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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析小小说:掌声响起来

2023-08-14 06:33阅读:
赏析小小说:散文化小小说,有很动人故事,更有诗情画意的真情相随,看后心潮起伏若有所思。强烈对比的小说结构,文中语发人深省:谁顾得上关注一个残疾艺人?又有多少人会静下心来细细聆听那种古老陈旧的声音呢?与落魄形象形成鲜明对比: 是他手中价格不菲引人注目的二胡,最拿手的是《二泉映月》。曲调幽幽咽咽仿佛被血和泪浸泡过,他该是有故事的人。音乐可谓心声,更是感人至深。文中如此形容:乐声细腻而又雄阔,伤怀而又悲悯,于暗色中隐现清明,于寂灭中萌发新生,描绘的是一幅“长太息以掩涕”的人生长卷。所有人安静地聆听,过往岁月的浮光掠影在此翻涌,在心中百转千回...古诗《列子.汤问》诗:高山流水觅知音,彩云追月得知己从欢快的《彩云追月》到悲凉的《二泉映月》,这是怎样的悲喜人生啊!结尾令人感慨:
心念一动带头鼓掌,众人随之鼓掌。掌声就像子弹一样将他击中,他身体一震,神思一转,抬头看了看我又看围观的众人,目光深邃明亮...


小小说:掌声响起来 作者:张大宇 2022年《小小说月刊》第二期
他是一位拉二胡的流浪艺人,大约四五十岁。不知什么原因,失去了右小腿,行动全凭一副拐杖。没有人知道他什么时候来以及为何来这座城市--- 或许也没有人想知道。喧嚣的城市,快节奏的生活,谁顾得上关注一个残疾艺人?又有多少人会静下心来细细聆听那种古老陈旧的声音呢?
身边的小公园是他的寓所,公园的长椅是他的床榻,漫天的星星是他的衾被,两包方便面或者一份廉价的盖浇饭,就是他一天的膳食。他不修边幅,放任头发与胡须疯长,遮盖住大半张脸。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就是他手中的二胡,选料考究做工精细。紫檀的琴杆与琴筒,黄杨木的琴轴,琴筒蒙的是顶级花蟒皮。由于长期的使用摩挲,琴体包了浆,泛着温润柔和的紫光,内行一看便知价格不菲。以他现在收入,不只需要积攒多少时间才能置办下这样的珍品。
每次演奏完毕,他会从琴盒里取出一块干净的麋皮布,擦拭二胡每一个部位,然后小心翼翼地放进琴盒里。他的动作认真细致,甚至有些虔诚。他的目光温软,像在注视恋人。晚上,他会枕着琴盒入睡。他的梦里有二胡,二胡的梦里有他。
他演奏的曲目很多,欢快的,抒情的,忧伤的,都游刃有余。最拿手的是《二泉映月》,曲调幽幽咽咽,仿佛被血和泪浸泡过,他应该是个有故事的人。他坚持每天演奏两场,上下午各一场,每场两小时。与其他的街头卖艺者不同,他是“绿色”演奏。没有麦克风,没有伴奏带,只有二胡的声音在空气中真实地游走。
有一天公园里来了一个卖唱的女孩,与他各据一角。女孩奇装异服神情傲娇,瘦削的肩膀上斜挎着一把大大的吉他,面前架着麦克风。音响一开,激越高亢的歌声伴着乒乒乓乓的吉他声铺天盖地袭来,气势逼人。但令人惊奇的是,二胡的声音总能从那震耳欲聋的声音里钻出来,清晰地传至每个人的耳鼓,像一只轻捷灵动的小鱼,在人们的心里游动。
弹吉他的女孩成了人们关注的焦点,时尚光鲜激情四射,足以吸引更多人驻足欣赏。一天下来,女孩的钱盒满满当当的。相比之下,他就显得更加落魄甚至可怜。当然,这只是我作为一个旁观者角度的想法而已,他内心未必这样认为--- 谁说这样就可怜呢?可无论怎样,那个决定生存质量的钱盒里总是寥寥无几,确是不争的事实。
我第一次听他演奏,是在初夏的一天。时近黄昏,云舒霞卷弯月初升。公园里行人寥寥,微风拂过有二胡声飘来。公园不大,我绕过一座乱石堆叠的假山,就看见了他。他坐在一从海桐旁的长椅上,左手持琴右手执弓,腰背自然挺直,标准的二胡演奏姿势。他拉的是《彩云追月》,曲调轻快流利。我似乎能感觉到那些被奥数题纠缠而绷紧的神经在一根一根舒缓,熨帖极了。他的头扬起,双目微合神情温柔,我没有去想为什么一个流离落魄的流浪艺人会有这种表情,我只是单纯地被乐声吸引,甚至没有注意到他那条不健全的右腿。
整个暑期,这座公园成了我有空必来打卡之地。去的多了他开始和我打招呼,让我报喜欢的曲名,并坚持拒收我的钱。我们从不深聊,一个神秘的,不知从何处来又何处去的成年人,他的故事、他的内心世界,不是一个阅历尚浅的少年轻易可以触碰的。对于我能够把握这种恰到好处的分寸感,我的父母深感欣慰,题目给我更多的自由和信任,支持我以自己的方式去人士音乐了解世界。
暑期最后一天,我又去了。暮夏时节,风里带了一丝秋意。看到我来了,他点头向我示意,然后就问我想听什么,我说都可以,谢谢。他沉吟一下,说那就《二泉映月》吧。起势,运弓,顿挫流转。这个有故事的男人,在这个黄昏开始了一场这个夏天以来最高水准的演奏。越来越多的人被吸引过来。乐声细腻而又雄阔,伤怀而又悲悯,于暗色中隐现清明,于寂灭中萌发新生,它描绘的是一幅“长太息以掩涕”的人生长卷。所有人安静地聆听,过往岁月的浮光掠影在此翻涌,在心中百转千回。这是一场堪称大师级的演奏,不可复制。不知谁长吁了一声,我回过神来。一个男人把一张百元纸币放进他的钱盒,其他人纷纷仿效,我也放了二十元。盒子满了,还有几张散落地上。
暮色将尽未尽,微光在公园里流连。他从容地将二胡放进琴盒,撑着拐杖站了起来,向众人优雅鞠躬,挺直了腰身,矜持地微笑着。那一刻的他,仿佛双腿完好地站在万众瞩目的舞台上,英姿勃发光华灼灼。
那是一场告别演出。那天之后,他就从这座城市消失了,我再也没有见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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