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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铜茶盘的神秘之旅

2023-04-08 21:02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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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铜茶盘的神秘之旅
一个铜茶盘离家近百年，现在居然又回来了。
大约在2000年初，我迷上了书写家族史。
为了这次漫长的写作，我去了好多个省会城市，去访问散居在那里的家族老人。我也常去清原满族自治县的一个山沟，寻找当年隐居在那里教书的姑祖母的故事。
姑祖母早就不在了，但是她的朋友、学生们还在，他们依然记得她。
一位名叫高桂芝的老奶奶，曾把姑祖母接到她家里照顾，直到她远走的那一天。她们是好朋友，姑祖母又是她儿子、侄儿的老师。
临终前的那些日子里，姑祖母不再忌讳什么，她向高桂芝讲了自己的故事，讲了她爷爷、奶奶的故事，父亲、母亲的故事，哥哥们的故事，还有古老盛京城里发生的那许许多多的故
事。这些故事她从未对人说过，她不想带走，她想留给这个世界。故事一一地讲完了，她对高桂芝说，“你别害怕，我走啦，谢谢你……”然后，就真地走啦。
我在高桂芝老人的转述中，看到好些画面，家族史内容因此而丰富，并同时写成了散文《格格的影子》、《有一种美丽叫坚强》，表达我对这位姑祖母的追思。
1978年，她最后一次回沈阳探亲。我们在老北站的出站口接她，她见到我父亲，第一句话是：“我没想到还能活着看见你们。”这句话的背后，应该隐藏说不尽的悲惨。
某年，她努力遮掩的身份暴露了，多次被拉去批斗。有一回，她投了河。学生们见状，纷纷跳进水中游了过去，有抱腿的，有抱腰的，大家把她救了上来，他们说：“老师，我们不让你死！”
记忆中，在回沈阳的那些日子里，老人家每天早晨起来梳洗干净，就坐着读书。或者，给我们讲故事。大约一两个月的样子，她走了，从此再没有回来。高桂芝老人说：“你姑奶说自己能活78岁，后来，她果真在78岁生日那天走了。”
我大概有十多年没去那个小山村了。
前天，刚刚整理好家族史中关于姑祖母的重要一章，忽然就接到了一个电话。
电话中的人说：“我叫李雷，从清原来，你多次到过我们家采访。我奶奶去世时给我父亲一个铜茶盘，我父亲今年三十晚上也去世了，临终前说，要把这个铜茶盘送回来。这个铜盘是您姑奶奶留给我奶奶的，您姑奶奶说这个铜茶盘的老家是盛京，我奶奶说要还给关家人，这叫物归原主，我父亲一直想着这个事，说是要给您留个先人的念想，我父亲也是您姑奶的学生……我现在把它带到沈阳来了……”
我有点惊讶，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这个细节美好得有点神奇。
第二天上午，我见到了李雷，他人看上去十分憨厚，手里捧着那个铜茶盘，他说：“大哥，我把它交给你就放心了，完成了奶奶和父亲的遗愿。”
我看到了那个铜茶盘，那个多年来似乎一直在等我的铜茶盘。材质是黄铜的，直径30厘米左右，正面浅刻了两个古典题材的人物，但具体是谁已经看不出来。
这个铜茶盘，我视为珍宝。它与价格无关，与价值密切相关，关于我对先人们的念想。正如高桂芝老人所说，正如她的儿子李恩祥所说，正如眼前这个李雷所说。
这么多年了，李家三代人想着还给我们家这个“念想”。现在真有这样的人吗？然而，真有。我常常的感觉是，那些朴素的人更真诚，因而也更美好。他们不会说什么漂亮话，但他们的行为往往令人惊叹。
这个铜茶盘，对于我真的是个念想。它应该有上百年的历史了。它的身上应该存有我家几代先人的手泽，它颜色深暗，遇见光芒则依然会闪亮。
我想象先人们喝茶的情形，他们说了些什么，他们当时的神态如何，在他们身畔的这个茶盘应该保留记忆，在清末、在民国……
泪眼朦胧，再三凝视这个铜茶盘，然后，我把它供奉在祖宗牌位的旁边。
那天中午，我与李雷老弟喝了个一醉方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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