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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者,诡道也(孙子兵法翻译全文下)

2009-08-07 10:13阅读:
军争第七   孙子曰:
  凡用兵之法,将受命于君,合军聚众,交和而舍,莫难于军争。军争之难者,以迂为直,以患为利。故迂其途,而诱之以利,后人发,先人至,此知迂直之计者也。
  释义:孙子说:根据一般的战争规律,统帅受命于国君,聚集民众,组编军队,到前线与敌人对垒,在这过程中没有比争取先机之利更困难的。争取先机之利最为难办的是,把遥远的弯路变成直道,化不利条件为有利条件。采取迂回的途径,以小利引诱敌人,出发在敌人之后,却可以先敌人到达,这便是懂得变迂为直谋略的人。
  军争为利,军争为危。举军而争利则不及,委军而争利则辎重捐。是故卷甲而趋,日夜不处,倍道兼行,百里而争利,则擒三将军,劲者先,疲者后,其法十一而至;五十里而争利,则蹶上将军,其法半至;三十里而争利,则三分之二至。是故军无辎重则亡,无粮食则亡,无委积则亡。
  释义:所以军争有有利的一面,同时也有危险的一面。假如尽带全副装备和辎重去争利,那么就会行军迟缓;如果放下笨重的装备去争利,辎重就会损失。因此,假如卷起盔甲,轻装急进,昼夜不停,加倍行程赶路,走行百里去争利,那么三军的将帅都可能被俘,强壮的战士先到,疲弱的士卒掉队,其结果只会有十分之一的兵力赶到;走五十里去争利,上军的将领会受挫折,只有半数兵力赶到;走三十里去争利,只有三分之二的兵力赶到。因此,军队没有辎重就不能生存,没有粮食就不能生存,没有物资就不能取胜。

  故不知诸侯之谋者,不能豫交;不知山林、险阻、沮泽之形者,不能行军;不用乡导者,不能得地利。故兵以诈立,以利动,以分和为变者也。故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
,难知如阴,动如雷震。掠乡分众,廓地分利,悬权而动。先知迂直之计者胜,此军争之法也。
  释义:凡是不了解列国政治动向的,就不能预定外交方针;不熟悉山岭、森林、险要、阻塞、水网、湖沼等兵要地理的,不能率军行进;不重用向导的,就不懂得地形的利益。用兵靠诡诈立威,依利益行动,把分散与集中作为变化手段。部队快速行动起来犹如疾风;舒缓行动时犹如森林,攻击敌人时犹如烈火,防御时像山岳,荫蔽时像阴天,发起进攻有如迅雷猛击。掠夺敌乡,应分兵进行;开拓疆土,取得敌国丰富的资源,衡量利害得失,然后相机行动。事先懂得以迂为直方法的就胜利,这是争取先制之利的原则。
  《军政》曰:“言不相闻,故为之金鼓;视不相见,故为之旌旗。”夫金鼓旌旗者,所以一人之耳目也。人既专一,则勇者不得独进,怯者不得独退,此用众之法也。
  释义:《军政》上说:“作战中用语言指挥听不到,所以设置金鼓;用动作指挥看不见,所以设置旌旗。”金鼓、旌旗是统一全军行动的标志。战士的视听既然齐一,那么,勇猛的战士不得单独前进,怯懦的战士也不得单独后退,这就是指挥大部队作战的方法。
  故夜战多金鼓,昼战多旌旗,所以变人之耳目也。三军可夺气,将军可夺心。是故朝气锐,昼气惰,暮气归。善用兵者,避其锐气,击其惰归,此治气者也。以治待乱,以静待哗,此治心者也。以近待远,以佚待劳,以饱待饥,此治力者也。无邀正正之旗,无击堂堂之陈,此治变者也。
  释义:所以夜战多用金鼓,昼战多用旌旗。对于敌人的军队,可以使其士气衰竭;对于敌人的将领,可以使其决心动摇。初战时气锐,继战时气衰,战至后期,士气就消亡了。因而,善于用兵的人,总是避开敌人的锐气,攻击懈怠欲归敌人,这是掌握军队士气的方法。用严整的部队,用沉着冷静的军旅对付浮躁喧乱的部队,这就是从心理上制伏、战胜敌人的办法。用靠近战场的部队等待远途来奔的敌军,用休整良好的部队等待疲劳困顿的敌军,用饱食的部队对付饥饿的部队,这就是从体力上制伏、战胜敌人的办法。不要去拦击旗帜整齐部署周密的敌人,不要去攻击阵容堂皇、实力强大的敌人,这是以权变对付敌人的办法。

