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9篇 · 《无为县志·方言》指瑕

2014-10-08 18:53阅读：

http://blog.sina.cn/dpool/blog/u/1790457783

《无为县志》(2014版) “方言”部分举例丰富，分类清晰，是了解与研究无为方言的宝贵材料。但是因为编写者理解上的差异，或者处理上的简单，难免有不当之处，现斗胆指出来，就教于方家。
1、没有注意到无为话发音上与普通话的对应规律，便简单地用同音字来代替，从而割裂了字形与词义的关系。
无为话有些字的读音是与普通话成对应关系的。如普通话中声母加韵头的ji、qi、xi，在无为话中常常把声母发成g、k、h。如：无为话中“家”说成gā，“掐”说成kā，“鞋”说成hāi。普通话中韵母是ian的，无为话中简化成类如i，如：电、添、前。《志》[①]中却简单地用别的字代替了，建议作相应的修改，保持它的本字，后面标明方言读音。如：

《志》中无为话	《志》中对应的普通话或解释	建议修改
该（街）上	街上	街（gāi）[②]上
中安心里	中间	中间(gān)心里
睡告	睡觉	睡觉(gāo)
港狡理	狡辩	讲（gǎng）狡理
港比担话	比方说	讲（gǎng）比担话
敢呀敢，敢个眨不眼	挑错东西	检(gǎn)呀检(gǎn)，检(gǎn)个眨不眼
高书先生	教师	教（gāo）书先生
杠	虹	虹(gàng)
今天	跟答、跟朝	今（gēng）个、今（gēng）朝
今年	跟年	今（gēng）年
哈（hā）头	下边	下（hà）头
一哈（hà）子	一下子	一下（hà）子
哈巴国	下巴	下（hà）巴角（guo）
哈（hà）子	瞎子	瞎（hà）子
酣	性子闲	性子闲(hān)
千去	先去	先（qī）去
茄个	前天	前（qī）个

保持本字，后面标注方言读音的，《志》中有处理的例子：家(gā)鱼、搀脚（juē）奶奶、摘（读zè）扁豆、吃(qì)晚茶、咔(kā)东西、掼（读kuàn）、拷(kāo)人、打瞒（màn），等。而“杀嘎(gā)刀子”中的“嘎(gā)”也当从此写成“家(gā)”。
有人会觉得，无为话中这样情况应该很多，如此一来，是不是太麻烦了。我也觉得是。所以可以干脆不列，或只单独说明对应的规律。语素是音形义的结合体，如果我们只注意其音，而不顾其形与义，就会让人错以为无为话是另一系统，也增加了当代人理解上的困难。其实无为话也是北方方言的一种，与普通话相差不大。
也许编写者注意到了这样的不同，所以有些能成对应的《志》中没有列举了。如在普通话中零声母的字，无为话中发音时前面声母前有的多一个ng。例：安、恩、爱、昂、拗等。
2、有些字的读音不是有规律性的对应关系，但是字形、字义和普通话一样，也应该直接用本字，同时补上无为话中的读音。如：

《志》中无为话	《志》中对应的普通话或解释	建议修改
豆郭子	豆角	豆角（guō）子
菱郭	菱角	菱角（guō）[③]
铅国子	硬币	铅（kān）角（guō）子
耐虽	尿床	赖尿(suī)
没好成子	最近	没好阵（chèng）子
促国	牛抵角	牛触角（cuòguō）
涩该子	高粱秆	粟[④]秆（gāi）子
上塘给（埂）	到塘里淘米洗菜	上塘埂（gěi）
正板	砧板	砧（zhēn）板
毛个、门朝	明天	明（máo）个、明（mēn）朝[⑤]
号个、后朝	后天	后（hào）个、后（hào）朝
曹个	昨天	昨（cáo）个
门年	明年	明（mēn）年

这种做法，在《志》中能找到更多的例子：不（bài）犯作[⑥]，搀脚（juē）奶奶、脚（juè）巴心、摘（读zè）扁豆、吃(qì)晚茶、掼（读kuàn）、拷(kāo)人、打瞒（màn）。当然，也有没注明读音的，如“切黑的”当写为“切（cè）黑”。
总之，因为发音而出现的无为话与普通话差异，不必让字形来承担责任。
3、有的词因为没有理解通，就用同音字或近音字胡乱替代，这也是字音惹的祸，更应该改回本字。如：

《志》中无为话	《志》中对应的普通话或解释	建议修改
时条	舌头	舌条
戽(hù)桶	打稻桶	禾(hù)桶[⑦]
苟刮	身上的脏	垢（gǒu）疙
心末口	胸口	心目口
烊（yàng）媳妇	童养媳	样媳妇
月亮巴巴	月亮	月亮耙耙[⑧]
刷刮利索	利索	熟活
索(sū)	吮吸	吮(suò)
唏	大声叫喊	嘶
蒙细的	很细	毛细的[⑨]
晚包	晚上	晚末[⑩]
灵番、活番，	聪明、灵活	灵泛[11]、活泛[12]

