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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九一年四月上旬,我与乔科长因公乘坐从上海去西安的特快列车。当飞驰的列车从华山脚下穿越而过时,仰望着高耸千仞,壁立光滑的西岳主峰,在夕阳余晖的照射下,那么光彩夺目,如此雄伟壮观。我的心一下子被她的险峻和雄奇深深折服,赞美之情不能言表,当即决定第二天一早就去登顶。
当晚住进西安光学仪器厂招待所。
我对光学仪器情有独钟,收藏了一架德国蔡司品牌的军用望远镜,南京光学仪器厂组装的,镜号5000001。那精致豪华的牛皮镜套和标准的军品外观,就怪招人显眼的。我背着它西出玉门,远望祁连、贺兰主峰的积雪;登过天山,看到了玛纳斯河谷湛蓝的波光;北及兴安,望到了在茂密的林间蜿蜒爬行的小火车;东临日光岩,观察了台澎岛屿上废弃的明碉暗堡——就是这架望远镜在此行华山的廿四小时里,有人盯上了它,一路黑上了我,几乎断送了我的性命。又在后来七、八个小时的风险旅程中,伴我避过了一个又一个凶险的厄运。
到了早晨四时许,去登顶华山的兴奋之情搞得我无法恋睡,于是老早就起来准备胶卷、压缩饼干和软包装饮料,背上望远镜,一切准备就绪后,老乔也从睡梦中醒来。我叫他一起去,他说:“让我爬香山、八大处,还马马虎虎,让我去爬华山,我不去,你一个人去要小心点儿。”
我压根儿就没寄什么希望于他,主要是嫌他一路上是个累赘。要说在十八年前,能公费出门旅游、登名山,那真是天赐良机,是梦想。但是他却毫无兴趣,躺在温暖的被窝里贪睡,我实在无奈——就是怀着既兴奋又无奈的这种心情,我走出了西光招待所的大门。这时是凌晨五时。
我乘头班公共汽车到了西安火车站,买到七点多的火车票。在离发车还有半个多时辰的间隙,我在广场上闲逛,总感觉到有人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始终跟踪我(从售票厅就开始了),这个人戴一顶绿色涤良军帽。
上了火车以后,车厢内空空荡荡的,乘客不多。我更换了至少三节车厢,想避开这个戴绿色军帽的家伙,但是,用不了多大的功夫,这个人总能出现在我所在的这节车厢里。他坐在车厢的那一头,往茶几上一趴,眼睛却一直瞄着我的动向。列车长过来验票时,我看到他补了一张车票。
两个小时后,火车在华山站停稳。我看到他仍在茶几上趴着睡觉,于是在车厢的另一头下了火车,出了站台,穿过熙熙攘攘的旅游用品集市,我又发现了“绿军帽”在很远的地方不即不离地继续在跟踪我。
快要进入华山大门时,在售票处,我确认已经无法甩掉这个尾巴了,“你也别这样悄悄地老跟着我了。”我心里自言自语地嘟哝着。于是决定停下来等他。
我说:“你爬华山吗?”
“是的。”
“你有伴儿吗?”
“没有。”
“咱们结伴同行吧。”
五岳之中,西岳华山以其雄伟险峻之美而闻名。许多人登山,都采用在夜间打手电筒上山。在山上住一二天,再在晚上打手电下山,只为了照亮脚下的道路,看不见万丈绝壁深崖,而防止头晕目眩和恐高症。
他自我介绍:“我叫郭民,22岁,吉林四平人,在某公司任业务经理,常年在外出差。”他给了我一张印制粗糙的名片。
我告诉他:“因公务在身,今晚必须返回西安,我计划用十二个小时走完华山往返全程。我是北京业余登山协会的会员,假如你跟不上,可以慢慢玩,我今晚必须下山。”
他说:“您的年龄跟我父母差不多,只要您能走,放心!我绝对跟得上!大叔,您背的是水壶吗?多沉呀,我替您背着吧!”
