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浪博客

父亲的女儿(原创小说连载)五

2013-05-13 19:07阅读:
——她的脑子里始终只有母亲的形象,只有母亲才是父亲的妻子!

郑之艺终于是没有去“她”的灵柩处看一下。
“她”算什么呢?母亲的保姆?父亲的妻子?
不!不!!不!!!
她的脑子里始终只有母亲的形象,只有母亲才是父亲的妻子!“她”只是曾经的保姆,永远的小保姆,一个不足她挂齿的土女人、小女人。
而母亲,是一位优秀的中学语文教师,端庄温柔,又知性善良。在那个女人嫁人“一军二干”的年代里,母亲正是看中了父亲那军人的身份,怀着对军人的无比崇敬而选择了父亲。而父亲呢,正是看中了母亲兼具上海女性的美丽和北方女性的温婉,才娶了母亲。
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他们一起苦过、累过,也像所有贫贱夫妇一样有过争执,尤其是在父亲确定要转业的时候,是留上海还是回北京的问题上,两人的意见分歧很大,但最终还是母亲顺从了父亲的意愿,一起北上。
母亲是个敬业的老师,在上海如此,在北京也如此。她是凭着她上海市优秀老师的身份,被安排到了北京的一所中学。转到北京教学的她,仍然十分要强。她既要兼任一个班的班主任,又要带两个班的语文课,同时,还要为自己持续提升教学水平而充电学习。当然,家庭那头,她也是不能忽略的。
过度的辛劳使母亲落下了胃病。但胃疼病到后来忍无可忍,终于被医院查明确症为肝癌,并且是晚期。
医生说,肝癌患者,初期几乎都没有什么明显症状。其中有许多人会有胃部饱胀疼等感觉,自以为是胃病,耽误不少。
母亲查出病的时候,父亲本想隐瞒的。但一项项检查做下来,一趟趟医院走下来,一瓶瓶水挂下来,一罐罐药吃下来,母亲很清楚自己的病是十分严重的。她最牵挂的是女儿和老母亲。但老母亲反正已经是有些老年痴呆了,而且还有妹妹照顾着,她倒觉得不是太大的问题。只是郑之艺,她最爱的孩子,还是那么单纯简单的孩子,她是有许多的担心的。她多么想能够看女
儿工作,看女儿恋爱,看女儿结婚、看女儿生孩子,看女儿幸福地过下去。但是,她知道,这将会是她的奢望。
痛苦挣扎后的母亲,转而要求郑之艺的父亲在女儿春节放寒假回来前不要告诉自己的病情,以免耽误女儿的学业。郑子清含着泪答应了。
于是,北京某肿瘤医院,病房里有一个坚强乐观的母亲病人:每天白天,坚毅地挂着水,艰难地吞咽着各种食物,接受各种复杂又给人翻江倒海难受滋味的治疗;每天晚上,抱着电话,用快乐轻松的口吻和女儿交谈着,或陪女儿欢笑,或安慰心绪波动的女儿,反复地嘱咐着一些生活细节,有时时间长了些,满额头开始冒汗,郑之清不停暗示她早点挂了电话,但她混然不予理睬,等到放下电话的时候,她通常要躺下歇好一会儿,然后再准备与药物和疾病带来的失眠抗争,好明天继续坚持药物与癌细胞的斗争。
所以,当郑之艺放寒假后高高兴兴地回来时,她见到的母亲,脸色腊黄,气息微弱,身形消瘦,完全是变了一个人了。只有那双眼睛还依旧炯炯有神。
见到郑之艺回来,已经被病魔折磨得很无力的母亲,竟还坐了起来,笑呤呤地拉着女儿的手,问长问短。母亲的坚强让郑之艺忽视了母亲真实病情的严重性。刚刚回来的几天,她一直相信母亲的话:“放心,小艺,我正一天天好起来了呢?”直到她用自己的双眼看到越来越瘦弱的母亲,看到医生和父亲越来越严肃的表情,她的内心才真正地开始了从未有过的莫名的恐慌。即便如此,她仍然不会想到母亲会死。也许是舍不得,也许是她还未有这样的阅历,无法想到。她只是一改往日懒散享受的假期生活,每天早早地起床,早早地赶到医院,在医生查房前帮助母亲洗漱;在母亲挂水时,给母亲揉搓不太动弹的腿和腰,陪母亲说些有关没关的话。
