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录孙老板回忆录笔记之十：这也是一种百年孤独么（重读自己当年写的散文）？
2024-08-02 13:39阅读：
2024年7月11日星期四
关于企业内刊《启明通讯》。征得老板的同意，他回忆录中我特别有感触的内容可以摘选，斜体字是我的感言。标题是老板原作的排序，异色字体是老板引用的资料原文。上回笔记之九是启明员工的“风花雪月”，此篇是自己曾经写的散文，感谢老板帮我找回当年的心境。
9 员工笔下的生活世界
9.1
游……春行秋走
9.2
玩……忙里偷闲
9.3
感……风花雪月
思考着自己该如何为人处世，不仅是入世不深的小朋友们的爱好，更是已有相当阅历的职场老兵们的习惯。比如过了而立之年，有过农场与国有大研究所的工作经历的小潘，在
93
年的深秋，面对“那夕阳秋色”，也会情不自禁地沉浸于对人生与生活之意义的思考之中：
“下班时分，匆匆跳下班车，在城乡接壤的地方等候一向姗姗而来的‘120’（漕河泾开区发~生活区的一条公交线路）。旷野里没人，没车，没事，百般无聊之间抬头细看落日：金红色的，圆圆一轮，没有晚霞的相伴，不见乌云的搅和，茕茕而立地半悬在浅
蓝色的天幕中，美得十分辉煌而凄苦。
沉静不语的天空使人联想到那些功成名就的人。曾以为，他们在暇时有的只是疲惫和得意；现在想想，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也会有凡人的弱点和寂寞，而且碍于身份，很难向人宣泄，故而会更深刻地感受到人生的压力和寂寞的挤迫。
仅仅十余分钟，当我走下汽车，在抬头，那轮金色已无影无踪，
霭霭暮色中只留下一片清寂的天穹。消失的真快啊！在这瞬间我忽然感到辉煌是这样的短暂和无奈，惊叹人为什么还要吃辛吃苦、竭尽全力地去追寻？
秋风秋叶中走着，想起看过的一篇文章，说现在没钱的人羡慕有钱的人，有钱的人羡慕有地位的人，有地位的人羡慕看破红尘而散淡的人。又想起朋友讲过的一个故事：一个作家到海边写作，看见一个渔翁在打鱼，每天只打两网，说够吃够用就可以了。作家对他说，如果你一天打四网鱼，就可以买一条机帆船，打八网鱼、十网鱼……就可以和我一样，在海边买一幢房子晒太阳。渔翁说，我现在就在晒太阳！作家愕然，深思，无语。（三十年后依然如此，可见能够成为哲理的典故，的确是很有道理的）。
暮秋的黄昏中，曾经碧绿的草坪，小草无力地倒卧着；曾经芬芳的栀子花，只留下渐渐枯去的枝条；香樟树那曾经葱葱的叶，以金黄迎来四季中最后的诗意。夏天里孩子们戏耍的泳池，寂寥地敞开它的胸怀；那荡漾过的秋千，默默地随风轻舞。它们都在等待冬天吗？
四季转换，人生轮回，一切是那样有序而又无常。大自然中的一切生命，都在匆匆地寻找什么，展现什么，又不断地失去什么。一切从起点又回到终点。刹那间一种不可名状的空虚悄然袭来。
周围，黛色的夜空里已有几颗星星在闪烁，鹅卵石的小径蜿蜒在如墨的草坪之中，悠幽的路灯将片片暖意送给寒气四起的夜色，一些久违了的感觉在心中慢慢漾起。当年，我曾双手枕头仰卧在农场的草垛子上，清新的田野里青蛙那呱呱的叫声不绝于耳，芬芳的草味一往无前地朝鼻尖里钻，满天的星星将人带到很远很远……忘却了满肚子三分钱一客的白菜，尽管前途无望。
前途到底是什么？随着年岁的增长，这个当年很明确的概念现在是越来越模糊了。如今这年月，人人知道生命旅途中买的是单程车票，深晓一个阴差阳错，就全部玩完，所以人们熙熙攘攘皆为利去，匆匆忙忙又为名来。当南京路在为远东第一大书店要不要存在而大动干戈的时候，当文人、艺人都争着潇洒一回的当口，夕阳秋色简直是梦中的奢侈。还有那份闲心……
