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加坡华人古董商李鉴宸:定窑瓷器烧造品种及艺术特色
2022-04-10 10:14阅读:
体现唐代白瓷最高水平的是河北省内丘县邢窑烧造的“类银”、“类雪”的白瓷。除了邢窑以外,唐代定窑、巩县窑、密县窑、耀州窑等均烧造白瓷,但产品质量总体上均略逊于邢窑。唯有定窑白瓷中质量精美者不亚于邢窑白瓷。五代时期的定窑瓷器胎体变得轻薄,造型多模仿当时的金银器,颇显俊秀。清光绪《重修曲阳县志》(卷十一)“王子山院和尚舍利塔记碑”载:“……使押衙银青光禄大大检校太子宾客兼殿中侍御使充龙泉镇使钤辖瓷窑商税务使冯翱。”“碑石立于大周显德四年(957年)二月。说眀五代时期定窑瓷器产量很大,以至于朝廷派瓷窑商税务使冯翱在当地收取瓷器税。到了宋代,定窑白瓷无论在产量还是质量方面,均比唐代有所提高,产品行销海内外。因此,定窑堪称10世纪下半叶至13世纪我国乃至世界上最著名的白瓷窑。
北宋定窑以烧造白瓷为主,除此之外,还兼烧白釉黑彩、黑釉、酱釉和低温铅绿釉、铅黄釉瓷及低温铅黄、绿两色和瓷
。黑釉、芝麻酱色釉瓷即文献所称的“黑定”和“紫定”。成书于明代洪武二十一年(1388年)曹昭撰《格古要论》之“古定器”条曰:“……有紫定色紫,有墨定色黑如漆,土俱白,其价高于白定。俱出定州。”定窑低温铅绿种瓷既不见于文献记载,亦不见于传世品。1957年3月故宫博物院派人调查定遗址时,在窑址发现了绿釉刻花云龙纹盘残片,证实了这一品种的存在。1969年河北省定县北宋静志寺塔基出土的绿釉净瓶和绿釉弦纹瓶,进一步证明了定窑产品中这一品种的存在。而静志寺塔基岀土的低温铅黄釉鹦鹉执壸和盖罐,则证明北宋时期定窑确曾烧造以氧化铅作主要熔剂的低温黄釉瓷。北宋至金代,定产品以民间用瓷为大宗,但由于瓷质精良和纹饰优美,故曾一度奉命向宫廷提倛用瓷。
北宋至金代,定窑白瓷的工艺水平很高,鉴于制胎所用原料经过精心加工,致使产品烧成后胎质细腻洁白。由于当地釉料中氫化钛(T2)含量较高,加之用氧化焰烧成,故釉色多白中泛黄,呈现象牙殷质感,给人以柔和悦目、温润怗静之美感。金末至蒙古国初年刘祁(1203-1250年)撰《归潜志》(卷八)曰:“联句亦诗中难事,盖中立书,不暇深思也。南京龙德宫赵闲闲、李屏山、王正之联句,王云:棘猴未穷巧,穴蚁已失王。人多称之。余先子亦留意,主长葛簿时,与屏山、张仲杰会饮,坐中有定磁酒瓯,因为联句。先子首唱曰:定州花瓷瓯,颜色天下白。诸公称之。屏山则曰:轻浮妾玻璃,顽钝奴琥珀。”说明当时定白瓷畅销海内外,深受人们喜爱。
一般认为“定窑创用覆烧法的时间似在北宋的中期”,也有人认为始于北宋期或北宋晚期。主张定窑覆烧工艺始于北宋早期者依据的是《吴越备史》,该书(补遗)记载“大平兴国五年九月一日王进朝谢于崇德殿,复上金装定器二千事、水晶玛瑙宝装器皿二十事、珊树一株。”“笔者认为,这里所说的“金装定器”是否是芒口或者是否因“覆烧”而形成芒口则需慎重考虑。因为晚唐五代瓷器中有不是芒口也包镶金属釦者;另外,覆烧与芒口之间没有必然联系,即芒口不一定非由覆烧造成。