  故用兵之法,高陵勿向,背丘勿逆,佯北勿从,锐卒勿攻,饵兵勿食,归师勿遏,围师必阙,穷寇勿迫,此用兵之法也。
  释义:所以,用兵的原则是:不要去仰攻占据高地的敌人,不要去迎击背靠山丘的敌人,不可跟踪追赶假装败退的敌人、不要去进攻精锐的敌军,不要去吃掉充当诱饵的小部队,不要去遏止回撤的敌人,包围敌人要虚留缺口,敌军已陷入绝境,不可逼迫太甚。这些都是用兵的法则。
  九变第八
  孙子曰:
  凡用兵之法,将受命于君,合军聚合。屺地无舍,衢地合交,绝地无留,围地则谋,死地则战,途有所不由,军有所不击,城有所不攻,地有所不争,君命有所不受。故将通于九变之利者,知用兵矣;将不通九变之利,虽知地形,不能得地之利矣;治兵不知九变之术,虽知五利,不能得人之用矣。
  释义:孙子说:大凡用兵的法则,主将接受国君的命令,组织军队,聚集军需,出征时在“汜地”不要驻扎,在“衢地”要结交诸侯,在“绝地”不可停留,在“围地”要巧设计谋,在“死地”则殊死奋战。有的道路不宜通过,有的敌军可以不击,有的城邑可以不攻,有的地盘可以不争,有时甚至国君命令也可以不接受。所以,将领能够通晓灵活机变的战术,就算得上懂得用兵。将领不通于灵活机变的好处,即使了解地形,也不能懂得地利。治军即使懂得“有的道路不宜通过”等“五利”,也不能充分发挥军队的作用。
  是故智者之虑,必杂于利害,杂于利而务可信也,杂于害而患可解也。
  释义:因而,聪明的将领考虑问题,一定兼顾利与害两个方面。在不利的条件下看到有利的一面,事情就可以顺利进行;有利的条件下看到不利的因素,祸患便可及早解除。
  是故屈诸侯者以害,役诸侯者以业,趋诸侯者以利。
  释义:要使诸侯国屈服,就要以祸患来威逼它;要使各国诸侯忙于应付,就让它做不得不做的事;要使各国诸侯疲于出动,就用小利去引诱它。
  故用兵之法,无恃其不来,恃吾有以待之;无恃其不攻,恃吾有所不可攻也。
  释义:用兵的方法是:不要寄希望于敌人不会来,而要依靠自己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不要寄希望于敌人不进攻,而是要依靠自己有敌人不可攻破的条件。
  故将有五危,必死可杀,必生可虏,忿速可侮,廉洁可辱,爱民可烦。凡此五者,将之过也,用兵之灾也。覆军杀将,必以五危,不可不察也。

  释义:将领有五种致命的缺点:只知死拼,可能被诱杀;贪生怕死可能被俘虏;浮燥易怒,刚忿偏急,可能被敌人凌侮;矜于名节,可能入敌人污辱的圈套;过于仁慈,可能导致烦扰。大凡这五点,都是将领素质的缺陷,也是用兵的大害。军队覆灭、将帅被杀,必定由这五种因素所引起,是不能不清楚认识的。
  行军第九
  孙子曰:
  凡处军相敌,绝山依谷,视生处高,战隆无登,此处山之军也。绝水必远水,客绝水而来,勿迎之于水内,令半渡而击之利,欲战者,无附于水而迎客,视生处高,无迎水流,此处水上之军也。绝斥泽,唯亟去无留,若交军于斥泽之中,必依水草而背众树,此处斥泽之军也。平陆处易,右背高,前死后生,此处平陆之军也。凡此四军之利,黄帝之所以胜四帝也。
  释义:孙子说:领兵作战,判断敌情,应该注意:穿越山岭,应临近谷地行进,驻扎居高向阳的地方,敌人已据高地,不要仰攻,这是在山地上对军队处置的办法。渡水一定要在离水流稍远的地方驻扎,敌人渡水而来,不要在水滨迎战,让敌人渡过一半还有一半未渡时攻击,这样才有利;想与敌人交战,不要靠近水边而迎敌;在江河地带扎营,也要居高向阳,不要面迎水流,这是在江河地带对军队的处置方法。穿越盐碱沼泽地带,一定要迅速通过,切勿停留;如果在盐碱沼泽之地与敌遭遇,一定要依傍水草而背靠树木,这是在盐碱沼泽地带处军的原则。在平原旷野,要驻扎在平坦地面,右边依托高阜,前低后高,这是在平原地区处置军队的原则。以上四种处军的好处,就是黄帝战胜四帝的原因。
  凡军好高而恶下,贵阳而贱阴,养生而处实,军无百疾,是谓必胜。丘陵堤防,必处其阳而右背之,此兵之利,地之助也。上雨水流至,欲涉者,待其定也。凡地有绝涧、天井、天牢、天罗、天陷、天隙,必亟去之,勿近也。吾远之,敌近之;吾迎之,敌背之。军旁有险阻、潢井、蒹葭、小林、蘙荟者,必谨覆索之,此伏奸之所处也。
  释义:大凡驻军总是喜欢干燥的高地,避开潮湿的洼地;重视向阳处而避开阴暗之处;靠近生长水草的地方,驻扎干燥的高地,军队就不发生任何疾病,这才有了胜利的保证。在丘陵堤防处,一定要驻扎在它的阳面,且右边依托着它。这是用兵的有利条件,是地形给予的资助。上游下雨,河中必有水沫漂来,若想过河,一定等水沫消定以后。凡地形中有“绝涧”、“天井”、“天牢”、“天罗”、“天陷”、“天隙”等情况,一走要迅速离开,不要接近。我方远离它,让敌方接近它;我方面对着它,敌方背对着它。军队行进中,遇到艰难险阻之处,长满芦苇的低洼地,草木茂密的山林地,必须谨慎地搜索,这些都是敌人奸细伏兵的地方。
  敌近而静者,恃其险也;远而挑战者,欲人之进也;其所居易者,利也;众树动者,来也;众草多障者,疑也;鸟起者,伏也;兽骇者,覆也;尘高而锐者,车来也;卑而广者,徒来也;散而条达者,樵采也;少而往来者,营军也;辞卑而备者,进也;辞强而进驱者,退也;轻车先出居其侧者,陈也;无约而请和者,谋也;奔走而陈兵者,期也;半进半退者,诱也;杖而立者,饥也;汲而先饮者,渴也;见利而不进者,劳也;鸟集者,虚也;夜呼者,恐也;军扰者,将不重也;旌旗动者,乱也;吏怒者,倦也;杀马肉食者,军无粮也;悬甀不返其舍者,穷寇也;谆谆翕翕,徐与人言者,失众也;数赏者,窘也;数罚者,困也;先暴而后畏其众者,不精之至也;来委谢者,欲休息也。兵怒而相迎,久而不合,又不相去,必谨察之。