在这充满诱惑的世界里，我自谓不俗，可还没有散淡到能摆脱人生价值的诱惑！而要降低灵魂的视线也决非是一件易事。期间的痛苦，远远超然于物质的满足。我终于能够想象曾那样辉煌过的诗人顾城为何要在新西兰自己宅前的老树下自缢。也许激流岛给予他的只是幻灭。人不能没有梦，尽管你预先就知道终有一天会不可自拔地陷进这梦的破灭的哀愁里。当诗人们悲叹这世界又少了一个灵魂的牧羊人时，他们其实也是在为自己孤苦的灵魂哭泣。
面对博大永恒的自然，很难再有少年时的陶醉，欣赏之余总有许多的惶惑与不安。也许在阳光璀璨的明日，到春草再发，夏绿更浓的来年，这黄昏夜色中深挚的感动都会远去，会知觉那些惶惑全然不必，甚至不免要嘲笑自己无谓的郁抑。但这些感觉真的来过，且给予人一些宿命的豁达，使你超然于红尘俗世的挤压，而坦坦的面对权势和功利，从而拥有了了然于心却未再动心的寂静。”
（我写得真好，这种情怀几十年不变呐。）
生命的意义在哪里？人又该如何活着？这是永恒的话题，歧见纷争也不可避免，事实上是正因为此，才有生活世界的千姿百态。
男男女女，恋爱结婚成家立业，为人父母之后，伴随着身份的转变，也会更深切地体会到前辈老人们的艰辛与不易。那种对故乡对老人的思念，应该也是人之常情。小潘的“人生偶得--小桥流水人家”，就是关于乡情和亲情的吟唱：
“……爷爷奶奶因躲避连年的战乱，流离失所而与四十年代定居苏州。父亲是苏州中学的高才生，我和哥哥从小自大的寒暑假都是在苏州过的，小桥流水人家的姑苏幼时常常往返，工作、结婚以后，回苏州的次数就日渐稀疏了。
近来常在梦中看见八十多岁高龄的祖父母，他们殷殷地盼我前去，醒来时总是一阵心惊。平日里说不清的忙，总有借口推诿，眼见老人们最怕的隆冬又要来临，……便下决心回去一趟。
……。
（那个时候我的祖父祖母还在，如今父亲母亲都已故去。心伤不已。。。）
……终于看见风雨侵蚀中更见凋零的那条老巷。它静静地依傍在怡园高深而洁白的围墙边，愈发显得苍老而陈旧，由青石砖铺就的小路细细长长，一直延伸到我很久没有去过的地方。苏州人一向早睡，才九点多钟，这市中心的小巷就已悄然寂静，狭窄的长弄里只有我匆匆的身影在数一个个黑乎乎的门洞，一，二，三，这第三个门洞就是了。（去年铁瓶巷已经作为苏州的文化遗产被政府征收，彻底维修后向市民开放。这是好事，但期盼修旧如旧，千万不要弄得啼笑皆非的耳目一新。世间的老宅与故居从来不是个人能够维护好的。外人看着充满回忆，住在里面的人生活会有太多不便。我在意大利、西班牙旅游的时候，到过有几百年甚至更久历史的老街老宅，即便是业主也不能轻易改变房屋结构，但凡维修门窗都要向政府申请获得准允。只有这样才能体味出历史的沧桑与底蕴。）
老巷深宅中的院子还是没有路灯，临院的人家依然早早地熄了灯，院墙深处依稀可见儿时吊水的那口老井，那株夏天里十分好看的紫藤树还在，漫漫的树冠把微弱的星光也还给了天空，我只能凭着感觉向前摸去。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七转八拐地绕过一辆辆夜宿的自行车，又小心翼翼地避开一只只微热的煤饼炉，猛抬头，楼上一束温馨的灯光越过天井的黑暗向我敞开它的胸怀，光影里有奶奶端坐的身影，一向早睡的她在等我……
同儿时一样，爷爷半躺在竹榻上，我则斜倚在他的身旁，一边抚摸那闪着银光的白头发、白眉毛、白胡子，一边细声细语地告诉他上海及儿孙的近况，他半闭着眼睛笑眯眯地听着；面对耳聋的奶奶，则必须拉大嗓门，用全世界都听得见的声音跟她说话，可奶奶还是有听不见的时候，但怕我们不耐烦，并不再问，只是急切地看着说话人的嘴，使你在心颤中不得不一再重复说过的话语。（如今我也是有两个孙子的奶奶了。）
平日里老俩口谁也离不开谁，爷爷的洗脸洗脚由 87
