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释“瓦缝参差”

2012-12-16 22:50阅读:
释“瓦缝参差”
对《阿房宫赋》中“瓦缝参差,多于周身之帛缕”一句,人教社新旧两版《教师教学用书》分别译为“瓦缝参差,比全身衣服上的丝线还要多”,“参差交错的瓦缝,比一身衣服上的丝缕还多”;有的学者则译作“参差交错的一层层瓦缝,多于衣服上的丝缕”[1],“瓦间的缝隙长长短短,比全身衣裳的丝线还要多”[2]。几种译文相差不远,代表着大部分人对“参差”及整句话的看法。可细读之下,于义未惬,当另求新解,。
住过乡村瓦屋的人大概都还记得,所谓的“瓦楞”是个什么样子——屋顶上密密层层的瓦,出自同一种规格;承瓦用的椽条,尺寸也大体相同,因而,已铺好的大片大片的瓦给人的印象是成行成列,整齐而又美观的。(现在大学里许多建筑都用那种大青瓦盖顶,显得既整齐美观又宁静高远。)自然,这一块块的瓦是由人摆放上去的,不可能精确到“整
齐划一”的地步,但每两片瓦咬合的间距总还是差不多。所以,即便是“瓦缝”,也不可能如上述译者所说的那样“长长短短”——再者,如果真的是长短不齐,又怎样去“遮风避雨”呢?况且,这还是“阿房宫”的“瓦”呢,那时即使不是琉璃瓦,想必也很华美吧;而施工的要求,就更不知道该有多高了。宋人周邦彦《解语花》(元宵)词“桂华流瓦。纤云散,耿耿素娥欲下。”我们恐怕很难想象,那一片如水的月光怎会流过“参差不齐的瓦缝”。
要准确理解“瓦缝参差”,关键在紧跟其后的这个“多”字。下文既说“多于周身之帛缕”,则上文当说“瓦缝”甚多甚密(事实也是如此),这样才能衔接得恰好。由此推知,“参差”当与“多密”之义有关。那么,“参差”是否有这个意义呢?三国时魏国左延年《秦女休行》:“生为燕王妇,今为诏狱囚。平生衣参差,当今无领褥。”按“参差”本为长短不齐貌,但此处须作“衣饰繁盛,琳琅满目”解,这才能显示出当初女休为“燕王妇”时衣服的“参差复叠之美”,才能与下文今日为囚时“无领褥”的窘境形成对比。[3]此外,南朝谢朓《酬王晋安》:“怅望一涂阻,参差百虑依。”意即“以惆怅之情,瞻望前程,惟有山重水复,障碍层层,前途渺茫,命运难卜!因此,千奇百怪的由头不由纷然涌出,络绎而生”。[4]这里的“参差”与“百虑”相连用,显然也不是长短不齐的意思。合二例而观之,“参差”当有“纷纭繁多”之义。再明代夏完淳《怀李舒章》诗“浮云出修坂,余心常参差”,就与谢诗中的“参差”相近。回到《阿房宫赋》上来,我们应当可以确定:“瓦缝参差,多于周身之帛缕”,乃是“瓦缝纷纭繁密,比全身衣服上的丝线还要多”的意思。回头想想,衣服上的丝丝缕缕,不也是“纷纭繁密”的吗?总不会“参差不齐”吧?
其实,“参差”一词至少有九个义项:①长短、高低不齐;②差不多,相似;③古代乐器,即洞箫;④蹉跎,错过;⑤远离,阻隔;⑥纷纭繁杂;⑦很快,顷刻;⑧差池,差错;⑨不一致,矛盾。除前三义外,《辞海》《辞源》《古代汉语词典》(商务印书馆)等工具书都失收。这,也许就是造人们误读“瓦缝参差”的原因。
(吴世英/文)

[1] 王水照等《古文观止译注》第254页,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年。
[2] 周大璞等主编《古文观止注译》第518页,湖北人民出版社1984年。
[3] 吴小如等撰《汉魏六朝诗鉴赏辞典》第250页,上海辞书出版社1992年。
[4] 吴小如等撰《汉魏六朝诗鉴赏辞典》第841页,上海辞书出版社1992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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