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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若水论随处体认天理(一)

2017-09-27 08:13阅读:
诸生用功须随处体认天理,即《大学》所谓格物、程子所谓“至其理”。将意、心、身、家、国、天下通作一段工夫,无有远近彼此,终日终身,只是体认这“天理”二字。
余胤绪问动静。甘泉子曰:“夫学,天理而已矣。天理一也,又何分于动静?”曰:“随处体认,不已外乎?”曰:“何事非心矣!何心非事矣!敬养吾心,随事以应之,何内外之有?”
甘泉子语门人以克己。蒋信进曰:“物我形而后己私生。非礼,皆有我之私也。故能随处体认太公之本体则无我,私且退听矣。信也以是为克己之功,何如?”曰:“其然!其然!否则强制云尔,何克之有!”
施宗道问:“随处体认天理,则既闻命矣。然不先时讲明,争得无舛乎?”甘泉子曰:“然。夫谓随处体认,则讲明在矣。讲明所以合天理也。故学之不讲,圣人忧之。”
自初拜门下,亲领尊训至言,勿忘勿助之旨,而发之以无在无不在之要,归而求之,以是持循,久未有著落处。一旦忽然若有开悟,感程子之言:“吾学虽有所受,‘天理’二字却是自家体认出来。”李延平云:“默坐澄心,体认天理。”愚谓“天理”二字,千圣千贤大头脑处。尧、舜以来,至于孔、孟,说中,说极,说仁、义、礼、智,千言万语都已该括在内。若能随处体认,真见得,则日用间参前倚衡,无非此体,在人涵养以有之于己耳云云。
鄙见以为:格者至也,“格於文祖”、“有苗格”之格;物者,天理也,即“言有物”、“舜明于庶物”之物,即道也。格即造诣之义,格物者即造道也。知行并造,博学、审问、慎思、明辨、笃行皆所以造道也。读书、亲师友、酬应,随时随处皆求体认天理而涵养之,无非造道之功。意、身、心一齐俱造,皆一段工夫,更无二事。下文诚、正、修功夫皆于格物上用了,其家、国、天下皆即此扩充,不是二段,此即所谓止至善。故愚尝谓止至善则明德、亲民皆了者,此也。如是方可谓之知至。若夫今之求于见闻之末,谓之知至可乎?知至即孔子所谓闻道矣。故其下文以修身释格物,而此谓知之至,可征也。故吾辈终日终身只是格物一事耳。
古人学与仕不分两截,故曰“学而优则仕,仕而优则学”,言随处用力,乃一段工夫也。
格物者,即至其理也。意、心、身于家、国、天下,随处体认天理也。
此理本中正,乃天之所为也。稍偏内外即涉支离,非天理矣。此与古本《大学》相同,在随处体认天理而已,更无别事。
阳明近有两书,终有未合,且与陈
世杰谓随处体认天理是求于外。若然,则告子义外之说为是,而孟子“长者义乎?长之者义乎”之说为非,孔子“执事敬”之教为欺我矣。
吾之所谓随处云者,随心、随意、随身、随家、随国、随天下,盖随其所寂所感时耳,一耳。寂则廓然太公,感则物来顺应。所寂所感不同,而皆不离于吾心中正之本体。本体即实体也、天理也、至善也、物也,而谓求之外,可乎?致知云者,盖知此实体也、天理也、至善也、物也,乃吾之良知良能也,不假外求也。但人为气习所蔽,故生而蒙,长而不学则愚,故学、问、思、辨、笃行诸训所以破其愚、去其蔽,警发其良知良能者耳,非有加也,故无所用其丝毫人力也。如人之梦寐,人能唤之惺耳,非有外与之惺也。故格物则无事矣,大学之事毕矣。若徒守其心而无学、问、思、辨、笃行之功,则恐无所警发,虽似正实邪,下则为老、佛、杨、墨,上则为夷、惠、伊尹是也。
来谕于随处体认天理,而会之以“执事敬”之一言,最亲切。或疑随处体认恐求之外者,殊未见此意。盖心与事应,然后天理见焉。天理非在外也,特因事之来,随感而应耳。故事物之来,体之者心也,心得中正则天理矣。
程子曰:“格者至也,物者理也,至其理乃格物也。”故《大学》古本以修身说格物。今云“格物者,事当于理之谓也”,不若云“随处体认天理”之尽也。体认兼知行也。当于理是格物后事,故曰“物格而后知至”。云敬而后当于理,敬是格物工夫也。
盖道,心事合一者也。随时随事,何莫非心?心定则何动非静?随处体认,则端倪随现,何必静养?若见天理,则随处洒落,即是全放下,更无他求。
所谓随处体认天理者,随未发已发,随动随静。盖动静皆吾心之本体,体用一原故也。如彼明镜然,其明莹光照者,其本体也。其照物与不照,任物之来去,而本体自若。心之本体,其于未发已发,或动或静,亦若是而已矣。若谓静未发为本体,而外已发而动以为言,恐亦有歧而二之之弊也。前辈多坐此弊,偏内偏外皆支离,而非合内外之道矣。
庄子云:“用志不分,乃凝于神。”苟其志之不渝,则天理当自见,而事不能夺之矣。更望随处收敛,即是体认工夫。所谓体认者,在心不在事也,何与事俱往之有?
