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浪博客

粮缘

2024-11-01 08:47阅读:
我于上世纪七十年代初出生在赣西北的一个小山村,那里山多田少,土地不够肥沃,水利灌溉不足,生产能力低下。那时候,乡亲们虽然日出而作日落而栖,还是难以填饱肚子。但我们乡下人有个特点,不管自家粮食够不够吃,家里只要来了客人,一定要做到锅肥灶满,让客人吃个腰滚肚圆。
大人经常跟我讲,我是含着粮食出生的。出生前,我家四个大人,按集体人均分配粮食,总也不够吃。到我出生时,家里仅剩一簸箕大米,奶奶心里高兴,把这一簸箕大米全部煮白米饭,用来招待前来贺喜的乡亲们。当天晚上,爷爷赶了20多里山路,去一个远方亲戚家粜了一担稻谷,于第二天清早前赶回家中。那时粮食不许买卖,否则会贯以投机倒把的罪名,而且价格也非常高,一担稻谷的抵得上一个壮年劳力一个月的工钱。因为我的出生,增加了一个人的粮食供应,由此我家的粮荒得以缓解。
记得小时候,我家的饮食往往是早晚两餐红薯稀饭,中午一餐红薯米饭。如果到了农闲季节,中午的那餐红薯米饭往往只剩红薯不见米了。因我和弟弟尚幼,正在长身体的时候,大人便在煮红薯的锅里蒸上一碗白米饭,供我和弟弟食用。那碗和着红薯甜味的白米饭,颗粒饱满白嫩,吃起来满口生香,成为小时候我们的最爱。我们不舍得有丝毫的浪费,直到碗中不剩一粒米饭,还要伸出舌头将饭碗舔舐一遍。那碗红薯蒸饭已深深扎根于我的味蕾记忆中,现在想来,免不了还要吧叽吧叽几下嘴巴。
农家的孩子早当家。因为生活在农村,我们自小便在“汗滴禾下土”的劳作中体会“粒粒皆辛苦”。捡稻穗、割稻谷、抱禾蔸、拖稻草,我们的劳动生涯在隆隆的脱谷声和大人的吆喝声中开启了,似火的骄阳、炙烤的稻田、叮人的蚂蟥成了少年我们的梦魇。乡亲们对粮食敬若神灵,不允许有一丝一毫的浪费。我们也耳濡目染,一粥一饭当思来处不易
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的教导中养成了节约粮食的习惯。
八十年代开始,农村联产承包责任制开始后,农民种粮积极性空前提高,粮食获得大面积丰收,农民靠种粮食逐渐走上了致富路。上初一时,学校离家较远,需要在校寄宿。我们每周要带好足够的米和菜,到学校蒸着吃。穷家富路,每次去学校,家长都让我们多带点粮食。那时,餐饮业也开始兴盛起来。离校不远有一家“桥头小吃部”,不仅饭菜做得好,价格也很地道。店家小女年纪不大,人长得标致,尤其是那手切肉的活,令人暗自称赞。只见她刀往前一伸,切下一段肉丝,顺带往回一拉,又切下一段。这样一来一往,刀不走空,动作麻利。那时,有些高年级的同学,就把多余的大米卖给小吃部,再点上一份溜滑鲜嫩的炒肉片,吃得满嘴流油。曾经我也跟着高年级的同学到那里享受过几次,不知怎么的被老师知道了,被冠以浪费粮食的“罪名”受到了狠狠的批评。作为优秀学生,一直以来我都很受老师的宠爱,这次竟然受此“奇耻大辱”,在感到委屈的同时,只好将那心底的馋虫深深地埋藏起来。
也许是人穷志短吧。当年初中毕业后,我虽然考得了很高的分数,却没有上重点高中,而是上了具有时代印记的中师。中师生每个月有固定的用餐补助,但因正是长身体的年龄,粮食指标经常不够。尤其是晚餐,经得课后球场上的激烈拼搏,不来个6两8两的米饭肯定不够。之前饭票不够用,还可以用粮票购买,后来有一段时间,因粮食供应紧张,粮票都买不到饭票,非要有粮食转购指标才行。女同学饭量小,每月的饭票都吃不完,于是我们就请女同学帮忙,将她们多余的饭票淘来为己所用。师范毕业时,不知什么原因,学校还发给我几十年全国粮票,只可惜一两未用,后来粮食放开后,更用不上了,这些粮票成了我们那个年代的美好记忆。
古语云:仓廪实,天下安。我们经常骄傲地说,中华民族具有5000年的悠久历史。细想5000年来,老百姓能安居乐业、吃饱穿暖的日子能有几何?贞观之治、康乾盛世不过是历史长河中的瞬间。没有经历过忍饥挨饿的人很难体会到饥饿的滋味,他们可能感受到缺钱的窘迫,却很难感觉到缺粮的风险。如今虽然我们摆脱了饥饿,实现了粮食自由,但我们还要居安思危、未雨绸缪,将“中国人的饭碗要牢牢地端在自己手中”。

我的更多文章

下载客户端阅读体验更佳

APP专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