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询《红楼梦》:何谓“作者”——论古汉语“作者”与“作书人”的区别
2024-02-14 14:16阅读:122
问询《红楼梦》:何谓“作者”
——论古汉语“作者”与“作书人”的区别
土默热
对本文的题目,可能有的朋友要挑刺:以疑问句加引号的形式,问询《红楼梦》:何谓“作者”?语法上似乎有点不通顺——不存在何谓《红楼梦》作者问题——作者就是作者,就是《红楼梦》的写作人、创作者,难道还有什么疑问么?你可以不承认曹雪芹是《红楼梦》作者,难道连《红楼梦》小说有个作者也需要怀疑么?这么说,老土真的是土老帽了,连文章题目都写不通顺么——未必吧。告诉朋友,这样立题并非老土无心之失,而是有意为之,其中自有老土的道理。这个“作者”并非老土在书外考证出来的,而是书中开卷第一回写的。让我们先看一段《红楼梦》书中关于“作者”的描述吧:
此书开卷第一回也。作者自云:曾历过一番梦幻之后,故将真事隐去,而借通灵说,撰此《石头记》一书也,故曰“甄士隐”云云。但书中所记何事何人?自又云:“今风尘碌碌,一事无成,忽念及当日所有之女子,一一细考较去,觉其行止见识,皆出于我之上。何我堂堂须眉,诚不若彼裙钗哉?实愧则有余,悔又无益之大无可如何之日也!当此,则自欲将已往所赖天恩祖德,锦衣纨绔之时,饫甘餍肥之日,背父兄教育之恩,负师友规谈之德,以至今日一技无成,半生潦倒之罪,编述一集,以告天下人。
《红楼梦》开篇所写的“作者自云”,其中“作者”一词,现代读者谁都不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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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解上也没有歧义。
《现代汉语词典》1686页“作者”条的注释:“文章或著作的写作者;艺术作品的创作者。”这是现代汉语对“作者”一词的权威解释。但不要忘记,《红楼梦》是古典小说,用现代汉语中对“作者”一词解释,去附会《红楼梦》书中出现的“作者”一词涵义,有望文生义之嫌,这么做学问是不可以的。严格说来,现代汉语中的“作者”一词,并非古汉语“作者”一词的延续,而是个日源外来词汇,它的平假名写作“さくしゃ”,读音为“sakusha”。现代汉语中“作者”一词引入中国的时间,是在十九世纪晚期日本明治维新之后。
如果把《红楼梦》开篇“作者自云”中的“作者”,理解为现代汉语意义上的“文章或著作的写作者”,而现代汉语“作者”一词又是明治维新后方从日语中引进的,那么就会导出一个十分荒唐的结论:小说《红楼梦》的创作和脂本评点,应该是日本明治维新(十九世纪晚期)以后的事情,其创作人和评点者都是个操现代汉语的人——这可能么?当然不可能!《红楼梦》是中国四大古典名著之一,关于《红楼梦》小说流传于世的记载,早在清乾嘉年间就史不绝书,怎么能说是现代人搞出来的赝品呢?既然如此,那么《红楼梦》书中出现的“作者”一词,在古汉语中应该另有涵义。
在中国古典文史著作中,最早出现“作者”一词的,应该是孔子的《论语》。《论语·宪问》:子曰:“贤者辟世,其次辟地,其次辟色,其次辟言”。子曰:“作者七人矣。”孔子这里所说的“作者”,并非现代汉语意义上的“作者”,而是指避世之贤者,也就是隐士的意思,与我们今天理解的“作者”的词义风马牛不相及。我国东汉以来翻译的佛经中,对“作者”一词也有使用,如“作者、使作者,知者、使知者,见者、使见者”等。佛经中的“作者”,与孔子《论语》中的“作者”意思基本相同,与现代意义上的“作者”即著作权人之词义亦毫无关系。
“作者”一词,在古汉语中几经演绎,后来又转化为特指在学问或艺业上有卓越成就的人。如唐杜甫《李潮八分小篆歌》:“秦有李斯汉蔡邕
,中间作者绝不闻。”五代贯休《读刘得仁贾岛集》诗之一:“二公俱作者,其奈亦迂儒。”清朱彝尊《摸鱼子》词:“《乐章》《琴趣》三千调,作者古今能几?”这些“作者”都是泛指从事文章撰述或艺术创作有才华并成就卓著的人,类似于现代人所说的“才子”、“作家”、“诗人”或“书法家”、“画家”,并非确指是哪一部书、哪一首诗或哪一幅书画的具体创作人。当代文学家钱钟书先生的散文《作者五人》,介绍的就是“五个近代最智慧的人”,并非是哪部著作的五个撰写者。
