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浪博客


中国古镇古村行.绍兴嵊州华堂古村(晋著名书法家王羲之后裔聚居地)
中国古镇古村行.绍兴嵊州华堂古村(晋著名书法家王羲之后裔聚居地)
中国古镇古村行.绍兴嵊州华堂古村(晋著名书法家王羲之后裔聚居地)
中国古镇古村行.绍兴嵊州华堂古村(晋著名书法家王羲之后裔聚居地)
中国古镇古村行.绍兴嵊州华堂古村(晋著名书法家王羲之后裔聚居地)
中国古镇古村行.绍兴嵊州华堂古村(晋著名书法家王羲之后裔聚居地)
中国古镇古村行.绍兴嵊州华堂古村(晋著名书法家王羲之后裔聚居地)
与旧时光凝
[散 文]
樵 夫



站在平溪江的这座桥上时,已经西下的阳光把我的影子拉得比我长,阳光静谧地把它安妥在我的眼前。平溪江是宽阔的,两边都是石砌的驳岸,溪水潺湲,两座桥、高耸而突兀的碉楼、成片的白墙黛瓦烟青马头的房舍错落有致,这一切在远山的映衬下仿若一帧绝美的山水画,而溪的东侧则是现代建筑,我已经明白,这条平溪江天然地把新旧时光轻巧地拨了开来。我开始眺望着这个被称作华堂古村的村庄,久久地伫立在桥上,没有任何喧嚷打扰,只是俄尔有一辆汽车从这座桥上通过,进古村或者出古村,像一枚石子划过时光的水面。我喜欢这样的感觉。
吃过午饭我还慵懒地休息了一会儿,仲春的阳光柔媚地落在窗前,我觉得应该出去走走,不要辜负如此韶华,那时,就是嵊州这个书圣王羲之后裔聚居地华堂村吸引了我,我决定去走走。坦率地说,对于行走我一直是怀抱着一种率性随意的态度,就像林语堂先生所说,真正的行走是不设什么目的,说走就走的。但一个村庄,要吸引我走下去,在时光里流连忘返,那就是另一回事。
我沿着鹅卵石铺就的平溪路走,不远处就是一座碉楼,碉楼高出村庄许多,它的顶端是一个六角翘檐的亭,亭子构造显示出轻盈的美,而它的底层是由烟青的砖眠砌而成。在这个村庄的另一端与平溪路平行的路上则建有前更楼和后更楼,前更楼建在村庄的前街的尽头,后更楼建在后街的尽头,这个起始于南宋基本建成于明代的王氏后裔的最大聚居地,就是以这四条“井”字结构的街巷,安妥每一个王氏子孙,而碉楼与前后更楼守护着这个家园,守护着书圣的后代子嗣们的素简的日子与他们可能有的梦想。他们仅仅是一个书圣的后裔,他们或许自知没有什么大树可庇荫这个家族,决不可能如孔子的后世子嗣,因为历代帝王的高抬,尽享荣华,过着贵胄般的日子。何况,王氏子嗣聚居华堂,本来就是始祖王羲之的抉择,这位本性率真而又雅致、倜傥的一代书圣,在永和九年到绍兴兰亭,邀一帮文人雅士在那个惠风和畅的日子,曲水流觞,最后写下千古流传的《兰亭集序》,或许是这一次钟灵毓秀的江南之行的心灵感应,他在两年后就称病辞官弃郡来到嵊州金庭观华堂,筑室隐居,在这沐浴清风六年,卒后就简葬于此。一个有着良好家风的家族,始祖生命虽消失于泥尘,但精神却一定会如卧猊山的清风吹拂着家族万世。这个始祖留下了什么呢?那就是他的闲雅、从容与率性。这可是了不得的真正遗产,比之满钵金银不知要好多少倍。钱财会奢尽,雕梁会朽烂,唯精神永存。时光的刀镰,嚯嚯地挥动着时,别说十代二十代,有的一二代,就纷纷被割刈得面目全非,哪里还能品到一点始祖的心灵气息。而南宋末,王羲之第三十三世孙王迈伐木平土,始广建华堂,大家安于耕读,闲时将心灵气息凝墨于纸上,于笔墨中再次体味始祖书圣王羲之的劲逸、清雅而又柔韧的书风,再次感觉始祖那闲雅又从容的生命气质。时光将他们带到明代时,华堂村已是很具规模了,为嵊州最大的村落。仿佛一滴墨点落在宣纸上,时光将它漫渗,这个村庄的前街、后街以及前更楼、后更楼,或许就是在时光静穆的浸渗下,慢慢轴展。
