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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地上的葫芦娃——马宝

2022-03-11 17:24阅读:
平地上的葫芦娃——马宝
小时候,在田埂路边,我们有时可以看到一种叫“马宝”的植物,生着长长的秧儿,结着一串串圆嘟嘟的果实。果实也被我们叫做“马宝”。这是孩子们非常喜欢的野果,比较成熟的,已经散发着一种特别诱人的香味,我们拿在手上,嗅个不停。不太成熟的,用手盘一盘,时间长了,也会逐渐散发出这种香味。那是一种沁人心脾的甜蜜香味,是农村孩子从未接触过的。如今人类会使用各种香水,可我感觉都比不上成熟马宝的那种香味。
当然,我们喜欢马宝,不仅仅是因为它的香味。试想,一个长长的秧儿,挂着一串串圆圆滚滚、白白绿绿的球球,晶莹剔透,从大到小,或者说从小到大,排列均匀,就像一个等差数列,一个自然音阶,或者从大到小七个葫芦娃,外貌就已经是一种自然的奇迹了。小马宝不断娩出,大马宝不断长大,这是一个动态的过程。即使我们看去只是一瞬间,但是这种动态却是一看便知。因为这是生命,因为这是植物快速生长的夏秋季节。这种感觉也是非常舒服。如果是翡翠组成的这样一个数列,虽然名贵,但没有生机,所以还比不上夏季的一串马宝。
这是大自然,给农村小学时的我们,上了一堂生动的数列课—一个均匀递增或者均匀递减数列。这堂课,同时给了我们美的启迪,它包含了很多审美元素:球,花纹,曲线,队列,音符,生命,葫芦娃!那时候,动画片《葫芦娃》还没影子呢!在精神生活贫瘠的农村,这一串串瓜瓜对孩子们来说,简直就是一集简装版的《葫芦娃》,还自带伴奏乐。更何况,马宝,会让我们想起甘甜的西瓜,我们求之不得的水果,可以暂时满足一下我们视觉上的饥渴。
然而,马宝,又名小马泡(Cucumis bisexualis)、马包,竟然不是与西瓜,而是与黄瓜亲缘关系更近,二者同属黄瓜属,而西瓜则属于另一个属,西瓜属。怪哉,马宝和西瓜同是圆圆滚滚的,而黄瓜是长长的,前两者属于同一个属似乎更合理,这让人不解。当然,黄瓜属和西瓜属同属于葫芦科葫芦亚族,亲缘关系也不远。
平地上的葫芦娃——马宝

马宝的名字也要说一说。《中国植物志》上,叫小马泡,又叫马包。可是我们这儿的发音,“马”发Ma,二声,还要拉个长音。“宝”发音bao,轻声。我觉着更像“妈宝”。我写成“马宝”未必符合俗称之原意,但也绝不认可“马包”这个带有轻蔑味道的写法。如果名称是“妈宝”,那就更有意思了,这个名字的意思就是“妈妈的宝贝们”,那一条秧儿上的结七、八个瓜瓜,就是妈妈的七八个宝贝。这就像我们小时候的农村,每家都有五、七个孩子,虽然父母都很疼爱,可是条件艰苦,孩子们都是粗放型养育,就像一条藤蔓上的瓜瓜,不怕风吹日晒,在贫瘠的土壤里艰难成长。马宝,其实也是农村六七十年代之前家庭及贫寒生活的写照。
除了马宝,我们家乡还有几种有趣的野草。苦蘵(Physalis angulata),我们叫灯笼棵,属于茄科,在家北地瓜地里最多,在玉米地的边缘也常见。在深秋时,它们会结出一个个外被灯笼状果萼的浆果,撩拨着我们。那是它给我们出的灯谜。我们猜不出来,就生气地摘下它,用巴掌用力拍击,发出“泡”的一声响,细小的种子撒了一地,谜底在无意之中揭开了。原来谜底就是让我们帮助它散播种子,我们都上了它的当。
还有一种节节草(Equisetum ramosissimum),我们叫它接骨草。其草茎竟然能够一节一节拔开,还能再插回去,严丝合缝,复原如初。节节草其实是古老的蕨类植物,是木贼科的活化石。这确实是我没想到的。蕨类植物喜欢湿润环境,如今在曲阜城南南泉村最多,因为那儿还有湿地。在我们村,节节草在八十年代就和家北湿地一起消失了。我们可以在一叶荷中感受夏的清凉。
如今,很多野草野花都难得一见了,包括马宝和节节草,至少在我们村子周围是这样。我在曲园见过一次马宝,那已经是在十年前了,我散步时发现,在文史楼前的东西路路边水泥缝隙里,赫然长着一段马宝秧儿,结着五六个马宝,最大的只有玻璃球那么大。在曲园这样钢筋水泥的丛林里,竟然有小马泡在拖秧,在结马宝,顿时觉着不可思议。可惜,当时我虽然拍下了照片,如今却找不到了。所以,我至今没有亲手拍到的马宝照片,当然至今再也没有在曲园见过马宝。
但我永远忘不了一个情景。那是我小时候,父亲用驴车拉着我们去走亲戚,回来的路上,太阳开始落山,我忽然发现,在路边,高粱地边缘,有一蔓长长的马宝秧,结着十来个大大小小的马宝瓜,最大的已经很大了,变成了微微黄色。我非常想得到那几个大马宝,可是驴车很快,我不由自主,片刻之间,已经走出老远,只留下暮色苍茫。但那一蔓马宝秧,和大大小小的马宝瓜,以及苍茫暮色,摇晃的驴车,永远留在了我的记忆里,也多次出现在我的梦里:sometimes dreaming,sometimes daydreaming,所以到现在我已经分不清,那到底是记忆,还是只是一个梦!
马宝,是一种生命形态,一种思维模式,一种审美形象,一种独特存在,是大自然给予农村孩子的馈赠。在我心里,西瓜的美,也不能与之相比。马宝的美,靠的不是花,也不是叶,而是果实,果实的形状及排列方式。马宝,有着多种审美之‘’喻‘’, :数列,音阶,葫芦娃,兄弟姊妹们……。如此之多的“美之喻”,所以虽然离开农村生活多年,我还是念念不忘,念兹在兹。特作此文,以为纪念,并与朋友们交流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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