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徽黟县塔川秋色
当第一缕霜降落在黄山余脉的脊背,这个藏在黟县宏村东隅的小村,便悄悄把调色盘打翻。乌桕、枫香、黄连木,几棵百年古树像德高望重的画师,先以朱砂点树梢,再以赭石染屋檐,最后拿藤黄勾炊烟,一层层晕染,一笔笔勾描,把粉墙黛瓦的轮廓烘得软了、暖了、有了心跳。
清晨,雾从横江爬上来,像谁遗落的半匹素绢,轻轻搭在村口的石拱桥上。白墙被潮汽浸成月白色,瓦缝却吸饱了天光,黑得发亮;乌桕的叶子红得几乎透明,像一簇簇小火苗,在雾里燃烧却不灼人。
日头爬上羊栈岭,光线变得碎金般稠。这时你站在“西山观景台”俯瞰,居高临下,整个村落恰似一枚被岁月包浆的银杏叶,叶脉是青石板巷,叶缘是马头墙起伏的弧线;田埂是经纬,稻茬已黄,乌桕、枫香、黄连木是散点织入的朱砂、胭脂、赭石;粉墙则像未染的丝帛,
炊烟从“积余堂”、“敬修堂”的烟囱里升起,笔直、安静,像古人留在天空的篆书,一竖一捺都是“家”字的变体。远处,羊栈溪在谷底拐了一个“之”字,水光与瓦光交错,像徽商账簿上那枚“日入千金”的朱印,被谁偷偷盖在山水之间。
最动人的是傍晚。夕阳在西递方向的远山处慢慢沉,油彩般的余晖淌满西递水圳,又逆流进塔川的每一条巷。这时,叶子开始集体私语,沙沙沙,沙沙沙——它们在商量如何把最后一抹霞光藏进叶脉,好让夜色来得不那么快。粉墙被镀上一层旧铜色,瓦檐下的蛛网成了金丝帘;归巢的鸟掠过,翅尖划开的光痕瞬间又被暮色缝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