都说癌症病人最后是痛死的。可是,郑之艺的母亲却从来没有在女儿面前叫过一声疼。即使在其他人面前,她也很少喊痛。她甚至只要有些精神气儿,就会常常与同病房的那些哼哼叽叽的病友说:“不要喊,你喊了,家里人可疼到心了。”
到母亲临终前的两个星期,母亲也只是常常紧紧地皱着她的眉头。父亲见了,会轻轻凑到母亲的耳边:“叫医生给你打一针止疼针吧?”母亲略略地点了点头。于是父亲叫来医生。打完针后的母亲又好像什么事什么病也没有似的与郑之艺说笑起来。她轻声细语地叮嘱郑之艺:“马上毕业了,不要耽误学业。以后工作了,要多些耐心,多和人学习、沟通。成家后,不要任性,要互相体谅。”等等。她不说死,但大人们都知道这些话是一个将死的母亲要说给她的最牵挂的孩子的。病房里其他的人见了郑之艺都会想到她那个坚强乐观的母亲,都会冲郑之艺友善地招呼一下。
其实,郑之艺后来也渐渐明白:死亡正一步步地逼近她最敬最爱的母亲。而她也表现出了从未有的坚强。她要快乐地陪伴母亲走过最后的日子。
但那一天仍然在郑之艺预期外早早地来了。母亲的病情经过几天的反反复复后,那一天的前一天,似乎突然有了好转。郑之艺心里刚刚有了些舒缓。那一晚,她睡得很好。第二天上午,母亲的精神气还好,和郑之艺又反复地讲了许多。可是到中午一点多时,母亲突然出现了呼吸困难、血压不稳、心率不齐等症状,并很快就进入昏迷状态。医生护士把母亲推进了急救室,并嘱咐家属做好最坏准备。病房里的陪护人在走廊里窃窃交流着,说回光反照了,这回肯定不行了。父亲、大姑一家及苏伯母一家也都来了,他们在一起商量准备后事。只有郑之艺坚决地等待。她相信母亲的坚强,也相信医生会把母亲唤醒。直到下午五点多,医院的太平间来人,红布罩在母亲的身体上, 一辆冰冷的推车将母亲推出住院部时,郑之艺彻底崩溃,她大声地哭喊着,扒在推车上,抱着母亲的身体,不肯让车子离开。
立春时节,北方的天气依然寒冷。郑之艺的心是寒冷中的极寒。她不知道母亲的尸体停放了几天?停放在哪里?周边有多少人来人往?她只是不休息地伏在母亲的灵柩上,哭到昏去,醒了再哭,再到昏去,死死地不离开一步。在她昏睡过去的时候,家里人试图悄悄地把她拉开扶进休息厅休息一会儿,但她马上警觉地醒来,并坚决地拒绝。
第三天,尸体火化前,家里人请了几个壮力,死活把郑之艺拉开了。那时候,尽管她仍然用尽全身力气要目送母亲最后一刻,但终于在昏倒后被抬回了家。
醒来后的她仍然只有悲伤欲绝地哭!家中的每一物每一处,都依然残留着母亲的气息,使她不能止住想念和悲伤。大姑和姨妈一直陪着她,轮流做饭、整理。她们怀着同样的悲伤悄悄地把郑之艺母亲的一些东西收拾到一旁,乘着夜黑,在郑之艺不察觉的时候,把东西扔到小区远一些的垃圾桶里。
她们添置了一些常用品,同时悄悄地把那些旧的更换掉。添置新的日用品是为了让郑之艺换种心情;悄悄换掉旧的,是不让郑之艺睹物思人。有时,她们也拉着郑之艺一起出去,到超市购买一些日用品。
慢慢地,郑之艺似乎适应了没有母亲的日子。但她仍然常常在夜里梦见母亲,在被病痛折磨地不像样子的母亲的身形里惊醒过来,免不了泪湿衣枕。
而“她”,始终没有在她的心里占据任何的位置。即使现在“她”也不幸早早地离开了!

我的更多文章

下载客户端阅读体验更佳

APP专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