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论贾宝玉的科举之路
2012-01-06 08:30阅读:
程高本《红楼梦》里贾宝玉最终走上了科举之路,这是为众多红学家所诟病的。
批评者的批评掷地有声,都是否定后四十回的。譬如,书中批贾宝玉“于国于家无望”,有人认为,倘若贾宝玉如续书所写,能接受老学究的开导和钗、袭等人规劝,终于去读《四书》、学时艺、考科举,改“邪”归“正”,这还能说他“愚顽”、“偏僻”、“乖张”吗?贾宝玉是在所谓“却尘缘”之前即跨进考场的,既已“高魁”,又有“贵子”,“将来兰桂齐芳,家道复初”,怎么还能说他“天下无能第一”呢?该说他“于国于家有望”才是!从封建观点看,贾宝玉最终做了不负“天恩祖德”、“师友规训”的回头浪子,岂不正可作为“纨绔与膏梁”效法的榜样吗?可见,续书所写违背曹雪芹写贾宝玉的原意,而且也歪曲了《红楼梦》原来的主题思想。云云。
鉴于此,有必要回望贾宝玉的科举之路,给“中乡魁宝玉却尘缘”一个交代。
而对于贾宝玉是否“于国于家有望”,那是另一层面的问题,因为,人没了,讨论有望无望这类问题,有意义吗?
(一)
从“续书”,也即第81回开始研究。事情是因为贾迎春所嫁非人引起的,贾政和王夫人谈起贾宝玉的学业,贾政说:“你提宝玉,我正想起一件事来。这小孩子天天放在园里,也不是事。生女儿不得济,还是别人家的人,生儿若不济事,关系非浅。……如今儒大太爷虽学问也只中平,但还弹压的住这些小孩子们,不至以颟顸了事。我想宝玉闲着总不好,不如仍旧叫他家塾中读书去罢了。”王夫人道:“老爷说的很是。自从老爷外任去了,他又常病,竟耽搁了好几年。如今且在家学里温习温习,也是好的。”
接下来,贾宝玉再入家塾。
贾宝玉是贾政亲自送
来的,贾政请托贾代儒:“我今日自己送他来,因要求托一番。这孩子年纪也不小了,到底要学个成人的举业,才是终身立身成名之事。如今他在家中只是和些孩子们混闹,虽懂得几句诗词,也是胡诌乱道的,就是好了,也不过是风云月露,与一生的正事毫无关涉。”他的意思是“目今只求叫他读书,讲书,作文章。倘或不听教训,还求太爷认真的管教管教他,才不至有名无实的白耽误了他的一世。”
受人之托,贾代儒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所以,就连贾母也说:“好了,如今野马上了笼头了。”
自此贾宝玉天天去上学,师父定的功课:早起理书,饭后写字,晌午讲书念文章。
第83回袭人说,“宝二爷这两天上了学了,老爷天天要查功课。”她还说过,王夫人也叫鸳鸯来给贾宝玉打招呼,“如今老爷发狠叫你念书,如有丫鬟们再敢和你顽笑,都要照着晴雯司棋的例办。”告诫贾宝玉,也是说给他身边的人听的。情况甚至通到贾元春那里,贾母等人进宫探视元妃,元妃问:“宝玉近来若何?”贾母道:“近来颇肯念书。因他父亲逼得严紧,如今文字也都做上来了。”元妃道:“这样才好。”
这样一种氛围,贾宝玉能不好好读书吗?