从平溪路徜徉到了碉楼,过碉楼的穹门就到了后街,后街往东是一座古桥,古桥横陈在宽阔的平溪江上,在那个久远的时光深处,或许就是这座桥将华堂王氏子孙自己恬淡的梦境与外界联系起来。伫立在街口,我长久地凝望着这条后街,街巷幽深,街巷两旁是清一色的青砖灰瓦烟黑色马头墙及白色墙,房舍错落有致,一条异常洁净的鹅卵石铺就的路,一眼望不见头,眼前所见街口两侧的是理发铺和一个小酒馆,理发铺子一把陈旧的椅子,一条围襟随随意意地搭在椅背上,铺子没有什么装饰,一面镜子也是随意地钉在旧木板上,它对面的小饭馆也是古旧的房子,酒馆里有几张暗紫色桌子,只有两个客人在这里慢悠悠地蒸煮着享受着自己的时光,我在门口徜徉张望时,也没有呦喝声,一条大黄狗趴在门槛边,懒洋洋地看着我,不吠叫也不走。倒是酒家主人时不时会与对面剃头匠搭着腔,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半句搭过接住后,下半句不知跑到哪儿去了。前街与后街,紧邻平溪江的一截,都是商业街巷。
我凝望了许久,甚至于长时间凝视着我能看见的一切,我明白自己心灵上已湿漉漉的,一切伪装与坚硬的东西被眼前这如水的旧时光浸润,剃头匠、推剪、陈旧理发椅、小酒馆、光滑洁净的鹅卵石路、烟黑马头墙、随意说话的人际气质……我嗅到了一种久违了的气息,那是旧时光的味道,有着永恒的生命美感。
徜徉在后街的街口,轻叩着光洁的鹅卵石,我已经感觉自己踏入了旧时光的河床,或者说把旧时光从华堂村那一切旧物件上牵了出来。那个剃头匠王师傅告诉我,朝街巷深处走几步,左折就到了神庙与古戏台。
古戏台与神庙就在前街与后街的中间,这里一定是这个村庄最繁华热闹的地方。古戏台已尽显岁月的痕迹,台柱油漆斑驳,瓦垄间已杂乱地长着草,但两只翘角轻盈地扬向蓝天,藻井上方的亭上装饰着两条龙,台柱牛腿的雕饰还是少见的考究。戏台对面就是神庙,它是宽阔而肃穆的,五马头墙让人感觉到它当年的气势。神庙的上方悬挂着三幅横匾,一幅已无法辨认,另两幅分别写着:山高水长,人杰物华。我立在那,望着古戏台,俯看着神庙与戏台间宽阔的青石路面,在那个旧有的时光深处,不知这个王氏家族当年的鼓点是何等的优雅与从容,一个没有底气,一个内心不强大的氏族,是如何也不敢把“人杰物华”高高地悬挂于自己的神庙之上。是心灵自我砥砺,还是后世对前贤的赞誉?都不得而知。
我想时光本身一定会告诉我这个答案,我想这个古村深处的细节一定会告诉我这个答案。
朝东踱去,王氏大祠堂就在那儿。祠堂的意义是显而易见的,就是后辈对始祖王羲之的恭敬,同时也让这个枝繁叶茂的王氏家族有一个祭祀始祖的庄重、肃穆而又清雅的场所。一个家族繁衍得那么茂盛,以至于华堂已无法接纳如细水长流般汩汩而来的后世子孙时,他们环绕着华堂在方圆百十多里都另外择地而栖,此时,每年一次的王氏家族在这个祠堂的祭祀就显得格外重要,每一次庄重的祭典,就是这个王氏家族的又一次灵魂之钟鼓的击响。那一声悠长的鼓声,一定悠长地在王氏子嗣心灵的天穹回荡。
仲春的阳光本来就不炙热,何况已是多云的午后,我看到两口规规矩矩的河塘在这个宗祠的门前,半塘河水清清盈盈,五朵还未盛开的荷伏贴在水面,一条石块路穿越两口河塘然后逶迤轻盈地朝村庄的深处走去,路基并没有砌岸,一些花草在河塘上自然伸展着,这茵茵一绿把个规矩的河塘点缀得雅致起来。
王氏宗祠的大门被徐徐打开,立在门口,仿佛有一种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在许多村庄行走,我见过许许多多的宗祠,但极少有王氏宗祠的味道。这座建于明代的宗祠,格调与它给人的趣味全然不同我曾见过的,它的规模是宏大的,宗祠坐西朝东,共三进,依次是牌坊、一座三孔石桥、两层飞檐孝子殿、七开间硬山顶后进,然而后进即正殿却并不是罕见的高耸与深邃,正殿只是供放了始祖及王氏先贤的牌位,宗祠是王氏后裔祖宗之祠,它的兴建是为三十六世王琼及其石氏夫人。一段凄美的时光,从历史厚重的册页中透过来。元末明初,时局混乱,王琼父亲在村上武装村民防止兵匪骚扰,没想到被人诬告到县府,说王琼父亲有意谋反。县府随即将王琼父亲捉拿并准备打入南京大牢。王琼每天去县里请求,父亲年事已高,是否可以由他代为坐牢。