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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冰山写手的冰山式写作手法

2013-11-24 15:52阅读:

海明威的《永别了武器》中的男女主人公分别叫亨利和凯瑟琳。整本小说围绕着两个主题展开———战争与爱情。亨利在一战期间志愿做了一名美国籍的意大利救护车队中尉级的负责人,期间结识了凯瑟琳。再一次任务中亨利不幸受伤,便前往米兰疗养,经特别安排凯瑟琳这名英国籍护士也被调往米兰。在疗伤期间两人有了爱的果实。后亨利返回前线,在军队某次撤退过程中目睹种种惨像的亨利毅然逃离部队,最后与凯瑟琳一起逃往并定居于中立国瑞士。然而好景不长,凯瑟琳最终与孩子一起在难产中死去。
文章结构
第一部(1-12章) 与凯瑟琳初识,后在战场上受伤
第二部(13-24章) 在米兰医院疗养,期间有爱的结晶
第三部(25-32章) 在军队溃退中目睹惨像,逃离军队生活
第四部(33-37章) 与凯瑟琳会合并一起逃往瑞士的过程
第五部(38-41章) 在瑞士的幸福生活,凯瑟琳在难产中死去
对于海鸣威这个作家的描述至少不了硬汉、冰山、迷惘一派这样的词语,这些key word ,在《永别了武器》中也得以细致体现。在残酷的战场面前、在腥风血雨面前、在妻儿的死去面前,海鸣威以一个硬汉形象默默忍受一切痛苦,但我们不可能说他已经麻木,他就是一座冰山,表面宁静,实则有血有肉有情有爱。战友的倒下,土地的毁灭,爱妻的死去,自身的伤病,到底是谁的错?这是海鸣威得迷惘,也是无数和平主义者的探求所在。
海鸣威是冰山,因为为了还原真实与客观他只有如冰山那样沉稳。从小说中我们可以概括出海鸣威的两种冰山式写法:
一是新闻报道式风格。简略扼要、浓缩紧凑。海鸣威自己曾说过,“我工作非常辛苦······我着手开采时非常小心,精心琢磨,一直到磨成宝石。有许多作家满足于留下粗糙的大块文章,我则精雕细琢,磨成一颗颗小小的宝石。”写作有两种状态———苦作舟与乐作舟,无疑,海鸣威正是苦作舟的代表,相似于我国古代以孟郊贾岛为代表的“苦吟一派”,他们的字字句句都是都是经过精雕细琢过了的
。仅举一例:在第一章最后一段,作者这样写到,“冬季一开始,雨便下个不停,霍乱也跟着来了,瘟疫得到了控制,结果部队里死了七千人。”死了七千人的瘟疫绝对不是个小事件,作家却只浓缩在一个“只”字上,但读者谁会认为只不过死了七千人呢?
二是采用有节奏的句子结构,重复、排比、反比等等。旨在召唤一种心理现象。在第七章有个情节是讲众军官们与一位教士的谈话,作者是这样描述在听闻教士谈话时自己的内心活动的,
“不,不是这样。没有那么简单。是,神父。真的,神父。也许是吧,神父。不,神父。嗯,也许是吧,神父。你知道的比我多,神父。教士是个好人,可是没趣。军官们不是好人,也很没趣。国王是个好人,同样没趣。酒并不好,但不会使人感到没趣。酒剥掉牙齿上的珐琅,把它留在上颚上。 ”
读者千万不要认为他是在凑齐八百字,在这样的重奏复沓下可真实德窥见作者极度的无聊但为讨好他人而不得不努力应和的纠结思想。这样的写法在小说里还有很多,而最使我难忘的莫过于在最后一章中作者描绘他在面对凯瑟琳久久不能生下孩子时的心理活动,摘抄如下:

可怜又可怜的好凯特啊。这就是你同人家睡觉的代价。这就是陷阱的尽头。这就是人们彼此相爱的结果。谢谢上帝,总算有麻药。在有麻药之前,不晓得还该怎么苦。产痛一开始,女人就投入了运转水车的流水中。凯瑟琳怀孕的时期倒很顺利。没什么不好过的。简直很少呕吐。她到了最后才感到十分不舒服。到末了她还是逃不了惩罚。世界上没有什么侥幸的事。绝对没有!我们就是结婚五十次,结果还会是一样。倘若她死去怎么办?她不会死的。现在女人分娩不会死的。所有的丈夫都是这样想的。是的,可倘若她死去呢?她不会死的。她只是难受一阵子罢了。生头胎通常是拖得很久的。她不过是难受一阵子罢了。事后我们谈起来,说当时多么苦,凯瑟琳就会说并不真的那么苦。但是倘若她死去呢?她不能死。是的,不过倘若她死去呢?她不能死,我告诉你。不要傻里傻气。只是受一阵子罪罢了。只是“自然”在使她活受罪罢了。只是因为是头胎,生头胎差不多总是拖得很久的。是的,不过倘若她死去呢?她不能死。她为什么要死?她有什么理由要死?只是一个孩子要生出来,那是米兰夜夜欢娱的副产品。孩子引起麻烦,生了下来,然后你抚养他,说不定还会喜欢他。但是倘若她死去呢?她不会死的。但是倘若她死去呢?她不会死的。她没事。但是倘若她死去呢?她不能死。但是倘若她死去呢?嗨,那怎么办呢?倘若她死去呢?