1969年河北省定县静志寺和净众院两座宋代塔基地宫共出土了150多件定窑瓷器,其中近10件有芒口但却没包镶金属釦。从地宫出土文物上的墨书或刻划题名及“重建静志寺真身舍利塔铭”的记载来看,这些瓷器是在太平兴国二年(977年)到至道元年(995年)由政界人物、僧侣、信徒施舍供奉于塔基地宫内。上述太平兴国二年(977年)、太平兴国五年(980年)均属于北宋早期,故有人因此认为定窑覆烧工艺至迟始于北宋早期。笔者认为,北宋早期定窑已使用“覆烧”法应不成问题,但有可能使用一仰、一覆对口烧或一覆、一仰对底(足)烧,而尚未使用支圈容具覆烧。静志寺塔基地宫出土的一件定窑白釉洗不是芒口(圈足边无釉,使用仰烧法烧成)亦镶有金釦°。说明包镶金属釦与芒口之间也没有必然联系,即芒口不一定非得包镶金属釦,包镶金属釦者也不一定都是芒口瓷。瓷器口边包镶金属釦虽可遮蔽芒口,但主要目的还应是被用作装饰来提高器物的身价及保护口边免受磕损。
关于定窑瓷器“有芒”,曾有人认为系指“光芒”。查《辞海》可知,“芒”字有多种解析,其本意为禾本科植物,别名“芭茅”,多年生草本,杆直立、粗壮。叶片线状技针形,边缘有细齿。故有“芒刺”一词,系指草木茎叶、果实上的针状物。《宋史》(志第一百二十六、食货上一、农田)载:“大中祥符四年……帝以江、准、两浙稍早即水田不登,遣使就福建取占城稻三万斛,分给三路为种,择民田高仰者莳之,盖早稻也。内出种法,命转运使揭榜示民。后又种于玉宸殿,帝与近臣同观;毕刈,又遣内侍持于朝堂示百官。稻比中国者穗长而无芒,粒差小,不择地而生。”显然,这里的“芒”是指麦芒,及麦穗上的针状物。当然,“芒”字也有“光芒”之意,但笔者认为“光芒”的“芒”属于引申含义,是指放射状的光线。因此,对于定窑瓷器来说,“芒”还应是指器物口部因无釉而导致的露胎,因而人们称其为“芒口”。
关于这个问题,我们还可从北宋文献中找到证据。北宋文学家苏轼撰《东坡志林》(卷一)曰:“今世真玉至少,虽金铁不可近,须沙碾而后成者,以为真玉矣!然犹未也特珉之精者。真玉须定州磁芒所不能伤者乃是,尝问后苑老玉工,亦莫知其信否?”由此可见,苏轼认为,如果是真玉,即使用定窑瓷器的芒口去划它,也不会被划伤。我们总不能理解成如果是真玉即使用定窑瓷器的光芒去照射也不能射伤吧!这充分说明,人们传统认为定瓷芒口系指定窑瓷器因覆烧而造成口部一周无釉是正确的。对此问题,实在没必要再浪费时间争论了。
北宋定窑瓷器的装饰技法主要有塑贴、刻花、划花、印花、剔花和描金花等。从出土实物分析,北宋早期多采用刻花和划花装饰。印花装饰出现在北宋中期,成熟于晚期,流行于金代。
北宋早期定窑瓷器刻划花装饰构图简练,以莲瓣纹居多,另见有对蠓、缠枝孏、海水纹等。连瓣从一层、两层到三层、四层不等,但均饱满、优美,具有浅浮雕感。1969年河北省定县北宋净众院塔基地宫岀土的白釉刻花莲瓣纹龙首流净瓶,高达60.9厘米,通体刻花,肩部刻三重覆莲瓣纹,上腹部刻缠枝菊纹,腹中部以下刻有四重仰莲瓣,堪称北宋早期定窑瓷器的代表作。