说着,他半抢半夺地把望远镜皮带抓过去,背在他自己的肩上。我猝不及防,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武断和牵强。
在陡峭而狭窄的千尺幢台阶磴道上,往返的游山者摩肩接踵,攀扶着铁链互相侧身而过。两旁是深不见底的临空悬崖,令人胆颤心惊、望而生畏。听说经常有人不慎失足,坠入万丈深渊,粉身碎骨;也常有“超人”、“奇士”选定一个吉日良辰,挑个僻静的场所纵身跃入深壑,了结他(她)的尘世和恩怨。山下的老百姓为此组织起了收尸队,业务挺忙的,收入颇丰。
及到北峰,过擦耳崖,攀玉女峰(中峰),石阶平缓亦宽畅了起来。峰廻路转,山间出现了大片茂密的松树林,人迹更加稀少。我看到紧随后边的同伴,一米八几的个头,挥汗如雨,气喘吁吁,走路一瘸一拐,腿部肌肉早已拉伤。他在一个转角处停住了脚步,突然不走了,从腰间抽出了一把明光闪闪的匕首,“咣铛”一声,掉在脚下坚硬的花岗岩台阶上。我在距他约七、八米的高处看得清清楚楚。
“郭民!什么东西掉了?”
“啊!不要紧,我的钥匙掉了。”
他用腿挡住了这把掉在地上锋利的匕首,蹲下身去弯腰把它拾起来,悄悄掖进了他的袖子里。
这个时候,大约在下午二点多。选择在这处人迹罕至的黑松林里动手,这是最佳的时机。我警惕地与他保持了足够的安全距离。几百米的林间台阶路用不了多长时间,很快走出去了。在这个最危险的地段,他一直没有机会动手。我们俩走出了这片黑松林——事后我称之为林冲发配途中的“野猪林”。
到了南峰左侧的天下第一险“长空栈道”,游人就更加稀少了。背对着海拔二千余米的凌虚绝境,听着脚下深谷中传来阵阵松涛声,还有狂风吹打着你的衣服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我扶着铁链,身体随着这条晃晃悠悠不停前后摆动着的铁链而摆动,脚踩在不足半尺的石沿上,心里着实发虚,脚也不由自主、麻酥酥地发软。
我陶醉在名山大川之间、碧空云海之中。
“‘不走长空栈道,华山白跑一趟’,郭民,你跟我走不走?”
“只要你敢走,我就敢走。”
在此维修栈道的二位小伙子,兼任收费员。在交了每人二元钱的过路费之后,我俩攀扶铁链,蹬着凿进岩壁的脚窝窝,背朝万丈悬空,面对着垂直的光滑石壁,双手抓牢冰冷的铁链,一步一挪,往下移动。他在我头顶上方几步远的地方紧紧跟着我,我不时抬头看看他。我看到了他的双腿在我上方瑟瑟发抖。我非常担心他因恐惧而失控。一旦他失足掉落下来,会把我砸入深不可测的谷底。
我告诉他:“你还能不能坚持住?实在不行的话,你不要勉强。你把那个‘水壶’递过来。前面是一段更‘玄’的平行天梯,你可以在这里等着我。”
他不肯罢休,强忍着,来到了那条名符其实的长空栈道。踩着由二根方木架设在凿进石壁的铁锲上的横杠,肚皮和前胸贴在岩壁,双手牢牢抓住凌空固定在石壁上的一条铁链子,背对悬空,在海拔二千多米的高空栈道上,一点点往前挪动脚步。大约百余米的距离,路就到头了,来到了“避诏洞”前。两扇石门紧闭着,洞门上方刻着两字,其中一个“喦”字,至今我都不知道它的读音和字义。
我俩坐在洞前一块光洁而倾斜的掌子面上,山风劲猛,感到随时有滑落下去的危险。我提议:为了轻装原路返回,应把手头的食物吃光喝光。
我们席地而坐,他递过一瓶矿泉水让我喝,我说我爱喝摩奇软包装鲜桃汁。他把喝空的饮料瓶抛向山涧深谷。许久,狂风又将这只空瓶卷到了洞口的石壁上,这只塑料瓶被气流悬浮在半空中,上下飞舞,瓶子撞击我身后光滑的石壁,发出“咚!咚!”的声响,这种情景实在令人难以忘记。
我俩并排坐在一起,边吃边唠着家常,彼此心情都很轻松。
我知道,任何一个心怀叵测的人,在如此这般的绝境里,是不会因钱物,用自家性命作赌注的。在此时此地,很难说到底是谁,把另一个人从这里扔下去。因此,我挨得他越近,他反而感到越不舒服。