  释义:敌人逼近而安静,是依仗它占领险要地形;敌人离我很远而来挑战的,是想诱我前进;敌人舍险而居平易之地,一定有它的好处或企图。前方许多树木摇动,那是敌人荫蔽前来;草丛中有许多遮障物,是敌人布下的疑阵;群鸟惊飞,下必有伏兵;野兽惊骇,是大军突袭而至。尘埃飞扬而高冲云间,是战车来临;尘埃飞扬低而广,是敌人步兵开来;尘土疏散飞扬,是敌人正曳柴而走;尘上少而时起时落,是敌人正在扎营。敌人使者卑谦而加紧备战的,那是企图向我进攻;敌人使者言辞强硬而先头部队又向前逼进的,是准备撤退;轻车先出动,部署在两翼的,是在布列阵势;敌人尚未受挫而来讲和的,是另有阴谋;敌人急速奔跑并排兵列阵的,是企图约期同我决战;敌人半进半退的,是企图诱我前往;敌军倚着兵器而站立的,是饥饿的表现;供水兵打水先饮的,是干渴的表现;敌人见利而不进兵争夺的,是疲劳的表现;群鸟聚集在敌营上空,营地必已空虚;敌军夜有呼叫者,是因为军心恐慌;敌军纷乱无序,是敌将没有威严;敌旌旗乱动,是敌营阵已乱;敌军吏忿怒,是太烦倦之状,用粮食喂马,杀牲口吃,军中没有悬着汲水器;决心不返营舍的,那是敌军准备突围;低声下气同部下讲话的,是敌将失去了人心;不断犒赏士卒的,是敌军没有办法;不断惩处部属的,是敌人处境困难;敌将先对士卒暴虐,后又畏惧士卒叛离的,那是愚蠢到极点的将领;带来礼品谈判的,是想休兵息战;敌人盛怒而来,却久不交战又不撤离,必须仔细审察,摸清敌人的企图。
  兵非贵益多也,惟无武进,足以并力料敌取人而已。夫惟无虑而易敌者,必擒于人。
  释义:打仗不在于兵多就好,只是不能恃勇轻迸,能够同心协力,准确地估计敌人,战胜敌人即可。没有远虑而又轻视敌人的,必然会被敌人所擒。
  卒未亲而罚之,则不服,不服则难用。卒已亲附而罚不行,则不可用。