贾宝玉再不能撒懒了。入学第二天,贾宝玉因故迟了些,贾代儒已经变着脸,说:“怪不得你老爷生气,说你没出息。第二天你就懒惰,这是什么时候才来!”宝玉把昨儿发烧的话说了一遍,方过去了,原旧念书。
贾宝玉当真能念进去?未必。
且看:下了学,贾宝玉一径往林黛玉那里去。进门便说:“我依旧回来了!”回就回来了呗,“依旧”什么?可见贾宝玉老毛病不改,他根本没想改。所以他接着说:“还提什么念书,我最厌这些道学话。更可笑的是八股文章,拿他诓功名混饭吃也罢了,还要说代圣贤立言。好些的,不过拿些经书凑搭凑搭还罢了,更有一种可笑的,肚子里原没有什么,东拉西扯,弄的牛鬼蛇神,还自以为博奥。这哪里是阐发圣贤的道理。目下老爷口口声声叫我学这个,我又不敢违拗,你这会子还提念书呢。”
林黛玉的想法似乎有些变了,她驳了贾宝玉:“我们女孩儿家虽然不要这个,但小时跟着你们雨村先生念书,也曾看过。内中也有近情近理的,也有清微淡远的。那时候虽不大懂,也觉得好,不可一概抹倒。况且你要取功名,这个也清贵些。”宝玉听到这里,觉得不甚入耳,因想黛玉从来不是这样人,怎么也这样势欲熏心起来?又不敢在他跟前驳回,只在鼻子眼里笑了一声。
当晚贾宝玉睡不着。他把念过的《四书》翻出来。“看去章章里头似乎明白,细按起来,却不很明白。看着小注,又看讲章,闹到梆子下来了,自己想道:‘我在诗词上觉得很容易,在这个上头竟没头脑。’”
(二)
贾宝玉并非没头脑。这一点在第82回“老学究讲义警顽心”里看得很清楚。
贾代儒要贾宝玉讲“后生可畏”章,此见《论语·子罕》,子曰:“后生可畏,焉知来者之不如今也?四十、五十而无闻焉,斯亦不足畏也已。”
讲这一章,贾代儒意在激励贾宝玉发奋读书,及时努力。贾宝玉明白他的意思,说:这章“先将‘可畏’二字激发后生的志气,后把‘不足畏’二字警惕后生的将来。”再往下串讲,宝玉道:“圣人说,人生少时,心思才力,样样聪明能干,实在是可怕的。哪里料得定他后来的日子不象我的今日。若是悠悠忽忽到了四十岁,又到五十岁,既不能够发达,这种人虽是他后生时象个有用的,到了那个时候,这一辈子就没有人怕他了。”
贾代儒肯定贾宝玉的节旨讲得清楚,但对“无闻”另有解释。
贾代儒说,“无闻”二字不是不能发达做官的话。“闻”是实在自己能够明理见道,就不做官也是有“闻”了。不然,古圣贤有遁世不见知的,岂不是不做官的人,难道也是“无闻”么?“不足畏”是使人料得定,方与“焉知”的“知”字对针,不是“怕”的字眼。要从这里看出,方能入细。
贾代儒是贾宝玉爷爷辈的人。因为不是嫡派,贾代儒没资格袭爵,也没有谁会捐个官儿给他做,他一辈子只能教几个小学童度日。
贾代儒何尝不想发达?贾瑞是他的孙子,看文本第12回,说他“素日教训最严,不许贾瑞多走一步,生怕他在外吃酒赌钱,有误学业。”结果呢,贾代儒的希望落空了。贾瑞不成器,贾代儒那一套“有闻”“无闻”的说辞连他的孙子都没听进去。
贾代儒属于“老大无成”一类人。贾代儒说“临文不讳”,贾宝玉却不能不有所顾忌。
再者,贾代儒用“明理见道”这个词解释“闻”字,划开了爷孙俩认识上的界限。贾宝玉读书要“明心见性”,这跟“明理见道”全然不是一回事。这个区别是细微的,却也是巨大的和完全对立的。
务虚过后,便是务实。贾代儒要贾宝玉再讲一章:“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也”。贾代儒认定贾宝玉正犯着这两件病。他说,“我虽不在家中,你们老爷也不曾告诉我,其实你的毛病我却尽知的。做一个人,怎么不望长进?你这会儿正是‘后生可畏’的时候,‘有闻’‘不足畏’全在你自己做去了。我如今限你一个月,把念过的旧书全要理清,再念一个月文章。以后我要出题目叫你作文章了。如若懈怠,我是断乎不依的。自古道:‘成人不自在,自在不成人。’你好生记着我的话。”
