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王恒绩记实短编小说《我的疯子娘》改编)
疯
娘
(大型无场次彝剧)
编剧:夏德金
时间 :现代。
地点 :一个偏避贫困的彝族小山村。
人物
:疯娘——女,22岁——40岁,没病前是个能歌善舞的姑娘,病后她依然喜欢唱歌跳舞。但她始终唱的是她病前爱唱的那支歌,爱跳的那支舞。她一高兴就不厌其烦地唱、人们不知道她是从哪里来的,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她是哪里的人。
阿奶——女,54岁——72岁,彝族,一个心地善良的老阿奶。
瓦苦——男,34岁——52岁,彝族,一个朴实憨厚的彝家汉子。
阿石——男,11岁——18岁,彝族,一个从不懂到懂事的彝家孩子。
主任——男,32岁——40岁,彝族,村委会主任。
大爹、村民女、汉子、男娃、女娃甲、乙、丙、村民男、甲、乙、丙、姑娘、伙子若干人。
[舞台置景。写意、虚实结合,以虚为主,即有彝族村寨的特色,又便于时空转换,给表演者提供一个更大的时空。山坡上开满了红艳艳的马缨花。
[幕肉伴唱:
山上有棵麻栗树
树上有个喜鹊窝
喜鹊飞来下个蛋
小鸟长大要飞罗
飞来飞去不忘窝
[幕启:彝族火把节。在欢乐热烈的彝族《火把节》的音乐声中,众欢快的舞蹈,瓦苦吹着竹笛,伙子们(弹着月琴)、姑娘们(弹着月琴)成双成对跳着彝族跌脚舞。
众 (唱)月亮出来了,
弦子调好了。
罗哩罗……
月亮圆又圆,
月亮露笑脸。
我们大家一起唱,
歌唱丰收年。
众伙子 (弹着月琴,唱)
弹起弦子对起歌,
弦索弹断换皮索。
阿苏者哩哟罗!
众姑娘 (弹着着月琴,唱)
哥唱调子妹来合,
越唱心里越快活。
阿苏者哩哟罗!
伙 子 (唱)哥是钥匙妹是锁,
钥匙连着锁心窝。
阿苏者哩哟罗!
姑 娘 (唱)瓦苦那时找老婆,
小妹嫁给情哥哥。
阿苏者哩哟罗!
众 哦,哦……
[远处飘来甜美的(女):
山上有棵麻栗树,
树上有个喜鹊窝。
喜鹊飞来下个蛋,
小鸟长大要飞罗。
罗哩罗哩罗哩罗,
飞来飞去不忘窝。
……
[姑娘、小伙被甜美的歌声吸引住,他们寻声看去。
[歌声中一个姑娘拿着一束火红的马樱花舞上。
[姑娘、小伙纷纷闪开
[主任、男、女村民身着节日盛装,上,一旁观看。众人被姑娘优美的舞姿惊呆了,一个个瞪大了眼睛看着,竖起耳朵听着。大爹、阿奶一旁观看。
主 任
这个姑娘长呢好好看看呢,舞跳呢好,歌也唱呢好,她是哪个村呢?
妇 女 认不得,从来不有见过。
[众人看着疯娘小声地议论着。
[疯娘跳着舞看见地上有一个包谷芯,捡起就啃。
妇 女 (小声地)呀,这个姑娘是咋个罗?
主 任
(忙上前,夺过包谷芯)姑娘,掉在地上的东西脏掉罗,不要吃罗。(扔掉包谷芯)
村男甲 (嘻笑着)姑娘,肚子饿了唛到我家去,我给你包谷饭吃。(说着要伸手拉疯娘)
主 任 (上前揪住男甲的耳朵)二憨,你想打哪样歪主意?