知县被王琼所打动,同意了王琼请求。王琼本身体弱多病,带着枷锁,被押到南京后没多久就病死,时年二十五岁。留下年轻貌美的妻子和一个只有三、四个月的小孩。王氏家族后人为他申冤,经过调查,县府确认王琼父亲无意谋反,为他洗冤。后人为了纪念这对孝子节妇,修建了大祠堂。王氏宗祠在结构上就是独特的,它是把门楼与牌坊合二为一,孝子殿建筑雕刻精细,造型轻盈舒展。殿内设神龛,供奉着为父而死的孝子王琼和拒不改嫁的节妇石氏,环绕孝子殿的是一池“凹”形清水,古朴的石桥跨在池水上,水池两厢各是赭色厢楼,孝子殿的屋顶灰瓦翘檐,顶上依旧如古戏台藻井顶一样,是两条情态轻盈飞翔的龙。水与池,总是会把人带向清雅与柔和的情趣中去,而那尖细飞檐,同样是轻松而灵动的。
站在那小小的桥上,抚摸着被岁月磨蚀的石栏与石柱,直觉得抚摸着时光本身。我仿佛触摸到了那个书圣跳动的脉搏,在严谨肃然的宗祠文化中,王氏后裔们植入了轻盈淡雅的元素,就像始祖王羲之那横空出世的一派行书。
从宗祠出来沿着一条清幽的鹅卵石巷道朝西边走去,一些日常的生活场景在一座座古朴典雅的江南庭院缓缓展现。这个村庄巷陌交错,从哪儿都能顺畅地找到自己的居所。我徜徉进了一条巷子,站在巷口,看着清静而幽深的街巷,房舍烟灰的墙、光洁的鹅卵石道、两只硕大的水缸、墙体上我还能辨认的石制的下水道,这一切让我再次嗅到闲雅而淡泊的生活气息。庭院的门都是半掩着的,好些地方我随意地进出。
我仿佛听到轻柔的击水声,拐过一个弯,我就踱到了前街上,一条九曲水圳流就如正濯洗的蓝花布舒展在眼前。不远处,我看见一个老奶奶正在淘米,她站在一块搁在水圳的石板上,老人神态安详,眉清目秀,她已经八十七岁高龄,她说她叫陈在花。我和她说着话,仿佛与一个邻居奶奶叨唠着柴米油盐,叨唠着旧时光里的一切往事。斜对面是一幢气势内敛的老宅听训堂,这是清朝中期建起来的屋舍,迄今已有三百多年了,王云初从里面走了出来,他显示出几分羞涩的笑,只是替我翻译了一下老奶奶的话。他是出于解围的目的,却不贸然闯入。他的性情、笑容都是温润、平和的,像这个仲春时分在光滑鹅卵石巷道上窜来窜走的风。其实,刚才在巷道上,用锄头扛着一只土箕缓缓地走着的就是老王,我赶上去与他拉着,他说他叫王云初五十三岁,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儿子二十五岁,大学毕业在宁波工作,他告诉我,现在华堂村的人一面照顾自己田地里的活,一面在附近厂里干,他就在工厂干活。我说,华堂干净,真美。他告诉我,村里花了一些钱,维修了古碉楼、牌坊、王氏宗祠、古戏台,修补了村里的卵石路。他说话语调平和,他给我一种幸福的感觉。
我随着王云初走进听训堂,这是一座木结构二层楼的三合院,它的正门朝南开着,正对着前街,听训堂的木柱、雕艺精湛的牛腿、窗花,都在陈述着昔日的辉煌,一把硕大的铜锁挂在门环上,钥匙随意地插在锁孔里,一截被岁月褪色了的红带在钥匙上飘着。我站在天井鹅卵石地上,痴痴地凝视着眼前这一切,我再次感觉着旧时光的气息,这气息温暖着我。我嗅到了一种炊烟,炊烟浸浴着柴草与泥土的芬香。我被感动得不知所措,在天井清幽的鹅卵石踱着,转着,仰望着天井上那一方高远悠然的蓝天。在自己的居所,嗅着炊烟,无拘无束地仰望着那一方自己可以仰望着的蓝天,那是件多么令人愉悦的事。
前街很悠长,从听训堂出来,我依然望不到尽头。我已经忘却了时间,我朝街巷深处踱去,九曲水圳的流水潺潺流过一座又一座庭院的门口,好些老奶奶安详宁静地坐在家门口,她们拉着家长,有的一边择着菜蔬。我喜欢黄昏下这样的场景,它会让我感知着心灵的愉悦,体味着生的幸福。
徜徉到街的尽头,建于明代的更楼就在我的眼前,我折向后街的尽头,另一座更楼依旧静静呆在那。但鼓已经没有了。

我的更多文章

下载客户端阅读体验更佳

APP专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