  释义:士卒还未亲附即加以处罚,那么士卒必走不服,不服就难以使用;士卒归附而法纪不施行,那么这样的士卒就不堪使用。 
  故合之以文,齐之以武,是谓必取。令素行以教其民,则民服;令素不行以教其民,则民不服。令素行者,与众相得也。
  释义:因此,要以政治、教令教育士卒,要以军纪、军法来统一步调,这样才是一支攻无不克的队伍。平时严格贯彻命令,管教士卒,士卒就会听服;平常不严格教令士卒,不执行法纪,不取信于士卒的,士卒就不服。平素的命令信实有征,与士卒们相处融洽,就可与之共生死。  
  地形第十
  孙子曰:
  地形有通者、有挂者、有支者、有隘者、有险者、有远者。我可以往,彼可以来,曰通。通形者,先居高阳,利粮道,以战则利。可以往,难以返,曰挂。挂形者,敌无备,出而胜之,敌若有备,出而不胜,难以返,不利。我出而不利,彼出而不利,曰支。支形者,敌虽利我,我无出也,引而去之,令敌半出而击之利。隘形者,我先居之,必盈之以待敌。若敌先居之,盈而勿从,不盈而从之。险形者,我先居之,必居高阳以待敌;若敌先居之,引而去之,勿从也。远形者,势均难以挑战,战而不利。凡此六者,地之道也,将之至任,不可不察也。
  释义:孙子说:地形有通的、有挂的、有支的、有隘的、有险的、有远的六种形式。我军可以往,敌军可以来的地形叫做通;在这种地形作战,应先占领高地,利粮道,这样就十分有利。可以前进,难以后退的地形叫做挂。在挂地形上作战,敌人无备,我军突然攻击,就可获胜利;若敌人有所准备,出击又不能取胜,加之难以返回,就很不利了。我出击条件不利,敌人出兵也不利,这种地形叫支。在支形地域上,敌人即使以小利诱我,亦不能出击,而应首先率军撤退,待敌人出击一半时而反攻,可获胜利。在两山间有狭窄通谷的隘形地区作战,如果我先占领,一定要在隘口而布兵以待敌;若敌人先占据隘口,陈兵据守,就不要去打;如果敌人只占据了隘口的一部分,并未布兵阵全部封锁,则可以进攻。在险形地域上作战,如果我先占据险地,一定选择高阳之处来等待敌人;如果敌人先占险地,就率军离去,不要仰攻敌人。在远形地区作战,双方地势均同,不宜挑战,勉强求战就不利。以上六个方面,是利用地形的原则,掌握这些原则,是将帅所必备的因素,不能不认真地加以研究。
  凡兵有走者、有驰者、有陷者、有崩者、有乱者、有北者。凡此六者,非天地之灾,将之过也。夫势均,以一击十,曰走;卒强吏弱,曰驰;吏强卒弱,曰陷;大吏怒而不服,遇敌怼而自战,将不知其能,曰崩;将弱不严,教道不明,吏卒无常,陈兵纵横,曰乱;将不能料敌,以少合众,以弱击强,兵无选锋,曰北。凡此六者,败之道也,将之至任,不可不察也。
  释义:军事上有走、弛、陷、崩、乱、北六种情况,这六种情况,不是天时地形的灾害,实是主将的过失。凡是地势均同而以一击十的,必然败逃,这叫做走兵。士卒强悍,军官懦弱,指挥松弛,叫做弛兵。军官强悍,士卒懦弱的,战斗力必差,叫做陷兵。部将怨怒,不服从指挥,遇敌忿然擅自交战, 主将又不了解他们的能力而加以捧制,必然崩散,叫做崩兵。将领无能,不能严格约束部队,教导训练没有明确的理论、方法,官兵关系紧张混乱,陈兵布阵杂乱无章,叫乱兵。将领不能判断敌情,用少量军队抵抗敌军主力,以弱击强,行阵又无精锐的前锋,叫做北兵。这六种情况,都是取败的道理,是将领们至关重要的责任,不能不认真地加以研究。
  夫地形者,兵之助也。料敌制胜,计险隘远近,上将之道也。知此而用战者必胜,不知此而用战者必败。故战道必胜,主曰无战,必战可也;战道不胜,主曰必战,无战可也。故进不求名,退不避罪,唯民是保,而利于主,国之宝也。
  释义:地形是用兵的辅助条件。判断敌情,制定取胜方略,考察地形的远近、险易,这些是主将必须履行的职责。知道这些因素而指挥作战的人必胜,不懂得这些而指挥作战的人必败。所以从战争的道理上看,必然会胜利,就是说君主下令不战,主将一定要战也可以;如果按战争实况的发展,无胜利条件,虽国君说一定要打,也可以不打。总之,进攻敌人不求虚名,撤退防守不避罪名,只知道保护人民,有利于君主,才是国家的栋梁。

  视卒如婴儿,故可以与之赴深溪;视卒如爱子,故可与之俱死。厚而不能使,爱而不能令,乱而不能治,譬若骄子,不可用也。
  释义:看待士卒如同关心婴儿一样备至,就可以同他们共赴深渊;看待士兵如同亲生儿子,就可以与他们同生死、共患难。如果溺爱战士却不能使用他们,违法乱纪而不能惩治,就如同娇惯的儿子,是不可用以打仗的。

