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潭塘

2008-11-13 23:22阅读:


金先生献大爱,先期出资二十万元捐建萍乡市潭塘澳中侨心小学,博友们亦纷纷响应,捐款捐物,潭塘小学在大家的关爱之下,现已竣工。11月1日,将在学校举行竣工典礼,届时,金先生和博友们将亲临潭塘参加典礼仪式。作为一个潭塘人,作为一个潭塘小学的校友,心中有着太多的感动和感慨,除了感激之外,我觉得有必要向广大博友简单介绍一下潭塘和潭塘小学,以能大家来潭塘做客时,对潭塘有一个粗略的了解,遂成此文。


潭塘村,属江西省萍乡市湘东区下埠镇,面积5.6平方公里,人口2500人,全村分为19个自然村。


潭塘

潭塘风景之一

潭塘

潭塘风景之二


让我们将时光回到六百年前,大约是明朝的永乐年间。

一位中年男子骑马徐行,一直往西。我猜想他应该做了一点什么官,或者家产颇丰,不然是买不起马来作为交通工具的。当时,骑马,虽然算不得开大奔,但类比于丰田该不会错吧。

总之,他是骑了马离开萍乡城一直往西的,他在寻找一个新的住处。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离开萍乡,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去寻找一个新的住处,但他曾经说过“无泉不下马”,我就猜想他也许希望做一个隐士。泉水之畔,一般伴有高山、松、石之类,自然是闲云野鹤之所。

中年男子一口气赶了六十多里地,终于遇到了泉水,而且是四处均有泉源之泉水,他也终于下了马,然后毫不犹豫地将这里作为他新的居所。他和他的二位夫人、二个儿子以及一个女儿一直居住于此。

他的后人也一直住在这里,直到现在。

这个中年男子叫袁怀德,生于明洪武六年(公元1373年),他是我目前能找到的史料中最早居住在潭塘的人。1985版的《萍乡市地名志》中说,最早迁徙到潭塘的人是袁玉怀,时间为明永乐八年(公元1410年),这显然不对。袁玉怀该为袁玉环,他是袁怀德的第十四代孙,时间已在三百多年以后了。我曾去萍乡市地名办公室说明此事,办公室的人说,看来,是你说得对。

四处涌动的泉水造就了一口很大的池塘,池塘不但大,而且很深,名为“大泉塘”。袁怀德的孙子袁琼兰在池塘的岸上建了一个庙宇,取名“飞仙庵”,据说是奉了上谕的。飞仙庵下临大泉塘、背倚高耸的黄岗岭,很快成为名庵。到清朝康熙爷的时候,萍乡遭遇特大水灾,百年古庵,几乎损失殆尽。二十九年后,袁怀德的后人在原址重新修建,更名“潭塘庵”。“潭”,水深之意,“潭塘”,水深之池塘,潭塘从此得名,一直沿用至今。

那年,是康熙三十三年(公元1694年),距今天已是314年了。


潭塘

潭 塘庵



那口池塘至今犹在,不过,水浅了很多,泉水似乎也已干涸了。潭塘庵亦在,年复一年,日复一日,默默地凝视着那口池塘,香烟缭绕。庵内供奉着包公,很远或很近的信士,在包公生日的那一天都虔诚地赶来,烧香跪拜,祈求他们心中的英雄,给予他们一生的保佑。




潭塘

潭塘,原名大泉塘


潭塘境内有多所庵寺。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也许是这里地处偏僻,民风历来淳朴的原因。信奉菩萨,是乡民们精神之所在。

潭塘庵南面一公里处,还有一处更有名的庙宇,供奉着傩神,叫“德化庵”。萍乡是有名的傩乡,傩庙、傩舞、傩面具齐全。所以中国艺术研究院薛若林副院长说“萍乡傩文化三宝俱全,全国少有”,法国部安博物馆馆长班文干·斯巴诺更是说“中国的傩文化天外有天,这天外就是“萍乡”。这二个人,都到过德化庵。