贾宝玉觉得这一问“有些刺心”。
为什么刺心?因为在世人眼里,贾宝玉正犯着这件病。他陪笑道:“这句话没有什么讲头。”代儒道:“胡说!譬如场中出了这个题目,也说没有做头么?”宝玉不得已,讲道:“是圣人看见人不肯好德,见了色便好的了不得。殊不想德是性中本有的东西,人偏都不肯好他。至于那个色呢,虽也是从先天中带来,无人不好的。但是德乃天理,色是人欲,人哪里肯把天理好的象人欲似的。孔子虽是叹息的话,又是望人回转来的意思。并且见得人就有好德的好得终是浮浅,直要象色一样的好起来,那才是真好呢。”
贾宝玉的回答中规中矩,得到了贾代儒的肯定。
贾宝玉出于“不得已”。
该做的都做了,能说的也都说了。
有一点我特别感到悲哀,读过一些否认后四十回的评红文章,文章指斥所谓续作是原著的反宣言,贾宝玉的形象被歪曲了。以这一回为例,讲解四书经义,贾宝玉竟然顺着道学家的思路,说什么德乃天理,色是人欲。我想不出贾宝玉怎么讲才能让批评他的人满意,我只觉得,他们的要求太过分了。书里说,贾宝玉不得已,这意思表达得已经再清楚不过了,他还能怎么样呢?
何况,贾宝玉没有说错,色是人欲,但既然“也是从先天中带来,无人不好的”,它不是天理,又是什么?
(三)
终于到了这一天,当父亲的不放心儿子,贾政要跟儿子面对面。
这一回是第84回,“试文字宝玉始提亲”。贾母告诉贾政:“娘娘心里却甚实惦记着宝玉,前儿还特特的问他来着呢。”贾政陪笑道:“只是宝玉不大肯念书,辜负了娘娘的美意。”回到自己房里,贾政跟王夫人提起贾母的话来,说道:“老太太这样疼宝玉,毕竟要他有些实学,日后可以混得功名,才好不枉老太太疼他一场”。
贾政自己很明白,所谓“实学”,无非是为了将来可以“混得功名”。但自己想是一回事,教训儿子则是另一回事。
先生给宝玉“开笔”近两个月了。做过三个题目,一是《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一是《人不知而不愠》,一是《则归墨》。贾宝玉说都是做了抄出来,师父又改的。
——贾政翻开看时,见头一篇写着题目是《吾十有五而志于学》。贾宝玉原本破的是“圣人有志于学,幼而已然矣。”代儒却将幼字抹去,明用“十五”。贾政道:“你原本‘幼’字便扣不清题目了。‘幼’字是从小起至十六以前都是‘幼’。这章书是圣人自言学问工夫与年俱进的话,所以十五、三十、四十、五十、六十、七十俱要明点出来,才见得到了几时有这么个光景,到了几时又有那么个光景。师父把你‘幼’字改了‘十五’,便明白了好些。”看到承题,那抹去的原本云:“夫不志于学,人之常也。”贾政摇头道:“不但是孩子气,可见你本性不是个学者的志气。”又看后句“圣人十五而志之,不亦难乎”,说道:“这更不成话了。”然后看代儒的改本云:“夫人孰不学,而志于学者卒鲜。此圣人所为自信于十五时欤。”便问“改的懂得么?”宝玉答应道:“懂得。”
“开笔”是开始作文的意思,也叫试笔。“吾十有五而志于学”见《论语·为政》,这是孔子晚年回顾自身经历所说的话,说他十五岁时就立志学习。写文章讲究起承转合,“破题”就是文章一开头须要说破题目的要义;紧跟着,申述和阐发题义,就是“承题”。按贾宝玉的意思,不爱念书是人之常情,要做到“十有五而志于学”,那太难了。贾政批评他,一是孩子气,二是本性不是个学者的志气。
第二个题目“人不知而不愠”见《论语·学而》,“愠”是抱怨、愤恨,整句话意思是人家不了解我,我也不怨恨。
