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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奇的小手—读汪曾祺《陈小手》的感受

2015-07-13 12:09阅读:
读罢汪曾祺的《陈小手》,心里愤愤然,为陈小手扼腕叹息。
陈小手活人无数。解人急难后,还对人道一声“得罪”。陈小手化了九牛二虎之力,为团长女人接生,母子平安,还是个男伢子。团长却掏出枪来,从后面,一枪就把他打下来了。这是什么世道?读后我闭上眼睛想。
我脑海里陈小手的身材娇小,面目清秀,但眼睛鼻子嘴巴并不清晰,朦朦胧胧的。我睁开眼,再读《陈小手》。《陈小手》篇幅不长,一口气看了几遍。发现汪先生压根儿没有说过陈小手的高矮长短,黑白俊丑。汪先生只说了他的手,“他的手特别小,比女人的手还小,比一般女人的手还更柔软细嫩。”接着说了他手的功能,“专能治难产,横生、倒生,都能接下来;因为他的手小,动作细腻,可以减少产妇很多痛苦。”还附带着说了他的交通工具,“接生,耽误不得,这是两条人命的事。陈小手喂着一匹马。这匹马浑身雪白,无一根杂毛,是一匹走马。”读过几遍才知道,陈小手其实一个手很小的陈姓男人。
陈小手的美好形象是读者我给加上去的。窥一斑而知全豹,小说有局部与整体的关系,有时候局部比整体更清晰。读者有添加和再创作的举动,小说也要象书法留白。汪先生深谙此道,写了一只小手,就把陈小手写活了。写了陈小手对交通工具马的要求,就写出陈小手的精神境界。对于社会,陈小手不是一个人还是集众多品质于一身的人物符号,正义、坦荡、率真、敬业、谦虚、弱小的象征小说写到这个样子,让人敬佩。
一个美好的人物,最后只有可悲的下场,这是为什么呢?这个问题的思考,可以引出另一个局部与整体的关系。相对于世道,团长是个局部。在老娘们束手无策后,团长“太太杀猪也似的乱叫”情况下,团长叫
陈小手来接生,团长威胁陈小手“大人,孩子,都得给我保住!保不住要你的脑袋!”陈小手保住了团长女人孩子的性命,却被团长一枪结果性命。按团长的话“我的女人,怎么能让他摸来摸去!她身上,除了我,任何男人都不许碰!你小子太欺负人了!”团长觉得很委屈。要陈小手保住大人孩子,又要陈小手不摸他的女人,本身是个逻辑上的悖论。团长狭隘、蛮横,团长敢一枪结果陈小手性命,也不是团长一个人,是“陈小手”理想人性的对立面。整篇小说只是略微的交代了团长的背景,以及他的寥寥数语,而正是他的寥寥数语逼真、完整地展现了他的流氓痞性,也就是人类邪恶的野蛮性。
作为小说艺术,要还原一个物质世界,一种俗世生活。写小说的人,也是在讲述时代的记忆和经验,这种讲述,其实在保存一个时代的肉身状态。除了物质的还原,小说还必须是精神的容器。说到底,小说还要解释世道人心、探索人性、为人类的精神作证,这是小说深度方面的区别。好的小说,看起来是物质的东西,但蕴藏着作者很深的思想。
汪曾祺的小说《陈小手》,简洁自然、不重修饰。虽短,但容量大,寓意深刻。小说中,汪先生以平和淡泊的语言,把自已对人性取向的理念化为笔下看似平常的事件叙述之中,寓人生哲理于凡人小事,寓真善美于平庸琐碎的故事。显示了一位文学大家炉火纯青的艺术驾驭功底。汪曾祺曾经给小说下过一个定义:“跟一个可以谈的来的朋友亲切地谈一点你所知道的生活。”我们阅读他的小说,仿佛感觉到是一个岁月老人在夕阳下讲述有些意思的往事,清淡、飘逸、耐人品味,那些浓烈的、激动的、过于悲伤的东西都在他的娓娓叙述中变得淡而又淡。人情世故,舒缓有致,自有一番坐看云起的淡定。
短篇小说,在一定意义上讲是发现。短篇小说创作的才能,就是发现的才能。若想把生活写透,那就需要从寻觅和发现入手,善于从生活里面找到自己的描写对象,找到那个用以“见大”的小的东西。陈小手因小手荣,亦因小手亡,汪曾祺发现了小手与那个时代的关系。《陈小手》是以悲哀的结局收场,读后,我恨透了那个不讲理的团长,恨透了他所代表的军阀,还有那个黑暗的流氓时代。
短篇小说是以局部把握整体、反映整体,截取生活横断面的语言艺术形式。托马斯.曼说,写小说的艺术在于:尽可能地少着墨于外在生活,而最强有力地推动内在生活。因为内在生活才是我们兴趣的根本对象。小说家的任务,不是叙述重大事件,而是把小小的事情变得兴趣盎然。小说没有规定一定得怎么写,《陈小手》给出了一个发现和切入的成功范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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