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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乌盆记》中“张别古”形象赏析(刘连群)

2022-08-08 22:10阅读:93,721
【转载】《乌盆记》中“张别古”形象赏析(刘连群)X


《乌盆记》剧情简介:刘世昌外地经商,结算帐目后,携仆回家,中途遇雨,借宿于窑户赵大家中。赵大夫妻见财心动,将刘世昌主仆谋害,并将二人剁为肉泥,烧制成乌盆。适张别古至赵家索欠债,刘世昌鬼魂向张别古伸诉冤情,张别古诉于包拯处,冤乃昭雪。
很长时间以来,不断听到有关京剧应该提高文学性的呼声,并且通过新剧目创作把它同京剧的生存发展联系起来。京剧的一些旧剧确实存在简陋、粗疏的毛病,越来越不适应时代的要求,所以上述要求完全必要。可是,在对问题的认识上又需注意某种偏颇,即忽视传统剧目自身实际上具有的文学性,误认为它们除了精粹的表演艺术之外别无长处,这对于全面、准确地汲取前辈遗产中的营养是十分不利的。
《奇冤报》中张别古的艺术形象就不乏可圈可点之处,很值得下一点琢磨、借鉴的工夫。《奇冤报》又称《乌盆记》,讲的是被害致死的商人刘世昌的鬼魂告状雪冤的故事。这是一出著名的唱工戏,人们一提起它,首先就会想起里面的大段[反二黄]唱腔,幽怨哀愤,如泣如诉,动人心
弦。当年法国的几位艺术家访问古都北京,听了谭鑫培的演唱,虽然不懂中文,却能够从品味声腔判断出:“这是幽灵的哭泣!”可见其超越语言的浓烈而鲜明的表现力,所以流传至今,久唱不衰。可是,作为舞台剧,这台戏的艺术生命力又不仅在于那几段唱腔,还得有鲜活、生动的人物,构成一定的戏剧冲突,才能把观众吸引住,欣赏包括声腔在内的表演艺术,否则最早那声腔也是风行不开的,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这就不能不提到张别古了。
张别古是个丑角,并非剧中的主要角色,他的任务是帮助刘世昌的鬼魂告状,然而他却是全剧刻划得最成功的人物形象,在剧中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他是个贫穷、力衰的孤苦老人,靠编织、贩卖草鞋为生,封建社会最底层的小人物。一无财,二无势,连自己的温饱都维持不了,剧作者却偏偏让鬼魂缠住他来替自己打官司告状,强人所难,这一下就有戏了,挤压、冲突之间,人物的性格也就出来了。一出场,张别古便用“苦难挨”叫起,念了一段大实话的[数板],诸如“茄子老了不好煮,倭瓜老了赛白薯”之类,道出了内心对于衰老的无奈和自嘲,接着介绍了自己的身世、处境,大病初愈,无以果腹,要去向赵大讨两双草鞋钱。台词完全口语化,一派老年人的絮絮叨叨,临行把门锁上,还要嘱咐“门儿”几句:“门儿呀门儿,好好看住我的家啊!”门自然是听不见的,他的家一贫如洗,必没有什么值得“看住”的,这依然是老年人的自言自语,孤寂心境的排遣,善于苦中找乐儿,表现出了诙谐、幽默的个性,这个悲剧人物的的喜剧性格,已经让观众于同情中觉得风趣、可亲了。
下一场与赵大的周旋、交锋,显示出了人物性格的另一个侧面。来到赵家,发现宅院的骤然变化,由穷变阔,张别古心生疑惑,含讥带讽地念出“损德堂赵”的门匾;及至见到赵大,一副穷人乍富、小人得志的暴发户的嘴脸,更觉不平,便不时加以讽刺,揭老底儿,可是又避免形成正面冲突,因为自己人老势弱,是惹不起赵大这种恶人的,能够把草鞋钱要走才是最现实的目的,所每到赵大要发火了,他便化攻为守,装傻充楞打哈哈,让赵大发作不得,既有所讽,又不把局面搞僵,火候儿把握得恰到好处,使人看到了老人的老于世故和狡黠。然而到了关键时刻,他的一刺又是极锐利的,走进赵大的“盆库”,忽觉空气阴森,“头皮发炸”,猛不丁地喝问一句:“……我说赵大,你害了人了吧你?”这突然爆发的一问,迅雷不及掩耳,非常厉害,足以使贼人胆虚而又猝不及防的赵大的头皮也“炸”起来,出一身冷汗。张别古显然是早有所疑,事情明摆着,和自己差不多的穷光蛋,几天之间暴富,哪里来的钱呢?太可疑了!联系到赵大的品性,很难得出什么好的结论,于是借机敲打,给予怀疑对象致命的一击。但又是有进有退,适可而止。当赵大慌乱遮掩时,他便不再追究了,一来没有什么证据,二来自己孤老无依,没有同恶人彻底较量的实力,即使逼问出破绽来了,又能够怎么样呢?一方面是正直、善良促使他忍不住时而主动出击,另一方面世故、胆小和自我保护意识,又让他点到为止,倚老卖老装糊涂,只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过,他的冷嘲热讽始终没有停止,临走的时候,赵大托他代寻仆人,他嘻嘻哈哈地称“小的没有,老的倒是现成”,把自己推荐出去给赵家“玄祖”,占了赵大一个便宜。这是典型的小人物渲泄愤懑的方式。这一场戏,表面看赵大气焰万丈,不可一世,实际上交锋的主动权始终由张别古掌握着,有攻有守,收纵自如,近乎打一枪就走的游击方式,以弱戏强,妙趣横生,体现了人物沾点油滑的机敏和老练。通过与赵大的交锋,张别古性格的丰富性得到了多侧面的展现,人物基本上立起来了,也为后边的戏做了充分的铺垫。