就这个题目,贾宝玉写的是,“能无愠人之心,纯乎学者也。夫不知,未有不愠者也。而竟不然,非纯学者乎?”先生改了,改成了“不以不知而愠者,终无改其说乐矣。夫不知,未有不愠者也,而竟不然。是非由说而乐者,曷克臻此。”儒家推崇君子,认为君子应该做到也能做到“人不知而不愠”。贾宝玉回避“君子”这个概念,他认为被人误会、误解,生气是难免的。什么时候都表现不出一点儿不高兴的意思,大概只有纯粹的学者才做得到。
贾代儒的改本不伦不类。“说”“乐”二字应该是从《论语·学而》的前两句搬过来的,一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一曰“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这跟第三句完全不搭界。贾代儒自说自话,贾政没有看懂,只好含糊其辞,说是“这改的也罢了,不过清楚,还说得去”。
贾宝玉实话实说。譬如,他踢过袭人一脚;因为一碗枫露茶乱发脾气,茜雪被无辜撵走了。所谓“人不知而不愠”,确实难做到。
再看下一个题目,写的是《则归墨》。文题见于《孟子·滕文公下》:“天下之言不归杨,则归墨”。贾政看了题目,自己扬着头想了一想,似乎对这个题目他自己就没把握。贾代儒对贾宝玉的破承都没有改,贾政只好说,“这也并没有什么出色处,但初试笔能如此,还算不离”。
其实这里头的问题大了。孟子比孔子晚一点,号称亚圣。他们那个时代,儒家学说还处于开创期,思想影响远没有后世那么高。孔孟之道的劲敌是杨墨学派。在《孟子·滕文公下》里,孟子说,“圣王不作,诸侯放恣,处士横议,杨朱、墨翟之言盈天下。天下之言不归杨,则归墨。杨氏为我,是无君也;墨氏兼爱,是无父也。无父无君,是禽兽也。”能坦然承认自家的学说吃不开,孟子说的是老实话。学堂师父出这个题目做文章,贾宝玉的破题是“言于舍杨之外,若别无所归者焉”,接着承题,“夫墨,非欲归者也,而墨之言已半天下矣,则舍杨之外,欲不归于墨,得乎?”贾宝玉的论点有一个大前提,即“舍杨之外无所归”。既然天下的人“不归杨,则归墨”,墨子占了半边,杨朱也占了半边。非此即彼,不往这边靠,就往那边走。离开杨朱,又想不往墨子这边靠,行吗?
贾宝玉的推理无懈可击,它是讲逻辑的,既有理论,又有实践。贾代儒没有改。
贾政只好勉强说,“这也并没有什么出色处,但初试笔能如此,还算不离”。其实,贾宝玉的理解跟正统儒家说教已经差得太远了。
最后一个题目是贾政定的。贾政奉旨做过一任学政,那是替皇上选拔人才的差事。他把考童生的题目拿来考贾宝玉。虽然只要求做个破题,却又必须“另换个主意,不许雷同了前人”。题目“惟士为能”,见《孟子·梁惠王上》,原句是“无恒产而有恒心者,惟士为能”。孟子说的是,治理国家,有仁义就足够了。老百姓没有维持生计的产业,思想会乱套。“无恒产而有恒心”,这只有读书人,只有明白事理、通晓仁义的士人才做得到。
这时小厮传话,“老太太那边姨太太来了,二奶奶传出话来,叫预备饭呢。”
贾宝玉的思想开了小差,贾政似乎也没多少心思继续考下去。贾宝玉随便应付了一个破题,“天下不皆士也,能无产者亦仅矣”,贾政点头认可,最难的一关竟如此轻易地让贾宝玉混了过去。贾宝玉的破题确实高明。他来了一个逆向思维,从反面切入正题:天下人并不都是所谓“士”,这种人里头,一无所有的穷光蛋更是少之又少。这样摆明观点,贾政没觉出有什么不对头,也没感到太突兀。
贾宝玉没接着说下去,但他藏在心里的话还是猜想得出来。天下的“士”确实没有恒产,他们是些“禄蠹”。贾宝玉不喜欢结交那些大人先生,因为他们阳为道学,阴为富贵,他身边触目所及,那些自命清高的达官贵人无一不是假道学,伪君子!贾宝玉读书,他用心读了。否则,他说得出这样的话来吗?