我们顺原道返回。半路上,在最危险的那一段,我取下照相机,留下了几张很有纪念意义的照片。
那二个维修栈道的收费人说:“看到你们过去了,能最后到达‘避诏洞’的人,有,但是不多。”
接近下午四时,我要用最快的速度下山。这时郭民说:“咱们今日有缘分,下山后,我要请你吃饭、喝酒。咱俩下山啜一顿。”
我说:“好吧。我年纪比你大,工资可能比你多,我请客。”
他说:“我请你。”
我说:“不必争了。总之,咱俩今日有缘,无论谁请谁,下山以后去喝一杯。”
其实,我是个对酒毫无兴趣的人。我答应了他的盛情邀请。决定下山之后陪他去喝一杯。
下山的路上,我越走越轻松。健步如飞,一跳三级,而此时的他,肌肉和筋腱已经强直,几乎打不过弯儿来,每走一步都疼痛得龇牙咧嘴,不断地叫唤。常常坐下来揉搓他那因剧烈运动而拉伤的双腿。
过了百尺崖,路边的石缝中喷涌出清澈的激流,我用毛巾蘸着冰凉的山泉给他作冷敷处理,以减轻因严重拉伤带给他的痛苦。
快出华山大门时,回头望着那通体清白的巍峨高山在夕阳余晖映照下,更加光彩夺目,格外雄健壮美。我情不自禁地取出照相机,套在郭民的脖子上,让他为我按一下快门,同时,我顺势摘下了一直背在他肩上的这架沉甸甸的珍贵望远镜。等他给我拍了二张照片之后,我伸手去摘挂在他脖子上的照相机,他却坚决地转过身去,一定要替我挂着,不肯让我拿。
出了华山门,有一个巨大的石牌楼,我站在牌楼下,等着远远跟在后边的郭民一瘸一踮地朝我走过来。我对他说:“咱们照一张合影吧!”
等到自拍的快门“咔嚓”一声响过,我收拾起照相机,挂在了自己胸前时,郭民却顺手从我身边的石凳上一把抢到了我装有毛巾和报纸还有一张交通旅游图的尼龙绸手提兜——要知道:这只袋子是没有分量的,轻着呢!我俩就这样一前一后走出了山门,一转眼,郭民不见了。
我远远看见了在小商小贩码起的一大堆汽水箱子的后面,他猫着腰半蹲在那儿,露出了一顶绿色的军帽,在朝我张望——啊!我终于明白了,他不想继续跟着我走了,他已经从西安跟我足足实实走了有十三个小时的路程,也不愿意请我下馆子喝一杯了。于是,我转过身去,朝另一个方向大声喊了二遍郭民的名字,确认没有人回应,就大步流星义无反顾地朝火车站走去。
他拿走了我的尼龙绸兜。他肯定会骂人的,我猜测。

(二)
今晚开往西安方向的最后一班旅客列车已经开走了——那还不耽误事情啊!正在着急之际,站外开过来一辆中巴旅行车用手提喇叭“哇、哇”地在招揽生意:“西安、渭南,上车就走!拾块一位!”我毫不犹豫地一头钻进车里,庆幸不已,车门还没关上,车子便启动了。昏暗中,我看到最后一排座位空闲着,于是朝里边挤过去,这时,大概是夜里九时许。
这辆破旧的中巴车发动机好像特别有劲,司机一踩油门,排气管发出震耳的轰鸣声,整部车子都在剧烈地抖动,车后卷起的尘土把后挡风玻璃覆盖得严严实实。车子开得也疯狂,司机一个右转弯,我觉得前后右轮已离地;再回轮打直,严重向左倾斜的整部汽车又重重地在地上砸了一下。发动机的轰鸣与排气管的爆燃声混杂在一起,一车人就这样左右颠簸摇晃着驶离了华山,一路绝尘而去。
乘客大约有二十个人。除了最后一排座位,全车几乎都坐满了人。前半部乘客之中,有十二个大学生模样的年轻人,年龄都在二十岁上下。这六男六女的妙龄少年,在车中特别活跃。可能是利用周末来登华山。他们嘻嘻哈哈,互相打情骂俏。真是:哪里有年轻人,哪里就有欢乐和朝气,这话一点儿都不假。
正说笑间,突然又安静了。前面的旅客出现了躁动,我顿时在不经意当中立刻警觉起来:发觉猛然间从座位当中跳出四个手持利刃的歹徒,挥舞着尖刀威逼全车每一位乘客掏兜拿钱,从第一排开始,一排一排往后扫。
我这一辈子,出生入死也曾经有过那么几回了。可是今日在这狭小的空间,手无寸铁要面对这四个车匪,不免心中也没底。唉!我这鼓鼓的腰包里,装有万余元公款——这是我们的差旅费!出来时干吗不把它交给老乔?谁想到今儿个让我遇上了?