北宋中晚期定窑瓷器刻花装饰亦精妙,图案布局富有变化,独具一格。此时采用刻花与篦划相结合的装饰方法,在盘、碗的里面或瓶、罐的外部肩、腹等部位刻出折枝或缠枝花卉轮廓线,再在轮廓线内以篦状工具划出筋脉。装饰纹样以两朵花卉为常见,或左右对称或上下呼应。或两花朵绽放;或一朵盛开、一朵含苞待放。也有两枝荷花、荷叶交锴并生者。定窑瓷器刻花装饰还常常在花果、莲鸭、禽鸟、游鱼、云龙等纹饰纶廓的外侧辅以划出的细线,既增强了纹饰的立体感,又突出了主题。台北故宫博物院收藏的定窑白釉刻花双凫纹盘,画面上以柔畅的线纹勾勒出双凫信游于水中的湖塘美景,充满诗情画意。定窑瓷器胎体较薄,虽不宜深刻花纹,但通体釉色仍随刻花线条的深浅改变而有所变化,刻刀深处,釉色深,刻刀浅处,釉色略淡,与瓷釉本色形成对比,耐人寻味。
在定窑瓷器所使用的各种装饰技法中,以印花最受人称道。宋、金时期使用印花装饰的瓷很多,唯有定窑以高超的技艺独占鳌头,被推为印花之冠。定窑瓷器上的卬花题材以花卉纹最为多见,云龙、走兽、离鸟、水波、游鱼等也有一定数量,婴戏纹较少见。花卉纹以牡丹、莲花、萱草最为多见,菊花次之,表现形式除了写实以外,还采用折枝、缠枝等方法,布局讲究均衡对称。禽鸟纹有孔雀、凤凰、鹭鸶、雁、鸭等,多与花卉组合在一起。如所见传世印花花鸟图盘,内壁上的两孔雀之间以一枝牡丹相隔,盘心配以鸳鸯牡丹整个图案宛如一幅布局严谨的织锦画。鹭鸶、鸳鸯则多与莲花组合在一起。印花龙纹标本在窑址里遗留较多,造型多数是盘,盘内壁满印云纹,内底印一条姿态矫健生动的三爪蟠龙,龙身弯曲,首尾相接。1948年曲阳县涧磁村法兴寺遗址曾出土10件完整的定窑白釉印花云龙纹盘,外底均刻划“尚食局”三字,其中6件已流散到国外。由纹饰及铭文可知定窑白釉印花云龙纹盘是专门为北宋宫廷烧造的御用品。印花婴戏纹可分为婴戏莲花、婴戏牡丹、婴戏三果和童子赶鸭等。其中婴戏三果纹比较稀见,三婴、三果间隔排列,三果即寿桃、石榴、枇相,三婴姿态各异,双手均拽树枝,一骑于枝上,一坐于枝上,一立于枝上,赤身裸体,体态丰腴可爱。此种纹饰布局为宋代其他瓷窑所不见。总之,定密印花装饰具有构图严谨、图案繁缛、层次分明、纹样清晰、画面富丽雅致等特点。
描金花定器系指在白釉、黑釉或酱釉瓷器上描画金彩花纹。南宋周密撰《癸辛杂识·续集》(卷上“治物各有法”条)曰:“金花定碗,用大蒜汁调金描画,然后再入窑烧之,永不复脱。”这种描金花定窑瓷器在传世定窑瓷器中所占比例极少。从统计资料看,日本收藏有三件(分别为黑釉、酱釉、白釉描金碗)、故宫博物院收藏有三件金彩云龙纹白瓷盘河南省巩县博牣馆收藏有一件定窑白釉刻花金彩碗(残)、安徽省合肥市文物管理处收藏有一件定窑酱釉金彩荷莲纹瓶。这些描金花定器上的金彩都有不同程度的脱碆,说明周密所谓“永不复脘”并不可信。宋代定窑工匠之所以用大蒜汁调和金粉描画瓷器,是因为金子磨成粉后需用一种有黏性的液体调和后方能描绘在瓷器上,定窑所在地河北省属于中国北方,年平均气温相对南方较低,因此必须选择一种既有黏性又不会因天冷而冻结的液体,才能适应需要,大蒜汁正好具备这两个条件。况且北方盛产大蒜,可以就地取材。时至今日,景德镇有的绘瓷艺人到了冬天仍以大蒜汁调金描画瓷器。
2022年4月1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