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街食井水 ——《胭脂扣》里妓女如花的中国式白日梦
2014-03-23 11:56阅读：
埋街食井水
——《胭脂扣》里妓女如花的中国式白日梦
文/茉莉
有人来责难，青楼妓院都分不清，言下之意，是想规劝，一介女流，关于“妓事”，还是三缄其口为妙。
青楼，妓院，娼寨，窑子，歌伎，舞娘，老举，炮婆，公娼，私娼，不论是自细开始研习六艺，还是脱了裤子张开双腿，在官人们高谈阔论时附和几句，绘上几笔花边增兴，卖笑陪酒，谈情说爱，或只是幻化成一个洞，都没有本质的区别，是将女性或女性的身体物化，不同的只是商品价格高低。
近日重看《胭脂扣》电影，派生出不同的观感。
剧中妓女如花最令人心酸的是那句台词：“只希望埋街食井水，有住（户）好人家”。
“埋街食井水”是什么意思？
广州旧时妓院设在珠江河畔，在城门之外，能饮用的是河水，只有住在城里的富裕人家，才能食用井水，井水不犯河水，井水比河水污染少，清甜，高端。不同阶层的人，不仅在户籍上有标识，吃穿用度，也能彰显各自的身份。方言中的“埋街”，源自船只“埋岸”，“埋”在这里是靠近之意，意即船只到达了避风港，“埋街食井水”即是指妓女从良，从喝河水升级为食井水。另外还有终生在江河漂泊的水上人家，若然积攒足够的资本，在陆上找到了落脚点，也可以用这句话来形容生活品质得到了大幅度的提升。
电影故事发生在香港石塘，差不多同一时期的广州陈塘，民国政府官员认为花捐太少，不够开销，为了吸引人气，举办了花魁选美比赛，花国状元原为侍妾，从业后受欢迎，成名后再做归家娘；榜眼获奖后被丝绸商人赎为妾，不容于大妇，脱籍后再作冯妇，重返妓院操旧业，结局是服毒自杀；探花歌艺了得，效仿“琵琶女”，老大嫁作商人妇。所以讲“埋街食井水”是每个妓女的终极梦想，但并不是每个人都有福消受的。
陈十二少在经历了“干煎石斑”等众多考验之后，顺理成章，得到妓女如花的身与心。女汉子如花，凭十二少的诚意壮胆，约见陈母表明心迹争取认同，陈母心平气和地与她交流，淡定的神情，绵里藏针，肯定了“河下人”妓女如花的胆识，同时也善意地提点，十二少年轻不更事，妓女如花的容貌，执着的情感经得起多长时间的保鲜尚未可知，十二少的人生早已经规划好，继承家业，娶表妹为妻。
妓女如花自恃拥有年轻漂亮的肉体，在这次母权斗争中，勉强打了个平手，“妈宝男”十二少，昔日只为母亲剥橙子，转而只为如花一位女子将橙子剥得一丝不挂。
为了能胜任“新妈妈”的角色，妓女如花不惜从其他“温心老契”那里取得更多的钱财，十二少想学唱大戏，如花牵着他去拜师学艺，买名贵的西服给他当礼物，妓女如花也曾痴心地期望他能拥有先进的思想吧。
十二少，名为陈振邦，富裕的公子，长得一表人才，生性怯懦，做人没有目标，是个心智未断奶的巨婴，他能为从良如花做的，只是在外置一处房产，与如花厮守着没有未来的日子。
曾经是妓女的如花，有着跟一般妓女相同的经历，打小被家庭抛弃卖到妓院，父亲在她的生命里是缺席的，贫苦的家庭，第一时间牺牲的是女孩，被卖后的口粮用来养育其他男性家庭成员。当她以为拥有了爱情和归属的时候，父权再一次将她击得一败涂地。陈父要陈振邦做个二选一的杀手锏，要么离开如花，要不就被逐出家门。
不肯认输的如花，拿自己和十二少的生命做赌注，想要捍卫属于她那仅存的一点儿甜蜜果实——十二少的依恋，为了在跟陈父的权利斗争中胜出，如花深深体会到十二少内心的恐惧，费尽心思，用柔情和安眠药来挟持着他，共赴黄泉路，人算总不如天算，陈振邦苟且活在人世，结父母安排的婚，过着潦倒的人生，如花在父权面前完败。
妓女本应无情，奈何鬼魂如花也同样一往情深，“情缘像火灼般炽热，怎烧一生一世，延续不容易”，剧中借当代男士的台词，讲出了大部分人的观点：如花的感情太过强烈，一般人都顶唔顺（承受不起）。潜台词是欲壑难填。都把如花的悲剧归咎于“祈望不再辜负我痴心的关注”，情爱太执，占有欲强。《风月俏佳人》的结局是美好而充满希望的吧，对于被父权社会一次又一次抛弃的中国妓女，那永远是遥不可及的白日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