傩,始于周朝,它的作用是“驱鬼逐疫”,最早记录它的是《后汉书·礼仪表》。德化庵据说始建于唐朝,但有明确记载的是,它建于明末清初。德化庵群山环抱,风景秀丽,庵内藏有二十一枚古老傩面具、轿等珍贵文物,是萍乡市重点文物保护单位中四个傩庙之一。

每年正月,从初二开始,德化庵的神职人员都要抬着傩神到各家各户表演傩舞,各家各户便焚香鸣炮迎接,十分虔诚。

我不太懂傩文化,一直觉得它很深奥、很玄妙,但我却觉得傩文化很有意思。“傩”字拆开来就是“人”和“难”二个字,也就是说人在有难的时候需要借助神明的力量。“驱鬼逐疫”,这在古代,大概只能如此吧!即使是现代化的今天,当我们面对太多的困惑时,当你奋斗不止仍难逃厄运时,你除了信命,还能相信什么呢?你是否想借助冥冥之外的力量,寻求精神的安妥呢?起码,有很多人是这样。



潭塘

德 化 庵



潭塘

德化庵的神职人员在做法事



潭塘地处丘陵,山不高,却多。山上多是油茶树、樟树、松树、杉树之类。樟树、杉树是制造家具的好木材,但我却尤爱油茶树。

油茶树枝干细小,却韧性十足,不高,呈伞形展开。暮秋时节,茶树便结出青桃一般的茶籽,一树树的茶籽一天天长大,变得光泽润亮起来,毛茸茸、累累的挂在树上,待到寒露,便成熟了,村民们于是可以上山摘茶籽了。其实说茶籽并不合适,虽然大家都说去摘茶籽,但摘下的却又叫做“桃”,因为茶籽外面有一层厚厚的壳,晒干后,壳便裂开,里面一粒一粒黑油黑油的才是茶籽。壳就叫茶壳,茶壳可是好东西,冬天烤火时烧茶壳,耐烧、少烟、火力持久,村民们是从不会丢弃的。

摘完茶籽后,漫山的茶花便开了。茶花的花蕊之中,有甜甜的露水,小时,我们最乐于做的是,折一段干枯的蕨管----蕨管是空心的,然后从茶花的花蕊之中美美地吸食甜水,吸完一朵再换一朵,直到喝足。至今忆起,仍是甜蜜。

将茶籽晒干,送到榨油坊。榨油坊的油匠将茶籽用火焙干,碾成粉末、蒸熟,然后做成圆形的油饼,将油饼用稻草裹好,外沿套上铁圈,一块块竖放进榨油机,就可以开榨了。榨出的油叫青油,稠稠的,金黄灿烂,醇香异常。萍乡人十分喜爱茶油,只有在烹炒鱼、虾等有腥味的食物时才舍得放,这是纯粹的天然无污染绿色食品。榨干的油饼叫茶枯,又是用来烤火的顶好燃料。

现在榨油多用机械化,我却对以前的老榨坊记忆深刻。将油饼排列装好后,油匠们(自然是得有些力气的男子),将平悬着的一根大树——一根制作精良油亮的大树“哟嗬,哟嗬”地撞向装着油饼的榨机,一下一下的撞,谓之“撞油”。榨机越撞越紧,末端,金黄的茶油便流了出来,彼情彼景,回味悠长。

若是春天,潭塘的山上是有杜鹃花的,我们叫它映山红。漫山遍野,红彤彤一片,自是美不胜收。映山红可以吃,酸酸的,似乎还夹一点甜味,这自然又是少时馋嘴的我们的美味佳肴。

说到吃,不能不讲几样潭塘的特产。

先说腊肉。入冬之后,选上等好肉,割成大块,用盐腌制一段时间后,挂在烤火的火塘之上,让烟去薰,到过年之时,腊肉薰得干干的,黄黄的。待到要吃的时候,洗净,切成小块,大火蒸熟,芳香异常,这是萍乡人正月餐桌上必备的菜肴。

