤回一个追想的人生场景。我就指的是那早起的你。我感到,你似乎就是我,在不同的年代里走着,只是背景换了一回又一回——或繁华,或萧条,但更多的时候还是那蓝紫色的。
不知不觉地,我感到生命的长度。“唉——”,我叹息一声,轻轻地滑过冰面,丝丝地响着。
(引自拙作《夜、火与书:一段关于灵魂的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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