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法”与“遵法”：字里乾坤映法魂廖理南

2025-12-20 09:35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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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法” 与 “遵法”：字里乾坤映法魂

廖理南

2025年12月19日，拙作《一字之失，一词之谬：守护汉语的文明灯塔》在宿松古今纵览公众号发出后，不少朋友提出了 “尊法” 与 “遵法”问题。为此，本文专门谈谈这事。
“尊法”是尊崇法律精神，“遵法”是遵守法律规范。这两种说法，都是讲得通的，但使用的语境场合不同，“尊”“遵”必须有别。
“尊法” 与 “遵法”，一字之别，一音之转，却藏着意蕴千里的法治乾坤。“尊” 者，敬也，如高山仰止，心怀敬畏与信仰；“遵” 者，循也，若顺轨而行，恪守边界与准绳。前者锚定的是心灵深处的价值认同，后者划定的是行为层面的秩序底线。二者绝非简单的语用差异，更是解读中国法治文明从外在他律的规范之治，迈向内在自觉的价值之治的一把密钥。辨此二字，恰似展开一幅法治精神生长的壮阔图景 —— 从 “化性起伪” 的礼法约束，到 “发自内心” 的价值皈依，法治的真谛正藏于这一字之辨中。
一、溯源：字义殊途，价值分野
“尊” 与 “遵” 二字，自古便源流各异，承载着截然不同的文化基因与价值取向，在法治语境下更折射出两种全然不同的法治认知。
“尊”：信仰的敬畏维度
“尊” 字的甲骨文，形如双手捧酒献祭之状，本义便是对神