春天的时侯,田间地头,山坡岭尖,到处长着绿油油、嫩滴滴的艾草。采摘最嫩的部分,洗净,反复揉成,再加上米粉揉练,做成一个个艾粑粑,蒸熟,清香扑鼻,十分好吃。

潭塘池塘众多,地名中也以某某塘居多,如潭塘、存油塘、三亩塘、杉木塘、抄箕塘、大塘、白竺塘、龙塘等等。池塘作用甚大,灌溉农田自是不必说,农家可浣衣洗物,孩子们更可以游泳戏水。然而在我看来,除了游泳(潭塘话叫洗冷水澡)外(不过游泳一般是父母不允许的,往往发现了被捞起来是要打屁股的),最有意思是池塘里养了鱼,到冬天时干塘。

“干塘”是潭塘话,意思是将池塘中的水放干,然后捉鱼。

早早地就开始将池塘的涵洞打开,池塘的水便汩汩涌出。为防止小鱼顺水逃走,放出的水沿水道流出时是要在水道某一处安放捞网的——一种用细细竹篾密密织成的口大渐小至尾部闭合的用来堵鱼的物器——鱼即便逃出,也只能逃进捞网。我们这些小孩很兴奋,一会去看捞网,是否有小鱼被捕住,一会又蹲在塘岸,看着水面一点点下降。水快放完时,便有鱼开始跳跃,我们便欢呼起来,水越放越少,鱼愈跳愈急。待水放干后,大人们便开始抓鱼。最厉害的是草鱼,力气很大,往往抓住了又弹走,便又抓;性急的是鲢鱼,抓上后不多久就会死去,而我们最喜欢的是红红的小鲤鱼,便跟在抓鱼的大人后面,爷爷叔叔伯伯地叫,央着要求给一条小鲤鱼,得到了,便快快地放进一个玻璃瓶,养起来,带到学校,向同学炫耀。大鱼抓完后,女人们便下塘,用一种能拿在手里的小的捞网,开始抓很小很小的鱼。潭塘话将这种小鱼称为“嫩子”。女人们的手非常灵活,连着稀稀的塘泥一起将小鱼扫进捞网,抓满一捞网,放进大箩,再抓。嫩子用水洗净,晒干,便称之为“淡干鱼几”,放青油加上红红的干辣椒、芹菜,炒出来,又香又酥又脆,好吃极了。所以,潭塘有句俗话叫“鱼几打个屁,辣椒都有味”,这里说的鱼,多半是说淡干鱼。

抓小鱼的时候,还可以捡螺头和蚌壳。螺头洗净后,煮熟,用针将螺肉挑出,做成菜肴肯定是美味;蚌壳则是剥开,将蚌肉取出洗净,煮汤,加上鸡蛋,一碗鲜美喷香的蚌壳汤便做好了。

讲吃,讲炒菜,必定要讲萍乡人吃辣椒。由于萍乡靠近湖南,喜食辣椒之风俗与湖南一样,甚至更厉害,逢菜必放辣椒。与重庆、四川、贵州等地不同,萍乡人吃的辣椒是晒干后剁得很细,炒菜时放进,又辛又辣。川菜麻而不辣,萍乡菜是“辣、香、咸”,口味很重。网上曾有一帖,说萍乡是全国吃得最辣的地方,虽然不一定对,但起码可以肯定的是,萍乡人只怕不辣。

潭塘没有工厂,大片的都是农田,村民们均以耕种水稻为主业。人多地少,讲究的是精耕细作。农民从育种到育秧,从插禾到拨草、浇灌、施肥、打药,从耘田到收割、打禾,将一担担的稻谷收进仓库,一年辛苦劳作,所获并不多。我小的时候,帮人家做过一些农活,始终不得要领,稍微熟练一点的是挖禾蔸——将稻谷收割完了之后,我们便将禾的根部用锄头挖翻沤在水田里,这样便将耕田挖松了,再予平整,然后插秧开始种二季稻。这时正值一年中的酷暑,双抢时烈日当空,酷暑难耐,不亲身经历双抢,确难体会“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的。