学要知条贯,便是易简。人心如镜,应与未应,而廓然大公之体自如此,所谓条贯也。知此则动静皆定,体用一原,合内外之道也。但能随处体认,始知大公顺应皆是中正本体,一以贯之矣。
随处体认天理,即孔子求仁,造次颠沛必于是,曾子所谓“仁以为己任,死而后已”者也。
随处随时,随富贵、贫贱、夷狄、患难,无非用力之地也。
心浑全无初,感处即初,寂与感皆心之全体也。故颜子之学只于几上、念头上用功,平时只于有事而勿助勿忘,及感发时亦只如此,是谓随处体认,非待初心发乃用功也。复其见天地之心。
论语“居处恭”三句,正是随处体认天理也。恭、敬、忠皆天理也,随处而异名耳。吾心体认只是一段工夫,随处而见耳。恭、敬、忠皆内也,居处、执事、与人则外也。以体认为外,则不由心而以天理为外,是义外之说也。
“见病根后,直拔去之,使不复生,如何?”先生曰:“是有此志则可,若论功夫,恐终难如此说。十年后见猎,不觉前念萌动,此岂可拔得?还须是随处体认天理,天理存时,则人欲自消,消尽者为圣人。”
随处体认天理,六字千圣周行。万里一心感应,虚灵中正观生。
伏望皇上于深宫大庭,静居动应,随处存心,体认天理,常若有见,私欲不萌。
凡其读书作文,就上收敛,随处体认,不至丧志。
所谓独者,固所独知之理也,即天理也,即天德也。察见此理,立则见其参于前,在舆则见其倚于衡。戒慎恐惧,而敬以存养之,令有诸己。终日乾乾,深宫必于是,大庭必于是,静居必于是,临政必于是,随处体认天理而力行之,无顷刻而或离焉。日积月累,则将月异而岁不同。心纯乎天道,诣乎天则,天德日盛。
随处体认天理功夫,久久熟后,心身了悟,自达天德,乃是知本,乃是知至。
良知者何?天理是也。到见得天理,乃是良知。若不见得天理,只是空知,又安得良?这个天理之知,譬如一把火在心上,又如一面明镜在手上,随事随处,实时能照。故颜子有不善未尝不知,知之未尝复行,不待应不去、处不得,乃回头求良知也。其有如此者,即是功夫疏脱处。所以吾每每劝诸君终日终身体认天理也,天理即是德性之知。
孔门之教,居处恭、执事敬、与人忠。黄门毛式之云:“此是随处体认天理。”甚看得好。无事时不得不居处恭,即是静坐也。执事与人时,如何只要静坐?使此教大行,则天下皆静坐,如之何其可也!明道终日端坐如泥塑人,及其接人,浑是一团和气,何等自然!
“随处体认天理”兼此二句包了,便是合内外之道。敬以包乎义,义以存乎敬,分明不是两事。先儒未尝说破,予一向合看。如此见得遗书中谓“释氏敬以直内则有之,义以方外则无有”为决非程子语也。
随处体认天理是圣学大头脑,千圣千贤同此一个头脑。尧、舜、禹、汤、文、武、孔子、周、程,千言万语,无非这个物,岂有别物?同是这个中路,岂有别路?《论语》终食之间造次颠沛必于是而不违,《中庸》富贵、贫贱、夷狄、患难无乎不行。动静内外、隐显常变,无不是随处体认之功,尽之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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