(四)
改“邪”归“正”的贾宝玉有了些正面表现。第85回“贾存周报升郎中任”,知道父亲升了官,贾宝玉“心中自是甚喜”。第88回“博庭欢宝玉赞孤儿”,他夸贾兰书念得好,说“师父还夸他明儿一定有出息呢。老太太不信,就打发人叫了他来亲自试试,老太太就知道了。”到第92回,贾母要贾宝玉给巧姐儿理书,贾宝玉是认真的,得知巧姐儿认了三千多字,念了《女孝经》和《列女传》,特地讲里头的故事给她听。
这一回叫“评女传巧姐慕贤良”。
贾宝玉的评述大体照本宣科,“那文王后妃是不必说了,想来是知道的。那姜后脱簪待罪,齐国的无盐虽丑,能安邦定国,是后妃里头的贤能的。若说有才的,是曹大姑,班婕妤,蔡文姬,谢道韫诸人。孟光的荆钗布裙,鲍宣妻的提瓮出汲,陶侃母的截发留宾,还有画荻教子的,这是不厌贫的。那苦的里头,有乐昌公主破镜重圆,苏蕙的回文感主。那孝的是更多了,木兰代父从军、曹娥投水寻父的尸首等类也多,我也说不得许多。那个曹氏的引刀割鼻,是魏国的故事。那守节的更多了,只好慢慢的讲。……”
贾宝玉有什么讲什么,并无顾忌。倒是贾母有所选择,听到贾宝玉开讲那些艳的,妒的,已经提高了警惕。“文君、红拂是女中的……”听到这里,贾母立即截住,说:“够了,不用说了。你讲的太多,她哪里还记得呢。”
贾宝玉最终走上科举之路是两府查抄之后。此前第97回,贾政被点了江西粮道,赴任前交代王夫人,要她切实的管教儿子,“断不可如前娇纵。明年乡试,务必叫他下场。”而此时的贾宝玉因失了玉,已经“头昏脑闷,懒待动弹,连饭也没吃,便昏沉睡去。仍旧延医诊治,服药不效,索性连人也认不明白了。”
此后便是两府查抄。就贾府这样的豪门大族而言,这一打击是前所未有的。贾政不能不叹气连连,他想道:“我祖父勤劳王事,立下功勋,得了两个世职,如今两房犯事都革去了。我瞧这些子侄没一个长进的。老天啊,老天啊!我贾家何至一败如此!我虽蒙圣恩格外垂慈,给还家产,那两处食用自应归并一处,叫我一人哪里支撑的住。……倘或我珠儿在世,尚有膀臂,宝玉虽大,更是无用之物。”
贾宝玉“于国于家无望”,确乎其然。
而到了这种时候,一家子那么多“子侄没一个长进的”,身边全是“无用之物”,问题的严重性就凸现出来了。
贾政发狠要贾宝玉上考场。这不仅是为了他成人,更是要藉此“赎咱们家的罪名”。第115回,贾政南下给贾母送灵,临行前一再嘱咐贾宝玉,“必要将你念过的文章温习温习”。
因贾政命他赴考,王夫人便也不时催逼查考起他的工课来。
到小说118回,贾政在返程的途中,还惦念着“宝玉兰哥场期已近,务须实心用功,不可怠惰。……此谕宝玉等知道。”
科考之路,贾宝玉不能不走,也不得不走。
考场是“名利无双地”。
然而,贾宝玉走上考场,在他看来,却是“打出樊笼第一关”,这就奇了。贾宝玉的主意其实在出门前就打定了,他说:“走了,走了!不用胡闹了,完了事了!”这里的意思,难道还不明白吗?
2012-01-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