这样的一段话引起我诸多思考。女人的悲哀?我,我们怎样才能报答母亲用生命为赌注换来的我们?是不是这时的海鸣威才是真实的海鸣威?一个个念头激烈冲撞着我的头脑,激起涟漪一片。关于最后一个问题,在后文我尝试做一番探讨。
三是平淡而克制的陈述。首先做一点例句摘抄:

第八章:我吃完我那份干酪,灌了一口酒。在旁的声响中间我听见了一声咳嗽,接着是一阵乞—乞—乞—乞的响声——随后是一条闪光,好像熔炉门突然扭开似的,接着是轰隆一声,先是白后是红,跟着一股疾风扑进来。我努力呼吸,可是没法子呼吸,只觉得灵魂冲出了躯体,往外飘,往外飘,一直在风中飘。我的灵魂一下子全出了窍,我知道我已经死了,如果以为是刚刚死去,那就错了。随后我就飘浮起来,不是往前飘,反而是溜回来。我一呼吸,就溜回来了。地面已被炸裂,有一块炸裂的木椽就在我头前。我头一颤动,听见有人在哭。我以为有人在哀叫。我想动,但是动不了。我听见对岸和沿河河岸上的机枪声和步枪声。有一声响亮的溅水声,我看见一些照明弹在往上升,接着炸裂了,一片白光在天上飘浮着,火箭也射上去了,还听见炸弹声,这一切都是一刹间的事,随后我听见附近有人在说:“我的妈啊!噢,我的妈啊!”我拼命拔,拼命扭,终于抽出了双腿,转过身去摸摸他。原来是帕西尼,我一碰他,他便死命叫痛。 他的两腿朝着我,我在暗中和光中看出他两条腿的膝盖以上全给炸烂了。有一条腿全没了,另一条腿还由腱和裤子的一部分勉强连着,炸剩的残肢在抖着扭着,仿佛已经脱节似的。他咬咬胳臂,哼叫道:“噢,我的妈,我的妈啊,”接着是“天主保佑您,马利亚。保佑您,马利亚。噢耶稣开枪打死我吧
第九章:“什么事?” “我上边那张担架上的人在流血。” “我们离山顶不远了。我一个人没法抬出那张担架。”他又开车了。血流个不停。在黑暗中,我看不清血是从头顶上方的帆布上的什么地方流下来的。我竭力把身体往旁边挪,免得血流在我身上。有些血已经流进我衬衫里面,我觉得又暖又粘。我身子冷,腿又疼得那么厉害,难过得想呕吐。过了一会儿,上边担架上的流血缓和下来,又开始一滴一滴地掉了,我听到并感觉到上边的帆布在动,原来那人比较舒服地安定下来了。 “他怎么啦?”英国人回过头来问。“我们快到山顶啦。” “他大概死了,”我说。 血滴得很慢很慢,仿佛太阳落山后冰柱上滴下的水珠。山路往上爬,车子里很寒冷,夜气森森。到了峰巅的救护站,有人抬出那张担架,另外抬了一张放进来,于是我们又赶路了。
第十九章:(意大利军官艾多亚这样描述他的伤病)他给我们看那深深的、光滑的红疤。“还有这儿腿上。这我可不能给人家看,因为我打了绑腿;还有在我脚上。我脚上有根死骨头,到现在还在发臭。我每天早晨捡些小骨头出来,不过还是时时发臭。”
第三十章:(写意大利救护车司机爱莫的死)我们把他拖到另外一边路堤上,把他翻转身来。“他的头应当朝上面,”我说。皮安尼把他转过来。他躺在路堤边的泥地上,双脚朝下,断断续续地吐出鲜血。在雨中,我们三人蹲在他身边。他脖颈下部中了一枪,子弹往上穿,从他右眼下穿出来。我正设法堵住这两个窟窿时,他死了。皮安尼放下他的头,拿块急救纱布擦擦他的脸,也就由他去了。
这几个例子全在描述残酷的战争,作者极力压抑自己沉痛悲伤绝望的感情,用漫不经心的语言直面战争,这样的写法反而能使我们加倍感受到一战中的腥风血雨。