4、也有搞错了无为话与普通话对应关系的。
这种情况在《志》中不多。如“谢谢——蒙爱你、多喜了”中“蒙爱你”是“承蒙你抬爱”的意思，“多喜了”表达的是接受人东西后的感谢与“谢谢”也不太相同。“赘疣——江辣猴子”[13]中“江辣猴子”应该是“江辣瘊子疔”。　
5、有些词也只是读音与无为话一样，但是字形上与词语本身没有丝毫关系。因为水平有限，本人推测不出它应对应什么字。也许我们的祖先干脆只是说，而没有为它造过字。列出来，聊为存疑。

《志》中无为话	《志》中对应的普通话或解释	备注
嘴巴嫌子	嘴唇	“嫌”是“沿”吗？
肘头刮颈的	不稳重	“肘”“刮”的本字是什么呢？为动词，摆动的意思
肘劲	故意作难	同上
高姿	老是	高？姿？
不穰（ráng），不穰劲	不弱、很可以	穰，软、弱的意思。
穰不经	稍微（表动作行为的程度）	与上面的“穰”不是一个字吧。
捉末蓬子	手（脚）指甲	“捉”是“指”，“蓬”呢？
詹(zhān)渣不子	敲碎田地里的土块	詹？
讹一毫毫、讹险险	差一点儿	讹（ngē）？
好桑之	什么时间	也有很长时间的意思
仙凡	炫耀	仙为宣吗?
停当	女子会做人、心灵手巧	有“停当”一词，但是是“妥当”的意思。
益当	明事理	“当”与上面的一样吗？
以疯作前的	见风就是雨	无为话中有“以哄作嫌”一词，但不是“见风就是雨”的意思
稻随子	用竹或芦苇编织狭长形的囤粮工具	稻舍（shei）子？
早包、中包、下包、晚包	早上、中午、下午、晚上	包？

6、对习惯说法进行归类
有些作为虚词的，是无为话特有说法，在普通话中也找不到对应该的字，可以归成一类，单独列出来进行说明。如：
该：一种后缀，用在表示处所类词语后面。如：
地面——地该　这里——这该，那里——奈该　
个（gē）、格：表示正反问。如：
个行不行——格中、格照，走了吗——个走喳
婶、审[14]：什么，怎么。如：
怎么办——婶得搞、婶得好，怎样——审知
怎么办呢——审的干筛( shai)
支、之：放在词尾，表示完成，相当于“了”。如：
什么时间——好桑之，重病卧床——倒支单了，跑掉——跑得支，明显不能干——疵(cī)[15]支不能干。“偶尔——三不知”中的“知”应该与这里的“支”“之一样。
在普通话大行于天下的今天，我们尤其要关注一下方言，她文化遗产，是一个活化石。无为话作为方言中的奇葩，保留着古人的幽默智慧，也沉淀着吾乡吾民的风俗文化。无为话词汇丰富，《志》中的列举难免有遗漏之处，这是正常的。本文所论，也只限于《志》的词汇，未敢更越一步。其实，最能体现无为话特色的还不是词汇――更何况很多词汇也不是无为话特有的，不少说法，普通话中没有，但别的方言中存在――而是语音，是那特有的调儿。这不是能用文字描述出来的。她与所有的方言一样，在众声喧哗的当下，是最后一块净土，是最能让人温暖、最能让人静心来的跫音。

[①] 《志》指2014年4月第一版第一次印刷的《无为县志》（1985－2005），以下同。
[②] 用汉语拼音标注读音，有的注音在普通话中是没有对应的汉字的；有的干脆违背了汉语拼音的注意规则。但也只能如此了。
[③]《志》中有“平底椭圆形小船——菱角(guò)盆”
[④] 高粱，别称“芦粟”，无为话中称“粟子”
[⑤]同一字形，同一意义，读音怎么会不同呢？这里可能修改错了。
[⑥]《志》中此前有“不可能——不烦着(zhuò)”，两者意思一样，但是用字与注音的处理不一样。
[⑦] 吴嘉德《红色的炮兵》：“我们把棉絮浸湿，填在禾桶里，掩护山炮向城下运动。”
[⑧] 《志》中有“用馅和外面粉制成的饼——耙耙”，即此
[⑨] 《志》中有“很软——毛软”“很轻——毛轻”。“毛”，像毛一样。
[⑩] 《志》中有“接近晚上——晚末(mē)希”
[11] 周立波《调皮角色》：“脑子倒灵泛，而且是个贫农的儿子。”
[12] 周立波《山乡巨变》上一：“走江湖的，心里活泛，嘴巴又快，又热闹。”
[13] 为什么写作“江辣”，不知道。
[14] 是不是应该写作“什”呢？
[15] “看”的意思，《志》中有“看见――疵(cī)见”，“疵”也只是表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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