由此推论,《红楼梦》书中“作者自云”中的“作者”,其正确涵义应该指某个“才子”或“作家”、“学问家”,而不是特指《红楼梦》小说的创作者即著作权人。在《红楼梦》创作的那个时代,文人们写史志、小说或其他文字作品,自己一般使用某人“撰
”、“著”、“述”、“编”等字样题署;阅读评点者对创作该书的人,一般使用“作书人”、“作书者”、“著书人”等词语称呼,根本就没有使用“作者”一词代指“作书人”的。《红楼梦》也不例外,脂砚斋批语中,在提到《石头记》一书的撰述者时,就多次使用“作书者”、“作书人”,譬如:
是作书者自注。(第三回)
读五件事未完,余不禁失声大哭,三十年前作书人在何处耶?(第十三回)
作书人将批书人哭坏了。(第十八回)
作书人又弄狡猾!(第四十一回)
作书人又弄狡猾,只瞒不过老朽。(第四十一回)
作书者曾吃此亏,批书者亦曾吃此亏。(第四十八回)
是否只有《红楼梦》的作书人和批书者方这样使用“作书人”词汇呢?不是的,在《红楼梦》创作那个时代,文人们都这样使用。红学界都承认脂砚斋评点《石头记》,受明末大才子金圣叹影响甚大,我们不妨看看金圣叹在评点《水浒传》时,是怎样谈“作书之人”或“作书人”这些概念的:
七十回中许多事迹,须知都是作书人凭空造谎出来。
大凡读书,先要晓得作书之人,是何心胸。如《史记》,须是太史公一肚皮宿怨发挥出来。
圣人之作书也以德,古人之作书也以才。
作书,圣人而天子之事也。非天子而作书,其人可诛,其书可烧也。何也?非圣人而作书,其书破道;非天子而作书,其书破治,破道与治,是横议也。
特别需要注意的另一点是,古人使用“作者”一词,就像今人使用“作家”或“画家”等词一样,一般都用于他称而非自称;因为古汉语中的“作者”表示一种身份,一种荣誉,一种头上的光环,一种社会地位,这是不能自封的;就像今天的任何文学工作者不能自封“著名作家”一样,旧时也必须得到社会公认方可称为“作者”。如果把《红楼梦》开篇“作者自云”中出现的“作者”一词,强行套在曹雪芹身上,那么就成了曹雪芹自封“作者”了,在那个时代这么作,简直是出乖露丑闹笑话,相信北京西山茅棚里那个拿披阅增删的《红楼梦》,一章章换南酒烧鸭的曹雪芹,不会如此厚颜和下流。
如果将“作者”一词的光环罩在《红楼梦》真正的作书人洪昇头上,则是顺理成章的,因为洪昇本人在创作《红楼梦》小说前,早已有的“作者”之身份地位。洪昇十五岁便能考鉴古今,创作《诗骚韵注》,才子之名蜚声钱塘;十八岁前“鸣笔为诗……早擅‘作者’之林”(柴绍炳《与洪昉思论诗书》)。洪昇《题张杞园浮家泛宅图》的“南正宫·锦缠道”一曲的墨迹,就被收藏者记载为“作者钱塘洪昉思昇”。洪昇的成名作和代表作《长生殿》流传后,一时“家家收拾起,户户不提防”,“旗亭市上红楼里,群指先生折角巾”,其“作者”身份地位世所公认。洪昇创作《红楼梦》须隐去自己的真实身份,用“作者自云”代指自己,巧妙而恰当。
脂砚斋其实早就看出了这一点,在书中第五回“红楼梦引子”:开辟鸿蒙,谁为情种?这句话后面批道:“非作者为谁?余又曰:
亦非作者,乃石头耳。”这里说的“作者”,是呼应“谁为情种”之问的,并非呼应作书人之问,这个才华横溢的情种当然是“作者”,也是“石头”。洪昇的一生,迷恋风云月露,耽搁花笺彩纸,缠绵《长生殿》,讴歌《四婵娟》,并用“天宝明皇、玉环妃子”故事架构,充填蕉园姐妹两结诗社的故事素材,构建了《红楼梦》的“木石前盟”故事。开辟鸿蒙,谁为情种?非“作者”为谁?这个“作者”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情痴情种。
当然,《红楼梦》因为是自传体小说,其“作者”和“作书人”是同一个人。但也不能因此而混淆二者的不同涵义和指向。古“作者”并非今作者,此“作者”亦非彼作者。在脂本《石头记》创作评点的那个时代,文人们心目中还没有日源词汇“作者”这个概念,是不会混淆使用“作者”和“作书人”两个概念的。把《红楼梦》书中的“作者”一词,硬套在曹雪芹身上是不合适的,因为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他有古人所说的“作者”资格,但套在洪昇身上却是量体裁衣,按头制帽,因为有确凿证据证明他十八岁前就被时人列入“作者之林”,“风流直压李青莲,名擅词场二十年”,头上几乎戴了一辈子“作者”的花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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