在阅读《永别了武器》之时,我明显得感受到作者对待爱情与战争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态度,采用的也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写法。战争中的亨利是冷血的,而爱情里的亨利是多情的。
作者描述战争是客观主事的,描写爱情是主观主情的。
海鸣威在写凯瑟琳的难产时仍在努力克制感情,无奈浓稠的爱似喷薄火山无法控制,在最后一部又尤其是最后一章里展示出了一个铁血男儿的柔情一面。孩子久久生不下来,妻子忍受长时间的产痛仍强装欢颜亨利只有一遍遍的pray。“我心里万念俱灰。我不思想。我不能想。我知道她就要死了,我祈祷要她别死。别让她死。哦,上帝啊,求求你别让她死。只求你别让她死,我什么都答应。亲爱的上帝,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别让她死。亲爱的上帝,别让她死。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别让她死。上帝啊,求你叫她别死。只要你别让她死,你说什么我都做。婴孩你已经拿走了,但是别让她死。孩子没有关系,但是别让她死。求求你,求求你,亲爱的上帝,别让她死。 ”这个七尺男儿此时的弱小与绝望尽显眼前。
这就是爱情,像海鸣威这样的硬汉也无法阻止爱意的流露。小说中有这样一个细节,讲的是凯瑟琳做了剖腹产手术之后,
“一位医生出来了,后面跟着一名护士。医生双手捧着一件什么东西,好像是只刚刚剥了皮的兔子,跨过走廊,走进另外一道门。我走到他刚走进去的门前,发现他们正在房间里对付一个新生的婴孩。医生提起孩子来给我看。他一手提着孩子的脚后跟,一手拍他。 “他没事吧?” “他好极啦。该有五公斤重。” 我对他没有感情。他跟我好像没有什么关系似的。我没有当父亲的感觉。 “这儿子你不觉得骄傲吗?”护士问。他们在洗他,用什么东西包着他。 我看见那张小黑脸和一只小黑手,但是没见到他动或听到他哭。医生又在给孩子做些什么。看医生样子有点不安。 “不,”我回答。“他差一点儿要了他妈的命。” “那可不是这小宝贝的错。你不是要个男孩吗?” “不要,”我说。医生正在忙着对付他。他倒提起他的双脚,拍打他。 我并不等着看结局。我走到走廊上。现在我可以进去看看了。我进了通看台的门,从看台上朝下走了几步。护士们坐在底下栏杆边,招手叫我下去。我摇摇头。我那地方也看得够清楚的了。 ”
这是爱情重于凌驾于亲情的一种表现嘛?联想起三毛与荷西的一段对话,说三毛怕生了女孩嫉妒地打死她,生男孩又怕荷西因三毛的宠爱把他吊起来,所以干脆不生。不讨论这种观点的合情与否,这种纯洁的爱情确无疑是真实的、高贵的。
文末,引用海鸣威自己的一段话,“一个作家的风格应该是直接的、个人的,他作品中的形象是丰富多彩的,有人情味的;他的文字简洁有力,最伟大的作家生来具有卓越的简洁,他们是苦干者,辛勤的学者,又是胜任的风格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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