  知吾卒之可以击,而不知敌之不可击,胜之半也;知敌之可击,而不知吾卒之不可以击,胜之半也;知敌之可击,知吾卒之可以击,而不知地形之不可以战,胜之半也。故知兵者,动而不迷,举而不穷。故曰:知彼知己,胜乃不殆;知天知地,胜乃可全。
  释义:知道我方的士卒可以进攻,而不知敌方不可以攻击,胜利的可能仅为一半;知道敌方可以进攻,而不知我方士卒不可以进攻,胜利的可能只有一半;知道敌方可以进攻,知道我方士卒可以进攻,但不知道地形不利于作战的,有一半胜利的可能。所以知道用兵的人,他的行动准而果断,他的举措随机应变,变化无穷。因此,了解对方又知道自己,胜利就会不断;通晓天时地利,胜利就会无穷无尽。

  九地第十一
  孙子曰:
  用兵之法,有散地,有轻地,有争地,有交地,有衢地,有重地,有泛地,有围地,有死地。诸侯自战其地者,为散地;入人之地不深者,为轻地;我得亦利,彼得亦利者,为争地;我可以往,彼可以来者,为交地;诸侯之地三属,先至而得天下众者,为衢地;入人之地深,背城邑多者,为重地;山林、险阻、沮泽,凡难行之道者,为泛地;所由入者隘,所从归者迂,彼寡可以击吾之众者,为围地;疾战则存,不疾战则亡者,为死地。是故散地则无战,轻地则无止,争地则无攻,交地则无绝,衢地则合交,重地则掠,泛地则行,围地则谋,死地则战。
  释义:孙子说:根据用兵的原则,战地有散地、有轻地、有争地、有交地、有衢地、有重地、有汜地、有围地、有死地。诸侯在自己境内打仗的地方叫散地,进入敌人国境不深的地方,叫轻地。我军得到有利,敌军得到也有利的地区,叫做争地。我军可以往,敌军可以来的地区,叫交地。多国交界,先得到便容易取得天下支持的,为衢地。入敌境纵深,穿过敌境许多城邑的地方,叫重地。山林、险要、沼泽等大凡难行的地方,称为汜地。进兵道路狭隘,退回的道路迂远,敌军以少数兵力即可击败吾军的,为围地。迅速奋战即可生存,不迅速奋战就会灭亡的为死地。因此,在散地不宜交战,在轻地不要停留,在争地不要冒然进攻,在交地行军序列不要断绝,在衢地应结交诸侯,在重地要掠取粮秣,遇到汜地要迅速通过,陷入围地就要运谋设计,到了死地就要殊死奋战。
  古之善用兵者,能使敌人前后不相及,众寡不相恃,贵贱不相救,上下不相收,卒离而不集,兵合而不齐。合于利而动,不合于利而止。敢问敌众而整将来,待之若何曰:先夺其所爱则听矣。兵之情主速,乘人之不及。由不虞之道,攻其所不戒也。
  释义:古时善于指挥作战的人,能使敌人前后不相续,主力与小部队不能相倚恃,官兵不能相救援,上下级无法相统属,士卒离散而不能集中,对阵交战阵形也不整齐。对我有利就立即行动,对我无利就停止行动。或许有人问:“敌人人数众多、阵势严整地向我开来,用什么办法对待?”回答是:“先夺取敌人爱惜不肯放弃的物资或地盘,就能使它陷于被动了。”用兵的道理,贵在神速,乘敌人措手不及,走敌人意料不到的道路,攻击敌人没有戒备的地方。