【转载】《乌盆记》中“张别古”形象赏析(刘连群)
由于张别古为人的善良而又胆小,正直而又圆滑,苟延求生是压倒一切的愿望,他与急于冤并且寄予厚望的刘世昌鬼魂的冲突便不可避免了,从而生出一波三折,令人哭笑不得的戏来。在回家途中,刚一发现乌盆“说话”,是怕;听了鬼魂道出的原委,证实了自己对赵大的怀疑,是快;鬼魂提出代为告状的要求,是难;被鬼魂以黄沙迷眼,“搭墙”挡路,几番逼迫,是怨;接下来就是推托不掉的无奈了,既同情刘世昌的不幸遭遇,痛恨赵大的见利忘义,又怕沾惹打官司的麻烦是非,于是始终处于矛盾的心境之中。如果说上一场讥讽赵大,他是主动出击,到此时事到临头,真的卷入了一场人命官司的漩涡之中,他就变为被动地承受了。这种矛盾和被动,使他一直在主持正义和保全自己(还有懦弱自卑)之间两难,几次出现动摇和反复,走到城隍庙前,忽然想起请城隍老爷解除鬼魂的纠缠,兴冲冲地磕头许愿,过后想到自己穷得衣食不保,无法实现奉献供品的诺言,怕反遭神灵的惩罚(此处又可看出他的愚昧和老实),只得又把愿收回;回家以后,一想去衙门的风险,再次变卦,竟用泔水驱鬼,不料反被鬼制,实在没有脱身之策,才硬起头皮携盆(鬼魂)踏上了伸冤复仇之路。如此多的极富喜剧性的曲折起伏,却又处处与张别古的为人和处境相吻合,毫无卖弄噱头、生编硬造的痕迹,使人不得不佩服作者把握人物性格的功力,真可谓妙手拈来,应付裕如。到最后“公堂”一场,作者仿佛还嫌人物的色彩不够丰富,又通过他对县太爷的内心惧怕和表面荒诞不经,被冤打以后得理不饶人,争来赏银却又萌生贪心,进一步展现了人物身上的相互矛盾而又相互依存的性格特征,最后完成了对所创造的艺术形象的生动、立体的勾画。戏演到最后,张别古也“火”到最后,我多次看《奇冤报》这出戏,饰演张别古的演员只要具备表达剧本内容的本事,下场时往往被观众报之以热烈的掌声,这不仅仅是给予演员表演的回报,更主要的是对人物的认可,张别古在他们的心目当中“活”了。
可怜、可笑、可爱有时又可气的张别古,一个好人,性格丰富的老人。善良而又卑微,正直而又懦弱,愚昧而又狡黠,自悲其苦而又自得其乐,嘻笑怒骂而又委屈求全,极不情愿担当了一把见义却很难称作“勇为”的义士,多么奇妙的经历和多么复杂、鲜活的人物啊!看《奇冤报》这出戏,如果不详加品味,很容易把张别古只当作一个插科打诨、单纯为调剂戏剧氛围而设的色彩人物,他也确实起到了这样的作用,给一个凄惨的悲剧故事增添了几许明快、火炽,使全剧呈现出了有声有色的悲喜剧风格。前辈艺人在大概没有想着“文学性”的情况下,凭着生活于社会底层的丰富阅历和敏锐的观察力,对形形色色人物的透彻了解,不带任何先入为主的条条框框,为后人捧出一个鲜活的、非常文学的张别古来,是十分令人敬服的,值得认真借鉴和思索。我不知道在京剧新剧目当中,是否产生了或有多少堪与张别古相媲美的艺术形象,只是觉得像这样具有新鲜、浓郁的生活气息,多姿多彩而又鲜明可信的人物多起来,提高文学性才更有了切实的进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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