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店经常会有陌生的面孔出现
弋舟
这部小说肇始于作家习习的一篇散文。她在那篇散文的开头写道:十里店经常会有陌生的面孔出现。
因为是熟稔的老友,当日酒中,我跟习习说:这个开头,可以拉开架势,就此写出一部长篇小说。此言或可归咎于一个写小说的面对一个写散文的同行时,那种毫无道理可言的自以为是。——是不是呢?在这里我暂且不做剖析。我要说的是,当日之言,除了显而易见的浮浪,于我而言,也确有恳切的一面。
十里店经常会有陌生的面孔出现。
首先,从小说的方法论上讲,这句话千真万确,够得上是一个好的起势;其次,就这句话的内在情感而言,它还在一瞬间唤起了我那似是而非的乡愁。
在散文家习习笔下,“十里店”是一个地理意义上的实指。现在我想,当日我信口开河,不过是因了一个写小说的家伙,对于习习和散文拥有这种地理意义上的实指、并可藉此言说,而产生出的羡慕嫉妒恨。“十里店”对于散文家习习而言,可视为故乡一般的立脚点,起码,她在那块地图上找得到的巴掌之地生活战斗过后,储备了来日写作的一小部分资源,并且能够以一种“真”的态度来还原过往的经验。而这些,对于我却是宿命一般的阙如。不是说我从来御风而行,不曾落脚于某块“十里店”,这不符合逻辑。是说,这世界之所以千姿百态乃至千奇百怪,恰是因为大部分逻辑针对大部分具体而微的生命时,往往便骇然失效。我的每一天都是在某块实在的“十里店”度过的(事实上,我一度栖身的那座学院,便与习习的“十里店”近在咫尺),但无论幸与不幸,在“十里店”或者“故乡”这个逻辑命题上,我就是被扔进了“具体而微的生命”中的一个。
我没有故乡,不断被放逐与自我放逐。这就是我一切怕和爱的根源。对此,在这里我仍然暂且不做剖析。
我想说的是,“没有故乡”,才是我选择了小说这门艺术的根本动因。我常常以己度人,认为一个小说家每一笔动人的书写,大约都该源于自己的“没有”(在这个意义上,也许将爱写到极致的小说家,大抵应当是一个在现实中极度缺乏爱的人)。因为“没有”,所以虚构;因为“没有”,所以严肃认真地自欺欺人,让盼望炽烈和成为可能。这些看起来等而下之的选择,诚然确保了一名小说家所必须具备的那部分品质,但稍微慈悲的人都会明白,我这其实是在叹息。
回到那句话——十里店经常会有陌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