这时,前排座位上的一个学生小伙子,口袋里的钱已经被掏空了,现在觉得有些不情愿,说了几句话,惹恼了车匪中的一个,发生了口角和争执,声音越来越大。争吵声一句高过一句,盖过了汽车马达的轰鸣声。司机在发疯似地驾驶,歹徒还在挨个儿地洗劫。
说话间,二个歹徒已开始对坐在我前排的乘客进行威逼,面对抵在胸前颈下的比划着的尖刀,他们都在乖乖地往外掏钱。快要轮到我了。我想。
我把斜挎的望远镜往屁股后边一推,用身子把它紧紧地靠在座位上,挺直腰板,正襟危坐,目视着眼前突如其来的那一幕,等待着即将发生的这一刻。
二个车匪站在我面前,我端坐在最后一排位子的正中央,虎视耽耽地盯住了匪首的一双眼。我的左手捏住了斜挎在胸前的望远镜的皮背带,右手贴住身后的座位靠背。我在等待,等待着事态的进程。
我看到面前的二个歹徒站在原地,仔细打量了我的装束许久,他们不再对视我的目光。他们把视线移到了别处,他们手中的尖刀自始至终都没有朝向过我。也许我一踏进这辆车里,他们就开始对我进行了一番揣摸?他们一手持刀,一手攥钱,叫喊着:“停车,开门!”
司机刹住了这辆疯狂的中巴旅行车,停靠在荒野的路边上,打开了车门,四个车匪鱼贯而下。当最后一个歹徒临下车时,却一把将那个与之发生争执的学生小伙子拖了下去。
歹徒们蜂拥而上,拳打脚踢。
可怜的学生!被打翻在那路边的排水沟里,双手抱住头,口鼻冒着血。歹徒们仍在用穿着的皮鞋使劲踢着那躺倒在排水沟里的那孩子的肋。
我的心在剧烈地跳;我的头脑中一直有一个念头在闪动:只要车里有一人能够冲出去,我就随后冲出,与这些车匪进行一场生死较量!但是,我看到那剩余的十一个男男女女的大学生们,他们一个个都低头搭脑,缩在座位上,直不起裤裆,眼睁睁看着歹徒残害自己的同伴。
车门敞开着,所有被洗劫过的乘客在残暴面前蜷成一团,面面相觑,瞠目结舌。我愤恨!愤恨这车匪!愤恨这一车被洗劫、被掏空腰包和口袋的一群懦夫!更愤恨这排学生,还有那个躺在车下排水沟里奄奄一息、口鼻冒血的小伙子的那位坐在车里无动于衷的女朋友。
歹徒扬长而去时,命令司机“开车,走人!”
司机重新又发动了汽车,又拼命地开起了这部疯狂得快散了架子的中巴旅行车。我反复看了几遍腕上的手表:汽车已经足足开出去有了30分钟的时候,学生们这才如梦方醒。
“我们还有一个人在车下呢!”
“我们还有一个人没上车呢!”