离潭塘庵不远,是潭塘的中心,这里是有一个集市的。每逢农历四、九赶集,潭塘人叫赶场。这个集市以前在周围很有名气,解放前就存在。潭塘的米、红薯丝多,价格便宜,远远的人都来潭塘赶场,为的就是买米和红薯丝。

赶场似乎是人们的一场欢乐的集会。卖自家打的稻米、养的鸡、生的蛋、种的菜,买各种各样的日用品,在场上碰到熟人可以聊天,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如今,物资丰富,流通大为方便,赶场规模已今非昔比,规模小了很多,兴致也淡了不少。但这个集还在,11月1日恰逢农历十月初四,朋友们有兴致,还可去赶一回场,赶场只上午,可别下午去哦!


潭塘方言与萍乡方言稍有不一样,主要是音调不同。潭塘话更接近湖南的醴陵话,因为潭塘地处萍乡西部,几与醴陵接壤,风俗、言语、饮食与湖南非常接近。潭塘历来落后,偏远,加之潭塘话在萍乡属“稀有语种”,所以,在外面讲潭塘话是要被人笑话的。我们在外面便讲萍乡话。然而在我的心里,潭塘话是最动听的,我的一位堂兄,长大后在萍城工作,我们见面,一定讲潭塘话,大声地讲,脸上洋溢着亮亮的亲切。


该说一说潭塘小学了。

我是潭小的校友, 1975年秋天发蒙入学。我的启蒙老师是杨清华老师,她还健在,已退休在家。从二年级开始,一直教到我五年级小学毕业的是陈申远老师,他刚参加工作便教我们。那时,他非常帅气,喜欢看《参考消息》——这在农村,一个民办老师中是不多见的。陈老师一直在潭小任教,直到今天仍站在讲台,依然是一副潇洒的风度,不俗的谈吐。我天生淘气,爱开玩笑,然而,只要回到母校,见到陈老师,便规规矩矩,毕恭毕敬,懂礼貌得多了。

潭塘小学创办于民国五年,即1916年,距今已近百年。初名蔚英小学,后改官仓小学,1953年才定名潭塘小学,一直沿用至今。首任校长张槐纯先生,生平已不可考,但老先生却已永远载入了潭小的校史之中。我十分想找到一张他的照片,校友们能为这个划时代的校长塑一尊像,立于校园之中,永励后辈,看来,这个愿望目前仍是遗憾。

潭塘小学创办时,即是施行新式教育,我访问过几位1930年代入学的老学长,他们忆起往事,泪光盈盈,仍能讲起潭小的诸多往事。

现在潭塘小学校舍的前身,是潭塘庵的戏台。也许是潭塘庵场地狭小,建不下戏台,但庙宇都是应该有一个戏台的,所以便将戏台建在对而相望的此处。戏台建于何年已不可考,但戏台下面是有几间房子的。民国初建,大兴公学,便利用了这个场所。之后,学校屡次搬家,野鸡冲的禄公祠(一说树公祠)、三亩塘的仁山私塾、杉树塘等处,都曾做过校舍,最终于1953年搬回原址,新建土木结构校舍九间,以后历经扩建、维修, 终是跟不上形势发展,危房的称呼伴随始终。


潭塘

新建的潭塘澳中侨心小学教学大楼


潭塘

潭塘澳中侨心小学内部



我们没有想到,奥运之年,冰雪灾害压垮了我的母校,更没有想到,以金先生为首,有这么多爱心人士捐资助学,建起了高大美丽的校舍。新的学校与往昔当然不可同日而语,我的小学友们能在爱的温暖下有这么好的条件,让我感动不已。

因为感动,就啰啰嗦嗦讲了上面一些往事。

2008年10月于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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