圣之物的敬奉与尊崇。《礼记》有云：“尊则敬”，这份 “敬”，不是迫于外力的屈从，而是源于内心的认同与敬畏。在法治语境中，“尊法” 指向的是对法律所承载的公平、正义、自由等核心价值的信仰与皈依。这恰是伯尔曼那句 “法律必须被信仰，否则它将形同虚设” 的东方回响。
这种信仰绝非盲目的崇拜，而是源于对法律正当性的深刻体认。正如古人追求 “礼法合治” 的境界，法律唯有超越冰冷的工具属性，内化为人们心中的精神图腾与价值圭臬，方能拥有生生不息的生命力。
“遵”：行为的规范维度
“遵” 字从辵（chuò）从尊，“辵” 为行走之象，寓意循着既定的路径前行。《说文解字》释 “遵，循也”，一语道破其核心 —— 强调对规则的遵循、对秩序的恪守，是一种外在的行为约束。
“遵法” 是社会有序运行的基石，如同列车循轨驰骋，一旦脱轨便会酿成灾祸：高铁霸座者被依法惩戒，是 “遵法” 捍卫公共秩序；环境污染者被严厉追责，是 “遵法” 守护绿水青山；失信被执行人被限制高消费，是 “遵法” 筑牢市场底线。但倘若这种服从仅仅停留在 “他律” 的层面，便难逃荀子所言 “化性起伪” 的困境 —— 礼法若不能深入人心、化为天性，再严苛的规则也不过是一纸空文，终究难成长治久安之业。
二、观照：阴阳相生，实践辩证
“遵法” 与 “尊法”，恰似阴阳两仪，相生相成，缺一不可。在法治实践的坐标系中，二者构成了 “底线” 与 “高线” 的辩证统一，共同支撑起法治文明的大厦。
“遵法” 是基础，无规矩则无方圆
社会运行的本质，是规则的运行。从十字路口的红绿灯，到市场交易的合同条款；从校园里的规章制度，到国家层面的法律法规，“遵法” 是个体与社会订立的契约，是维系社会运转的 “底线秩序”。
《论语》有言：“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 这句话道尽了 “遵法” 的局限性 —— 它能让人免于违法，却未必能让人拥有羞耻之心。但即便如此，“遵法” 仍是法治建设的起点：若无酒驾入刑的铁腕执行，何以守护万千家庭的出行安全？若无对贪腐的零容忍态度，何以捍卫公权力的廉洁本色？若无对知识产权的严格保护，何以激发创新创造的活力？“遵法” 划定的红线，是法治大厦的地基，地基不稳，一切皆无从谈起。
“尊法” 是升华，无信仰则法难行
仅有 “遵法” 的底线约束，不足以支撑法治文明的高度。当 “扶老人反被讹” 的新闻屡屡刺痛人心，当 “正义迟到” 的个案消解着公众对法治的信任，当 “法不责众” 的心态悄然蔓延，便暴露了 “有规无信” 的深层隐患。
孔子曰：“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 这正是从 “被动服从” 到 “主动认同” 的跃升之道。唯有当法律不再是高悬于头顶的 “利剑”，而是化为人们心中的 “正义化身”，当人们对法律的遵守，不再是畏惧惩罚，而是源于对公平正义的由衷信仰，方能实现 “民免而有耻” 的自觉秩序。这种价值层面的认同，是法治的灵魂所在 —— 无魂之法，犹如无源之水、无本之木，终究难以行之久远。
三、进阶：从规范之治到价值自觉
当代中国法治建设的深层命题，正在于实现从 “遵法” 到 “尊法” 的文明跃升，塑造刚柔并济、内外兼修的治理生态。这一跃升，需要立法、执法司法与公民个体的同向发力、同频共振。
立法：让正义 “看得见、摸得着”
良法是善治之前提。一部能被人们尊崇的法律，必然是一部饱含温度、回应民意的法律。立法不仅要明确 “何为可为、何为不可为” 的行为指引，更要在条文的字里行间灌注 “看得见的正义”。
从《民法典》细化 “个人信息保护” 条款，为数字时代的隐私安全筑牢屏障；到《反电信网络诈骗法》聚焦弱势群体，斩断伸向老年人、青少年的诈骗黑手；再到《乡村振兴促进法》守护 “三农” 利益，助力共同富裕的愿景落地 —— 法律唯有扎根于人民的需求，回应人民对公平正义的期待，方能赢得发自内心的尊崇。这样的法律，才不是冰冷的条文，而是守护万家灯火的 “权利保障书”。
执法司法：做正义的 “传递者”
执法者与司法者，是法律的 “活载体”，是正义的 “摆渡人”。法律的尊严，不仅在于条文的严谨，更在于执行的公正。丹宁勋爵那句 “实现公正，即使天塌下来” 的誓言，正是对执法司法者的终极要求。
当法官以 “以事实为依据、以法律为准绳” 的原则，公正裁判每一起案件；当交警以 “人性化执法” 的方式，既守住规则底线，又传递法治温度；当市场监管者以 “一碗水端平” 的态度，维护公平竞争的市场环境 —— 法律便不再是印在纸上的文字，而是可感可触的正义符号。执法司法的每一次公正践行，都是在为 “尊法” 的信仰添砖加瓦。
公民：在细节中守护法治信仰对每个普通人而言，“尊法” 并非遥不可及的宏大叙事，而是藏在日常的每一次价值选择里。它是深夜无人的十字路口，面对红灯时的自觉驻足；是网络空间里，拒绝传播谣言、尊重他人权利的理性克制；是签订合同时，恪守契约精神的诚信担当；是遇到纠纷时，选择通过诉讼、调解等法治途径解决问题的理性自觉。正如哈耶克所言，真正的秩序是 “自发秩序”。当对法律的尊崇，沉淀为一种社会文化本能，当 “尊法” 成为每个人的生活习惯与价值共识，法治便会真正 “飞入寻常百姓家”，成为民族文化血脉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结语：字缝间的法治文明密码
“尊”“遵” 之辨，从来不是咬文嚼字的文字游戏，而是管窥中国法治文明进阶之路的一扇窗。法治的真正确立，既需要 “遵法” 构筑的外在骨架，为社会运行划定清晰的边界；更需要 “尊法” 滋养的内在血脉，为法治生长注入精神的力量。
当对法律的敬畏如春风化雨，融入民族的文化心理与日常伦理；当外在的 “循行” 与内在的 “尊奉” 交响共鸣，法治便不再是一种治理手段，而是一种生活方式，一种价值信仰。这，正是汉字里藏不住的法治魂魄，也是良法善治的终极图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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