按时速60公里计算,这时离那排水沟里的孩子,已经至少有30公里的路程了。
车门开了,走下去大约5、6位姑娘、小伙子,他们沿途返回,去寻找那躺在路边被遗忘的同伴去了。
车又重新上路行驶。剩下那些不愿下车徒步返回去寻找躺在水沟里同伴的5、6位学生,失去了原有的青春活力;还有这大半车乘客,个个都哭丧着脸,全无睡意。任这辆老旧破车左右颠簸。我坐在最后一排,认真观察着他们的表情,此时,他们都在想些什么?玩游华山的余兴呢?……
车终于到站了。司机把乘客赶下车:只到渭南,不去西安。
很显然:这是一辆黑中巴。深更半夜的,把一车人抛在渭南,车开跑了。
午夜12时后,我乘上了开往西安的火车。一个多小时的行程,到了西安。

(三)
凌晨二点半左右,走出了西安火车站,广场上空旷无人。
去西安光学仪器厂,出租车要价五拾元,两轮摩托车开价叁拾元。我领略了一路凶险,又嫌要价太黑,实在不愿再乘什么车了,扭头就走,说不定你把车子开过来,再缓缓价。但是,人家一口价,就是不肯让。我也宁,我走回去。
又一个两轮摩托车开到我眼前,问我坐不坐车?去哪里?我告诉他去西光。对方说:“比四军大还远呢!叁拾元!”
“我不坐车,我走回去。”
“30多公里呢!”
“我三个小时就走到了。”
摩托车司机的嘴笑得合不拢。虽然整个脸被头盔罩着,下巴又勒着皮带,透过有机玻璃的面罩,我仍能够清楚地看到,他是在笑一个“傻瓜”。
西安的市区,道路宽阔,绿地也搞得好。
出车站广场左转一直朝前走,三十公里路程,一大早我可以赶到了,不耽误正事。
我穿的这双蜻蜓牌羽毛球鞋,橡胶弹性特别好,走起路来很轻松。这双鞋曾帮助我取得过首都十公里长跑、五公里越野的好成绩,穿着它,我几乎走遍了大半个中国的山山水水。我的自信心特别强——自我感觉一直处于良好状态。所以,我没有把这段路程放在眼里。脚步也越走越轻松。
走了有个把钟头的路程,约在凌晨三点多钟吧,我注意到前方的绿地阴影里,有一个人背靠一棵大树站在那里,路灯在这一处正好是一个死角,形成一片昏暗。这个人离我大约不到二十米,背对着我,他藏在背后的两只手里,握着一根粗壮的木棒,有点儿像垒球棒的模样,正在贼眉鼠眼地朝四处乱寻摸。我看得真切,没有去惊动他,从他侧面几米的地方轻轻走过去。
走了不到十步远,他发现了我,低低地朝我喝了一声:“站住!”手提木棒走了过来。
我站住了,面对着他。
我想:今天是怎么了?难道真的是祸不单行么?
我心里在盘算着:一对一,不吃亏。
他一步一步地在往前逼我。我稳稳地站在原地。
我头脑非常冷静和清醒,估摸着:我应该能够躲过这劈头盖脑的第一棒。我有这个反应和信心。假如实在躲不过去,可以牺牲我的左臂,瞬间前进三,贴身置敌于死地。
我把最坏的结果都想好了。我不会撒腿而逃,我不是那样的人。
他一步一步地逼近,我立在原地等着。
当彼此的间距不足6米的时候,他也站住了。手提着那根壮实的棍子,面对面互相注视着、较量着。
我镇静地站在他面前,耐心地等待着他的出手,等待着他的发落,等待着那最后一刻机会的到来。
时光好像凝固了一样,一切都停滞不动了似的。只有目光在对视,只有心弦在紧绷,只有心劲在较量。
这种状态,就如一只猛虎遭遇到了一头雄狮,相互对峙又保持了足够的距离,谁都不愿意朝前多走一步,谁都不愿意发起主动的攻击。大约有三分钟?或许有二分钟?对方终于绷不住劲儿了,主动后撤,转过身去,拎着那根棍子,走了。
我站在原地,目送着他的背影,他消失在昏暗的阴影里……
回到西光招待所,还不到五点钟,天还没有大亮,老乔仍睡在他温暖的被窝里,鼾声如雷。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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