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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馍馍和梁宝金

2023-12-25 13:41阅读:
我小时候,居住在济南市市中区一个比较偏陋的街区,笼统的名称是岔路街,据说是当年曹操行兵时曾经迷路,因此而得名。具体说来,我住在公立街,周边有小纬五路、民生庄、太平庄等街道。总体而言,这里就是一个贫民窟,用现代的说法是D端人口聚集地。只不过里面不只是D端人口,有少部分是在敏感时期想模糊自己真实身份的人士。
我居住的公立街,整体情况略好一些,有一些教师‘还有一些商界人士,还有在当时看来令人艳羡的济南机床一厂的职工,甚至不乏企业里面的高工、会计师。说到我南面的民生庄,则基本上是一些穷苦人家,以拉地排车的居多,但不绝对。
当时的街道办事处,我们叫“分社”,与老百姓的生活息息相关。譬如发救济金,开个什么证明之类,那里是无法绕开的。分社就坐落在我们街道北面的经七路上,与公立街呈45°角斜对,街道中有一个我们当时每天必去的菜市场,(年纪大了,忘记了街道的名称)再往北一点,有一条窄胡同,通向经六路,大概是第一家独门独院的人家。便是李干卿的家,分社就在李家和菜市场中间,民生庄的人要去分社,穿过公立街是最近的路径。


这里要介绍的两位,都住在民生庄南部,再往南一点就是经十路,往北,穿过岔路街,途径公立街,便可去分社。


这两位的真实性名现在已无从考据,标题里的两个名字,仅是当时我们孩子据眼里的形象或姓名的谐音。不敬之处,望二位年长者宽宥。


第一位大馍馍,以我现在的判断,应该是一个有些文化的人,五十岁上下,个子不高,胖胖的,秃头,鼻梁上架一副眼镜,走路很慢,当然与职业有关,他当时是收购一些钟表眼镜之类的东西,吆喝出去,总要等人从家里赶出来,走快了,岂不让人家扑空。根据他的外形特征,当时的孩子们都叫他大馍馍。奇怪的是,叫他大馍馍,他从来不恼,于是,孩子们放胆问:大馍馍,你妈呢?“上天了”,大馍馍不疾不徐的回答道。无论是哪个孩子,无论你问多少回,一成不变。


以我现在的常识,我认为“大馍馍”应该有某种信仰,所以在他看来,在跟这些无聊的孩子的毫无意义的问答中,欣慰地宣告了母亲的归宿。后来WG开始了,大馍馍所从事的职业已不被容许,孩子们便很难见到这位从容不迫的老人了。


梁宝金,当然不一定是户籍上的名字,但根据国人的命名习惯,大概是这几个字。这个人一看就是个粗人,身高大约180公分,甚是魁梧,估计是拉大胶皮的(即比普通地排车长、宽、尤其车轮比较粗的一种人力车),也是五十多岁年纪,当时他已经患病,现在知道是中风或半身不遂。脑部梗塞的部位是左半球,因此,右半身不利落,连带语言障碍。他是一个五保户,经常要到分社领取低保,公立街是他必经之地。由于他形象不佳,穿着邋遢,尤其是衣襟上,左袖上,全是揩鼻涕或流口水的痕迹,孩子们颇瞧他不上,给他取一绰号“两毛斤”或者径直叫两毛一斤。


他既失去了骂人的功能,又追不上这些顽皮的孩子,只好徒唤奈何。


WG开始后不久,梁宝金就像是换了个人,民生庄的ZF派们,看中了他的政治地位,也给他胳膊上套上一个H箍,穿梭往来于公立街,揪斗那些原来给他发放低保的分社干部。


这还不算完,似乎教育青少年的责任也落在了他肩上。当时我们孩子们玩的游戏里,有抽老牛,打尜,他悄悄地走到跟前,弯腰捡起来,没收,谁敢问他要?小孩子只能骂,骂了然后跑。可小孩子有什么记性?转天忘了,梁宝金从背后抓住,单臂单腿,就摔你个七仰八叉,估计他年轻时是有些拳脚功夫的。


WG结束后,梁宝金不知所踪,估计是死了。大馍馍似乎又焕发了青春,不经常路过公立街了,走得比过去匆忙了些,经常在大集上见到他,经营范围,扩大到了玉器、古董,俨然一个文物收藏家,于是孩子们也肃然起敬,不再喊“大馍馍”了。


两位老人现在肯定已经作古,只是在记忆里还偶尔出现他们的形象。不知道我的那些发小们,还否记得。


2023年12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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