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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花(散文)张佳羽

2021-04-30 06:03阅读:
桐花(散文)张佳羽

桐花(散文) 张佳羽
桐花,紫色或白色,形似五瓣小喇叭,通常在夏日到来之前,百花将尽之后,才登上高高的桐枝,悠悠然然地开,一枝一枝,一簇一簇,开得花团锦簇,色压全冠,远看若丘,近看如笼,阵势磅礴,虽惊不娇,惹得春天留也不是,去也不是;夏天早也不是,迟也不是。
桐花不开则罢,开就开得恢弘浩荡,轰轰烈烈,决不委屈自己。它开得那么热闹,热闹得暮春犹忘疲惫,虽红尽三分之二,还心心念念,不想与南方飞来的新燕作别,无奈已没有他花作陪;它开得那么盛宴,历风一程,经雨一程,依旧不减淡淡之香,不改清素之妆,招一招手,让夏在远处堪近,终究赤情欲赴;它开得那么独自,不管季节说什么,百花结群不相挽,纷纷卸妆去坐果,它举起
pan >朴素的宣言旗,做无须庆颂的自己。
宋人杨万里多诗吟桐花,都不失为佳作。《道傍桐花》:“春色来时物喜初,春光归日兴阑余。更无人饯春行色,犹有桐花管领渠。”《过霸东石桥桐花落尽》:“老去能逢几个春?今年春事不关人。红千紫百何曾梦?压尾桐花也作尘。”这些诗作虽好,情怀却都或略或郁地伤春伤情,似乎春去人老,桐花孤零,已不是什么可恋可眷之物。
我最初接触到的桐花,俨然不是杨万里描述的心境。儿时,听姥姥姥爷讲故事,说河南有兰考,兰考有位县委书记焦裕禄,带领群众治“三害”——内涝、风沙和盐碱,广栽泡桐,防风固沙。兰考有“三宝”——泡桐、花生和大枣,泡桐声名大振,改善生态,造福一方。姥姥姥爷抢着讲,讲着讲着还唱起好听的歌。桐花在我心中,虽不识其面,却与焦裕禄一起高高大大,是防害之花,爱民之花,造福之花。
那时我家刚刚搬到东教场住,春暖花开,满院芬芳。我指着各种盛放的花朵问姥姥姥爷,哪一种是桐花?姥姥姥爷牵着我的手,走到几棵粗大的枝头空空如也的树下,指着它道:“这,就是桐树。到了百花将要开尽的时候,它就开花了,它开的花,就叫桐花。”他们还说:“开紫色花的,叫青桐;开白色花的,叫泡桐。逢春必长,一年窜一大截,是长得最快的树种之一。”我望着比二层楼高出许多、硕壮而枝繁的大树,它们的冠铺天盖地,中心向上,四周向下弯曲着散开,一棵树,就能把一栋房前遮个严严实实;几棵树,就能把整个院落遮个严严实实。它们像巨大无比的伞,哪怕春天还未给它们糊上青叶,它们也纷纷举着伞骨,只张不收。
我抱怨它们迟迟不开花,秃鹫鹫的,还特招风。高处的风从它们身上呜儿呜儿地刷过,它们的枝梢齐刷刷地摆一摆,身子挠痒痒一样舒服着微微着晃一晃,若不与小孩怄气的壮汉,你奈何不了他,他对你的闹腾无所谓,任由你在他身上爬上爬下,摇来摇去,他力压群雄,稳如泰山,岿然不移。
各路喜鹊十分钟意这种高大的桐树,在枝桠间择良地而筑窝,生儿育女,繁忙且快乐着,整天嘎嘎嘎嘎叫个不停,叫得大院里徒添几多喜气。喜鹊一年四季穿着蓝衣镶着白边,青白分明,精致干练。它们成群结队地来,在树上筑窝,房舍扩建到几乎所有粗壮的桐枝上,筑成一个自然村,有了左邻右舍,有了楼上楼下,有了宗族老幼
桐树在我的抱怨中,终于开花了,开得紫繁欲垂,朵朵如号吹。春天深深,碧草茵茵,百花遁遁,它们在为谁吹号?我看不明白。它们十分抱团,一簇里,就有数十朵花挤在一起,像一只拳头,编起袖子,伸向明处;像一只篮子,装得沉沉的,在空中欲坠还拎;像一只绣球,绣得满心满意,欲遮还羞,若抛未抛。
时光如闪,转瞬成年。我家从东教场大院搬离很久了,大院里的景象我忘却了很多,独独大桐树记忆犹新。前几日,在南昌路上,我又见到街边的大桐树。上了人行天桥,在西北拐角处,一抬头,差点碰到伸过天桥围栏的桐花上。桥外街边,开满桐花的苍苍老桐大得像冒起来的紫色大气泡,雾嘟嘟的,比天桥高出近一倍,气势直逼我的仰望。它平平淡淡,却典雅素面,绝不邋里邋遢;它花茂枝繁,却几无豪奢,生态清静悠然;它独领风骚,却不左右攀比,只为一种使命所赋,趋向完成。
我在想,这桐花,避开拼颜值吃饭,躲过无功不受禄,是一种什么心态?它的出现,显而易见,是不负一种不出名的过度,是季节戏分中最缺乏出彩的桥段。扮演这个角色,需要殷实、朴实、厚实。殷实,就是不浮不躁,内心充盈,以力担当;朴实,就是不华不骄,宠辱不惊,气定神闲;厚实,就是劳碌积淀,品质饱满,可予可期。而这“三实”,桐花兼备。它的性格,不与桃争红,让人恋恋不舍地唱“去年今日此门中”;不与杏争意,让人释怀而望“一枝红杏出墙来”;不与梅争傲,让人遗弃谦谦盛名自负地“一任群芳妒”。
桐花的姿势,像极了羊角,螺号,唢呐。它在吹无声的曲,进发的号。这是吹给谁?我才省悟,它吹给像焦裕禄一样的人,不享受无边山花红烂漫,不享受满地金黄抢收忙,只为改变一种苍白的处境全身心地付出,为完成一种使命轰轰烈烈地大干一场。来了,惜时不惜自我;去了,不留遗憾不留怨。不要人夸颜色好,自留清气满乾坤。
世界是美好的世界。桐花,填充在这个世界里。紫色,为青桐;白色,为泡桐。它们的存在,被兰考证明,群居大漠,就长成一种精神,改变恶劣生态,改善养息环境。我从桐花下走过,仰望它的坚执,感受它的力量,传播它的风华。
暮春里,有桐花为春天谢幕,春风必须完成身份转换,雷雨敲响另一番战鼓,催发所有生机,为怀荫天下,做好排除懒惰奋发不懈的永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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