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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里春来迟 素姬的世界（三）

2012-05-19 20:44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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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里春来迟 <wbr>素姬的世界（三）
都说今年冬天山里很冷，下大雪，刮大风，冰冻三尺零下15度的天气持续了两个多星期，他们老念叨留在岚村没人照料的鱼鸟花树，我就知道要南下了。这不，她刚从华盛顿回来，就把我装进笼子里，一会天上，一会地下，不知怎么的，就到了岚村的小房子里。

虽然每年都会在岚村住上好多日子，但细算算，这么多年来，居然从来没在春天来过这里。岚村的春天会和夏天、秋天一样好玩吗？
这里的春天从三月二十一日春分开始算，没有立春一说。尽管人家不信，笑话她，她还每年二月四日总要说春天来了。真不知道那是哪里的春天。现在都已经三月底了，岚村依然是张睡意朦胧的冬天面孔；山岭上的树木还都光裸着黑黑的躯干，可怜兮兮地在寒风里哆嗦。不过，仔细看看，四周山上的积雪已开始撤退，留下一些有趣的图画在山崖上。尤其那个窝在岩缝里的比利牛斯山臆羚，蹬足扬角，又肥又大。村里人把它当温度计使。别看它现在精神抖擞，却禁不住五、六月太阳的折磨。它会一点点瘦下去，先缺条胳膊后少条腿，最后只剩下一个比我还小的小白点。那时，暖洋洋的夏天就来到了。
山里春来迟 <wbr>素姬的世界（三）


房子里还是老样子，只有洗碗机进水管冻裂了，流了一地的水。见她换了鞋往院子里去，我也赶紧跟出去。她转来转去，一会在一棵被拦腰折断的小白桦前唉声叹气，一会又唠叨说柿子树也缺了好几根小枝……两棵光秃秃的苹果树还是老样子，长来长去也长不大，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吃上苹果。倒是月季棵棵肥嫩茁壮，蝴蝶花树也枝茂叶盛，看来去年秋天临走前从草场上拾来的马粪起作用了。吃的越龌龊，开的花越漂亮？她最后停在大门口那棵伞形樱花树前不走了，绕着树抬头细看枝头指尖大小的红点点。5年前种这棵树的样子我还记得，那天花店刚把树送来，天就下起了大雪。泥雪相混，树洞很难挖，勉强种下后，她就一直担心山太高，天太冷，这棵樱花会活不长。后来每次听她和村里的妲妮通电话，总要问樱花开了没有，什么颜色，好看不好看，自己却从来没见到过。等她等得不耐烦，我就自己转到屋后去。我关心的是池塘里的大老黑怎么样了。
山里春来迟 <wbr>素姬的世界（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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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池塘看上去好好的，水面上浮着黄睡莲新长出来的绛红色的小叶子，一点不像他们说的那样结了厚厚的冰，被白雪覆盖了。周围的石头看上去有点乱，这肯定是法朗索瓦受他们之托来探视时踏破冰雪掉进池子里造成的。那只塑料苍鹭倒还神气活现地坚守着岗位，在我走过它身边时居然不屑看我一眼。我冲它哼一声：邻居阿斯以为你会吃鱼，扔石头赶你，你就把自己当真的了，别人不知道，我还不清楚吗？别在我面前装模作样，小心我的尖爪子！说得它哑口无言。我走到池边喝水，这样甘冽的雨水，只有在岚村能喝个够。我一边“噼啦噼啦”地舔水，一边往水深处细看。水里红红黄黄有二三十条小鱼，算算该有四五代了，而最初的九条鱼现在只剩了一两条，不知是被别人抓了去，还是呜呼哀哉命归西天了。谢天谢地，老大黑还活着，它还是潜水艇似地悄然来往，看上去胡子又长了点，肉又肥了点，嘴巴也越来越大，快赶上我了。她说这是条鲤鱼，鲤鱼能长多大？等小池塘装不下了就该给我尝鲜了吧？
山里春来迟 <wbr>素姬的世界（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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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台上传来“咕咕—咕”、“咕咕—咕”的叫声，我定睛一看，呵，又是那对鸽子，——两只长了硬毛的肉团团。去年夏天，它还是个羽毛没长全的小鸽子，现在已堂而皇之地和老婆一起天天来阳台上讨食了。为了它们，他特地在栏杆上装了个喂食器，不时往里面添东西。哼，我知道装在栏杆上是存心气我，让我够不着，可我还是尝过那些从喂食器里掉下来的东西。那并不是什么好吃的东西，一粒粒硬得咬不动。生吞下去，结果第二天又原封不动地拉出来了！呸、呸！这对鸽子倒满会享福，困了，它们就在门前的白蜡树上打盹，饿了，就来阳台上来啄食。只要阳台上摆出饭来，它们一准来报到。天长日久，它们胆子越来越大，不光敢从他手里啄食，还时不时往开着的门里窥视。有一天，我正在沙发上闭目养神，它们就目中无猫地走了进来。我再怎么好说话，也不能看着肉团团跳来跳去而无所作为吧。只轻轻一扑，小肉团就在爪子底下了。正在我给它脱硬毛衣时，他却大叫着冲过来，一下把肉团夺了去。害得我只剩满嘴硬毛，还挨顿臭骂。唉，岚村有这么多好吃的东西，却都只能看，不能碰，真真气死猫也！
山里春来迟 <wbr>素姬的世界（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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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不能吃，鸽子不能吃，只好看风景。好在这里的风景美丽多变，从不单调。这次在岚村住了两星期，一会晴，一会雨，一会雾，一会雪，春夏秋冬都过了一遍，叫猫摸不着头脑。

太阳出来，天气晴和，他们就忙得不得了，不是到山岭野地里去乱跑，就是在家点火烧荒。这是我最讨厌的：赤红滚烫的火舌串得老高，在东风里噼啪乱响，害得我不知往哪里躲。真怕有一天他们会把房子阳台付之一炬，烧得像后山牧场那样焦黑一片，连消防队来也只能干瞪眼。
天上下雨，他们也不会在家呆着，说是正好到山南西班牙去看满山遍野的杏花林。山南西班牙是什么地方，为什么不下雨？这是我一直想知道的。那天他们一早出门，天黑了还没回来。我对着剪贴在墨蓝的天幕上黑幽幽的山影发呆，想像山那边大片大片的杏花林一定很好看。没想到他们回来说，白跑了四五十公里，花尾巴也没赶上，杏树都长出了绿叶，花已谢了，明年要赶早，提前一个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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岚村的雾天最古怪。这抓不住，吹不散的白精灵，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有时晴空万里，山峦清晰，不知什么时候突然会从东边山谷里开进一股股白雾，前赴后继，浩浩荡荡地向西翻腾。这时我就站在阳台上，使劲挺起胸膛，觉得自己像检阅远征军的的大将军，全不顾胡须尾巴上结满细细的白水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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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中旬回巴黎前，山里突然又下起雪来。那棵樱花树，也许为了讨她喜欢，努力了两个星期，巴巴结结地开了半树的花，现在要受冻了。看她在树前喃喃自语，猜想她在后悔把属于温暖平原的树木种到这环境严厉的高山里来。其实，这些人常常低估生物的生存能力，他们怎么会想到像我这样的沙龙贵族猫会更喜欢去荒地里乱跑，去和野生野长的流浪猫打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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