岁的奶奶包了，奶奶蹒跚地走进走出时，总有爷爷殷殷关注的目光相随。那付深情的模样，实在令人仰慕。难怪人们都说这老俩口是最有福的，老伴老伴真正伴老。（从这年龄推算，此次我到苏州后不久奶奶就因摔跤住院、离世，大半年后爷爷在睡梦中驾鹤仙去，与奶奶在天堂相会。）
……。
一晃又到了告别的时候，老人依然是数不清的叮咛，道不尽的感谢，彼此被见一次少一次的感觉弄得心里酸酸的。再一次抚摸爷爷的白发白眉白胡子，又到奶奶的耳边叫一声保重，然后严肃命令他们不得离开房门送我，便在二老恋恋不舍的眼光中一步三回头地走下楼梯。
当我踏着满院的紫藤落叶离开故里时，回想这板壁砖墙里曾经行云流水般荡漾的酥软评弹，再望一眼幽深的夹弄和斑驳的墙院，又到孤寂的老井边探头看看那一泓清水，一种何时再能相见的感伤油然而生。
以后再来时，这作为古迹而保存的铁瓶巷会修缮一新而失去原汁原汤的味吗？苏州有许许多多的小巷，小巷里有许许多多的故事。如今随着岁月的流逝，小城故事也在不知不觉中流失于时间的长河里，但我想无论怎样自己那份浓浓的乡情是不会失落的，毕竟是根哪。”
每个人的生活世界中，重要的除了亲情，就是友情了，所以朋友之交也每每成为话题。还是小潘，就曾在“关于贺卡”的联想中，议及了友人、友情：
“圣诞与新年之际，收到各位朋友来自各方的贺卡，色彩斑斓中带来了漫漫的遐想和浓浓的友情。黄昏夜色里，在萨克管如泣如诉的旋律中，坐在地毯上，搂着憨太可鞠的圣诞熊，于暖暖的灯光下细细端详一地的贺卡，那感觉犹如面对一杯芳香四溢的咖啡，令人陶醉……
林林总总的贺卡美不胜。收有浓郁灿烂的，有清雅温馨的，还有超凡脱俗的。有的人极潇洒，有的人很细腻，更有的人没有一丁点瑰丽的词藻，却满怀真诚的问候。卡的世界也宛如人间一般，各有各的脾性，如同他们的主人；许多人与我个性截然相反，但由于相知反而成了好朋友；而真正相似的人，有时倒是很难相交，怕是太知己知彼了吧！其实真正的友情是无从分析的，那也是一种缘。看来，无论友情、婚姻还是其他的人际关系，都得有个空间，容你去想象、品味、发展。
有的贺卡没打开之前，费半天劲也想不出是谁寄的；有的人儿早已离散，却依然将我牵挂；更有这样的时刻，当年收到一份往日并没有十分重视的友情时，面对赞誉，简直是羞愧难当了；而当你得到失去联络多时的挚友的卡时，在惊喜之余，仿佛是抓住断了线的风筝不愿再放手，真愿自己的祝福也能直上蓝天，由那自由自在的风筝捎去。
有些朋友很长时间没有联络，久别的问候不知从何说起，这时倒觉得一张简简单单的贺卡，最能表达欲言又止，欲说无语的心情；在发贺卡的时候，该发的似乎都想到了，但在收贺卡的时候，却发现大多是未寄卡的一些最相知的朋友。懊丧之余，发现自己寄的贺卡有一大部分是给公关对象的，言不由衷写得很累；倒是在疲惫之中怠慢了把关爱和祝福给我的朋友，真是过意不去。
相逢何必曾相知，相知何必又相逢。在人的一生中，每个阶段都会有许多朋友。随着阅历的增长，心境的改变，犹如大浪淘沙一般，再要好的朋友也会有意无意地逐渐散去。因此珍惜缘分的人，在一起即使吵吵闹闹也十分开心的。如果有那么一天不吵也不闹了，就说明问题产生了，如何解决，就凭各自的感觉吧。
回应的朋友，告别后就没再相逢，也不知今日在何方云游。你的问候无法捎去，你的祝福无缘表达；于是你感叹世界太大，人生苦短，
难以寻回无意间就飘逝而去的情感。”
从《那夕阳暮色》中的漕河泾开发区，到《人生偶得--小桥流水人家》的苏州老宅，再细品《关于贺卡》友人友情，惊觉自己从意气奋发的青年（那个时候35岁左右，可以算青年的），变为自认为还很年轻的奶奶；从一贯步履匆匆敏捷做事，到送走父母品鉴人生暮色，再看老板孜孜不倦地回忆往昔的峥嵘岁月。这也是一种百年孤独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