  凡为客之道,深入则专。主人不克,掠于饶野,三军足食。谨养而勿劳,并气积力,运兵计谋,为不可测。投之无所往,死且不北。死焉不得,士人尽力。兵士甚陷则不惧,无所往则固,深入则拘,不得已则斗。是故其兵不修而戒,不求而得,不约而亲,不令而信,禁祥去疑,至死无所之。吾士无余财,非恶货也;无余命,非恶寿也。令发之日,士卒坐者涕沾襟,偃卧者涕交颐,投之无所往,诸、刿之勇也。
  释义:大凡对敌国采取进攻作战,其规律是:越深入敌境,军心士气越牢固,敌人越不能战胜我军,在丰饶的田野上掠取粮草,全军就有足够的给养;谨慎休养战士,勿使疲劳,增强士气,养精蓄锐;部署兵力,巧设计谋,使敌人无法判断我军企图。把部队置于无路可走的绝境,士卒虽死也不会败退。既然士卒宁死不退,怎么能不上下尽力而战呢?士卒深陷险境而不惧,无路可走,军心就会稳固;深入敌国,军队就不会涣散。处于这种迫不得已的情况,军队就会奋起战斗。因此,不须整饬,就能戒备;不须强求,就能完成任务;不须约束,就能亲附协力;不待申令,就会遵守纪律。消除士兵的疑虑,他们至死也不会退避。我军士兵没有多余的钱财,不是他们厌恶财物;士卒们不顾生命危险,不是他们不想活命。作战命令发布的时候,士卒们坐着泪湿衣襟,躺着泪流满面。把他们放到无路可走的绝境,就会像专诸和曹刿一样的勇敢。
  故善用兵者,譬如率然。率然者,常山之蛇也。击其首则尾至,击其尾则首至,击其中则首尾俱至。敢问兵可使如率然乎?曰可。夫吴人与越人相恶也,当其同舟而济而遇风,其相救也如左右手。是故方马埋轮,未足恃也;齐勇如一,政之道也;刚柔皆得,地之理也。故善用兵者,携手若使一人,不得已也。
  释义:所以善于用兵的人,如同率然一样。率然是恒山地方的一种蛇。打它的头部尾巴就来救应,打它的尾巴头就过来救应,打它的腹部头尾都来救应。或问:“军队可指挥得像率然一样吗?”回答说:“可以。”吴国人与越国人是互相仇恨的,当他们同船过渡同遇大风时,他们相互救助如同左右手。因此。缚马埋轮,是不早以倚恃稳定军阵的办法;三军勇敢,如同一人,就是要靠平时的军政修明;要使强弱不同的士卒都能发挥作用,在于地形利用的适宜。所以,善于用兵的人,能使部队携手如同一个人一样服从指挥,是将部队置于不得已的情况下形成的。

  将军之事,静以幽,正以治,能愚士卒之耳目,使之无知;易其事,革其谋,使人无识;易其居,迂其途,使民不得虑。帅与之期,如登高而去其梯;帅与之深入诸侯之地,而发其机。若驱群羊,驱而往,驱而来,莫知所之。聚三军之众,投之于险,此谓将军之事也。九地之变,屈伸之力,人情之理,不可不察也。
  释义:统帅军队这种事,要沉着镇静而幽密深遂,管理部队严正而有方,要蒙蔽士卒的耳目,使他们对于军事行动毫无所知。改变作战计划,变更作战部署,使人们无法认识;经常改换驻地,故意迂回行进,使人们推测不出意图。将帅给部队下达战斗命令,像登高而抽去梯子一样,使士卒有进无退;将帅与士卒深入诸侯重地,捕捉战机,发起攻势,像射出的箭矢一样勇往无前。对士卒如同驱赶羊群,赶过来,赶过去,使他们不知要到哪里去。聚集全军,置于险境,这就是统帅军队的任务。各种地形的灵活运用,攻守进退的利害关系,都不可不反复详究,留意考察。

  凡为客之道,深则专,浅则散。去国越境而师者,绝地也;四彻者,衢地也;入深者,重地也;入浅者,轻地也;背固前隘者,围地也;无所往者,死地也。是故散地吾将一其志,轻地吾将使之属,争地吾将趋其后,交地吾将谨其守,交地吾将固其结,衢地吾将谨其恃,重地吾将继其食,泛地吾将进其途,围地吾将塞其阙,死地吾将示之以不活。故兵之情:围则御,不得已则斗,过则从。
  释义:大凡进入敌国作战的规律是:进入敌境越深,军心就愈是稳固;进入敌国腹地越浅,军心就容易懈怠涣散。离开本上穿越边境去敌国作战的地方,称为绝地;四通八达的战地为衢地;进入敌境纵深的地方叫重地;进入敌境不远的地方就是轻地;背靠险固前有阻隘的地方叫围地;无路可走的地方叫死地。因此,在散地上,要统一全军意志;在轻地上,要使营阵紧密相联;在争地上,就要使后续部队迅速跟进;在交地上,就要谨慎防守;在衢地上,就要巩固与邻国的联盟;入重地,就要补充军粮;在汜地,就要迅速通过;陷入围地,就要堵塞缺口;到了死地,就要殊死战斗。所以,作战的情况是:被包围就合力抵御,不得己时就会殊死奋战,深陷危境就会听从指挥。
  是故不知诸侯之谋者,不能预交;不知山林、险阻、沮泽之形者,不能行军;不用乡导,不能得地利。四五者,一不知,非霸王之兵也。夫霸王之兵,伐大国,则其众不得聚;威加于敌,则其交不得合。是故不争天下之交,不养天下之权,信己之私,威加于敌,则其城可拔,其国可隳。施无法之赏,悬无政之令。犯三军之众,若使一人。犯之以事,勿告以言;犯之以害,勿告以利。投之亡地然后存,陷之死地然后生。夫众陷于害,然后能为胜败。故为兵之事,在顺详敌之意,并敌一向,千里杀将,是谓巧能成事。
  释义:不清楚各诸侯国意图的人,不能参与外交;不熟悉不会运用山林、险阻、沼泽等地形的人,就不能领军作战;不使用向导,就不能得到地利。这几个方面,有一方面不了解,都不能算是王霸的军队。所谓王霸的军队,攻伐大国,进攻大国就能使敌方的军队来不及动员集中;兵威指向敌人,敌人的外交就无法成功。所以不必争着与任何国家结交,也不随意在各诸侯国培植自己的势力,多多施恩于自己的民众、士卒,把兵威指向敌国,敌国城池可拔,国都就能被攻下。实行破格的奖赏,颁发非常的政令,驱使三军部队像使唤一个人一样。授以任务,不必说明作战意图。赋予危险的任务,但不指明有利条件。把士卒投入危地,才能转危为安;把士卒陷于死地,才能转死为生。军队陷于危境,然后才能取得胜利。所以,领兵作战这种事,就在于假装顺着敌人的意图,集中兵力指向敌人一处,即使千里奔袭,也可斩杀敌将,这就是所说的巧妙用兵能成就大事。
  是故政举之日,夷关折符,无通其使,厉于廊庙之上,以诛其事。敌人开阖,必亟入之,先其所爱,微与之期,践墨随敌,以决战事。是故始如处女,敌人开户;后如脱兔,敌不及拒。
  释义:所以,决定战争行动的时候,就封锁关口,废除通行凭证,停止与敌国的使节往来,在庙堂再三谋划,作出战略决策。敌人一旦有机可乘,就马上攻入。首先要夺取敌人战略要地,不要与敌人约期决战。破除成规,因故变化,灵活决定自己的作战行动。因而,战争开始要像处女一般沉静,使敌人放松戒备;然后突然发动攻击,要像脱逃的野兔一样迅速行动,使敌人来不及抵抗。

