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武传》“蹈其背以出血”补识
2016-10-21 16:40阅读:
《汉书•李广苏建传》:"武引刀自刺,卫律惊,自抱持武,驰召医。凿地为坎,置煴火,覆武其上,蹈其背以出血。"
其"蹈其背以出血"一语,晚近以来,异说纷然。
近人杨树达《汉书窥管》:"背不可蹈,况在刺伤时耶!蹈当读为搯。搯背者,轻叩其背以出血,不令血淤滞体中为害也。"(426页,上海古籍出版社1984年版)
徐复《读汉书札记》:"蹈背"决不如杨先生"蹈当读为搯",而应是"焰背"形近之误文。此文正好是"以火微熏其背以出凝血"的意思。"焰"字在此是动词,修辞上是转性用法,又与上文"置煴火"的意义正好相承,所以句子特别生动有力。(《徐复语言文字学丛稿》江苏古籍出版社1990年版)
郭在贻《汉书札记》:蹈当为"掐"(掐讹为搯,再借作蹈)。掐音苦洽切,爪刺之意也"掐其背以出血"意谓用手指掐捏其背以使淤血畅通,殆即今俗之所谓刮痧也。(40,41页《训诂丛稿》上海古籍出版社1985年版)
韩峥嵘《训诂笺识》:古代是否有"蹈背"的急救方法,这种急救方法是否符合医学原理。我向几位医学教授(包括中医和西医)讨教,回答是肯定的。中医教授说古法谓之"蹬法"或"踩法",古医案中有其例也;西医教授说此法即人工呼吸的仰卧压背法,"蹈"之可通。(《吉林大学社会科学学报》1992年第3期)
常夫补识:以上论者均为古汉语名家,其说虽异,然皆辩给,颇难遽从。为此,常夫披览有关古医书,略有所得,姑补识于此,幸贤达赐教焉。
孙思邈《备急千金要方》卷十一:肝著,其病人常欲蹈其胸上,先未苦时但欲饮热。(《千金方》193,194页,中国中医药出版社,1998年版)
《圣济总录》卷四十一:夫食气入胃,精散于肝,淫气于筋。今风寒客于肝经,不能散精,气血凝留,故著于胸上,其未苦时,但欲饮热者,盖血得温则行,遇寒则涩也。
治肝气虚寒,邪著胸中,实塞不快,气血留滞,胸上欲人蹈之者。桂附汤方。
治肝气为邪寒所著,胸中痞塞,气血凝留,其人常欲蹈其胸上。陈橘皮汤方。
r>治风寒客于肝经,膈腕痞寒,肋下拘痛,常欲蹈其胸上。名肝著。蹈胸汤方。(791页,人民卫生出版社1982年版)
《杏轩医案》鲍桂星序:杏轩程子,高悟绝世,精思迈伦,擅潘陆之诗名,工俞扁之道术。平生疗疾,多着奇效,或蹈背而出血,或举水而灌头,瞩垣一方,腾善千里。(《杏轩医案并按》,安徽科学技术出版社1986年版)
上引诸医书谓"胸上欲人蹈之""欲蹈其胸上"只是病人感受,"蹈背而出血"是用典明其疗效。然而,蹈当是一种按摩方式。胸可蹈,背亦可蹈。是可证"蹈背以出血"之蹈并非误字,徐氏"蹈背为焰背形近之误文"、郭氏"蹈当为掐"均不可从。而杨氏通假说、韩氏"蹈字可通"似可从。然韩氏"可通"是谓"蹈"读本字,文即可通,与杨氏通假说自是不同。从中医学的角度看,"蹈"即足式按摩,是以中医腑脏经络学说为理论依据,用足尖、足掌、足跟在人体体表的不同部位,循经取穴,运用点、揉、推、搓等脚法技巧施治,使受伤的组织恢复生理状态,使失调的脏腑机能得到纠正。部位不同,力度也有轻重之分。杨氏"背不可蹈,况在刺伤时耶"则未必是。从训诂学角度看,若本字可通,则不必求诸通假。因此,韩说似较杨说略胜一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