  火攻第十二
  孙子曰:
  凡火攻有五:一曰火人,二曰火积,三曰火辎,四曰火库,五曰火队。行火必有因,因必素具。发火有时,起火有日。时者,天之燥也。日者,月在箕、壁、翼、轸也。凡此四宿者,风起之日也。
  释义:孙子说:火攻形式共有五种,一是火烧敌军人马,二是焚烧敌军粮草,三是焚烧敌军辎重,四是焚烧敌军仓库,五是火烧敌军运输设施。实施火攻必须具备条件,火攻器材必须随时准备。放火要看准天时,起火要选好日子。天时是指气候干燥,日子是指月亮行经“箕”、“壁”、“翼”、“轸”四个星宿位置的时候。月亮经过这四个星宿的时候,就是起风的日子。
  凡火攻,必因五火之变而应之:火发于内,则早应之于外;火发而其兵静者,待而勿攻,极其火力,可从而从之,不可从则止。火可发于外,无待于内,以时发之,火发上风,无攻下风,昼风久,夜风止。凡军必知五火之变,以数守之。故以火佐攻者明,以水佐攻者强。水可以绝,不可以夺。
  释义:凡用火攻,必须根据五种火攻所引起的不同变化,灵活部署兵力策应。在敌营内部放火,就要及时派兵从外面策应。火已烧起而敌军依然保持镇静,就应等待,不可立即发起进攻。待火势旺盛后,再根据情况作出决定,可以进攻就进攻,不可进攻就停止。火可从外面放,这时就不必等待内应,只要适时放火就行。从上风放火时,不可从下风进攻。白天风刮久了,夜晚就容易停止。军队都必须掌握这五种火攻形式,等待条件具备时进行火攻。用火来辅助军队进攻,效果显著;用水来辅助军队进攻,攻势必能加强。水可以把敌军分割隔绝,但却不能焚毁敌人的军需物资。
  夫战胜攻取而不惰其功者凶,命曰“费留”。故曰:明主虑之,良将惰之,非利不动,非得不用,非危不战。主不可以怒而兴师,将不可以愠而攻战。合于利而动,不合于利而止。怒可以复喜,愠可以复说,亡国不可以复存,死者不可以复生。故明主慎之,良将警之。此安国全军之道也。
  释义:凡打了胜仗,攻取了土地城邑,而不能巩固战果的,会很危险,这种情况叫做“费留”。所以说,明智的国君要慎重地考虑这个问题,贤良的将帅要严肃地对待这个问题。没有好处不要行动,没有取胜的把握不能用兵,不到危急关头不要开战。国君不可因一时愤怒而发动战争,将帅不可因一时的气忿而出阵求战。符合国家利益才用兵,不符合国家利益就停止。愤怒还可以重新变为欢喜,气忿也可以重新转为高兴,但是国家灭亡了就不能复存,人死了也不能再生。所以,对待战争,明智的国君应该慎重,贤良的将帅应该警惕,这是安定国家和保全军队的基本道理。

  用间第十三
  孙子曰:
  凡兴师十万,出征千里,百姓之费,公家之奉,日费千金,内外骚动,怠于道路,不得操事者,七十万家。相守数年,以争一日之胜,而爱爵禄百金,不知敌之情者,不仁之至也,非民之将也,非主之佐也,非胜之主也。
  释义:孙子说:凡兴兵十万,征战千里,百姓的耗费,国家的开支,每天都要花费千金,前后方动乱不安,戌卒疲备地在路上奔波,不能从事正常生产的有七十万家。这样相持数年,就是为了决胜于一旦,如果吝惜爵禄和金钱,不肯用来重用间谍,以致因为不能掌握敌情而导致失败,那就是不仁到极点了。这种人不配作军队的统帅,算不上国家的辅佐,也不是胜利的主宰。
  故明君贤将所以动而胜人,成功出于众者,先知也。先知者,不可取于鬼神,不可象于事,不可验于度,必取于人,知敌之情者也。
  释义:所以,明君和贤将之所以一出兵就能战胜敌人,功业超越众人,就在于能预先掌握敌情。要事先了解敌情,不可求神问鬼,也不可用相似的现象作类比推测,不可用日月星辰运行的位置去验证,一定要取之于人,从那些熟悉敌情的人的口中去获取。
  故用间有五:有因(乡)间,有内间,有反间,有死间,有生间。五间俱起,莫知其道,是谓神纪,人君之宝也。乡间者,因其乡人而用之;内间者,因其官人而用之;反间者,因其敌间而用之;死间者,为诳事于外,令吾闻知之而传于敌间也;生间者,反报也。

  释义:间谍的运用有五种,即乡间、内间、反间、死间、生间。五种间谍同时用起来,使敌人无从捉摸我用间的规律,这是使用间谍神妙莫测的方法,也正是国君克敌制胜的法宝。所谓乡间,是指利用敌人的同乡做间谍;所谓内间,就是利用敌方官吏做间谍;所谓反间,就是使敌方间谍为我所用;所谓死间,是指制造散布假情报,通过我方间谍将假情报传给敌间,诱使敌人上当,一旦真情败露,我间难免一死;所谓生间,就是侦察后能活着回来报告敌情的人。
  故三军之事,莫亲于间,赏莫厚于间,事莫密于间,非圣贤不能用间,非仁义不能使间,非微妙不能得间之实。微哉微哉!无所不用间也。间事未发而先闻者,间与所告者兼死。凡军之所欲击,城之所欲攻,人之所欲杀,必先知其守将、左右、谒者、门者、舍人之姓名,令吾间必索知之。
  释义:所以在军队中,没有比间谍更亲近的人,没有比间谍更为优厚奖赏的,没有比间谍更为秘密的事情了。不是睿智超群的人不能使用间谍,不是仁慈慷慨的人不能指使间谍,不是谋虑精细的人不能得到间谍提供的真实情报。微妙啊,微妙!无时无处不可以使用间谍。间谍的工作还未开展,而已泄露出去的,那么间谍和了解内情的人都要处死。凡是要攻打的敌方军队,要攻占的敌方城市,要刺杀的敌方人员,都须预先了解其主管将领、左右亲信、负责传达的官员、守门官吏和门客幕僚的姓名,指令我方间谍一定要将这些情况侦察清楚。

  敌间之来间我者,因而利之,导而舍之,故反间可得而用也;因是而知之,故乡间、内间可得而使也;因是而知之,故死间为诳事,可使告敌;因是而知之,故生间可使如期。五间之事,主必知之,知之必在于反间,故反间不可不厚也。
  释义:一定要搜查出敌方派来侦察我方军情的间谍从而用重金收买他,引诱开导他,然后再放他回去,这样,反间就可以为我所用了。通过反间了解敌情,乡间、内间也就可以利用起来了。通过反间了解敌倩,就能使死间传播假情报给敌人了。通过反间了解敌情,就能使生间按预定时间报告敌情了。五种间谍的使用,国君都必须了解掌握。了解情况的关键在于使用反间,所以对反间不可不给予优厚的待遇。

  昔殷之兴也,伊挚在夏;周之兴也,吕牙在殷。故明君贤将,能以上智为间者,必成大功。此兵之要,三军之所恃而动也。
  释义:从前殷商的兴起,在于重用了在夏朝为臣的伊挚,他熟悉并了解夏朝的情况;周朝的兴起,是由于周武王重用了了解商朝情况的吕牙。所以,明智的国君,贤能的将帅,能用智慧高超的人充当间谍,就一定能建树大功。这是用兵的关键,整个军队都要依靠间谍提供的敌情来决定军事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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