村男甲 (痛得咧着眼嘴)唉哟唉哟……放掉放掉。
主 任 (松开手)小心我告诉你婆娘收拾你。
二 憨 (捂着耳朵)主任,耳朵着你拎掉了,我不敢,我不敢。
众 人 (笑)……
阿 奶 (从挎里拿出一块饼子)姑娘,吃这个。
[疯娘接过饼子大口吃了起来。
阿 奶 (笑脸)姑娘,你是哪个村呢?叫哪样名字?
疯 娘
(嘻笑着)我……我是太阳村呢……家住在月亮上……(想了想)有两个阿爹,四个阿妈,还有……
阿 奶 哟,姑娘,说不清楚,就莫说罗,莫说罗……
二 憨 阿么,她恐怕是个疯子。
众 人 疯子!
主 任
那么好的一个姑娘是个疯子,可惜罗!(见瓦苦,想起什么)哎,瓦苦你还不有媳妇呢嘛?
瓦 苦 主任……她是个……
主 任
瓦苦,你看这个姑娘长得好好看看呢,把她留下给你做媳妇咋个样?
瓦 苦 主任,你开那样笑。
众
(起哄)要得呢,要得呢,我们又可以喝喜酒罗。
汉 子
瓦苦,这么好看呢姑娘你还不想要,要是我不有婆娘,咋个也轮不到你。
众 (笑)……
[瓦苦欲走开。
主 任 (一把拉住瓦苦)瓦苦,你还不有答应我呢嘛?
瓦 苦 主任,我……
大 爹
瓦苦,这姑娘长呢跟马缨花一样,这是老天送来的,不怕你笑话,大爹我长这么大岁数了,还不有见过这么好看呢姑娘呢,不就是脑子有一小点病嘛。
瓦 苦 大爹……
妇 女 瓦苦,这姑娘要得呢哇。
阿 奶
瓦苦,主任说得有道理,你都三十多岁了,再不讨,以后哪个还要你。
瓦 苦 阿妈,我……
阿 奶
唉,你阿爹生病住院花光了家里的钱,他倒是一眨眼走罗,可落下一屁股呢债,如今家头丢进个石头罐罐都冲不着一个,你说说,有哪个姑娘看得上我们这个家。
瓦 苦 (不语)……
阿 奶 斑鸠有个窝,麂子有个伴,瓦苦呀!
(唱)高山长大树,
树枝伸四方。
老天生男女,
男女配成双。
姑娘也好看,
没病好人样。
生下男和女,
阿妈心也安。
阿 奶 姑娘,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阿妈。
疯 娘 (天真地)阿妈……
阿 奶
嗯,(手指着瓦苦)以后你不要到处乱跑罗,好好呢挨他过日子,你就是他呢媳妇了嘎!
疯 娘 媳妇……(天真地)……媳妇是整哪样呢?
阿 奶 媳妇唛就是你和他……以后你就晓得罗。
疯 娘 (嘻笑着)媳妇,媳妇……(看看阿奶又看看瓦苦,高兴地边唱边舞)
山上有棵麻栗树
树上有个喜鹊窝
喜鹊飞来下个蛋
小鸟长大要飞罗
……
阿 奶
(看见地里的荞花,自言自语地)荞子开花就结果……对,就叫荞子(对疯娘)姑娘,莫跳罗莫跳罗,你听阿妈跟你说(拉住疯娘,疯娘看着阿奶)你的名字就叫荞子格是啦。
疯 娘 (似懂非懂地看着阿奶)荞子……
瓦 苦 (站起)荞子……
阿 奶 姑娘,走,跟阿妈回家去。
[阿奶领疯娘下,瓦苦随下。
[欢快的彝族喜庆音乐。
众 人(歌舞)今天日子好罗,
人人都喜欢罗,
一起来庆贺罗,
个个都要来罗。
好年转拢来罗,
好月转拢来罗,
开始办喜事罗。
喝酒跳脚来罗。
[众舞下。
[热烈欢快地彝族《跳菜》音乐起。
[数名彝家汉子头顶木制托盘(盘内摆满肉菜之内的食品)舞上,舞下。
[瓦苦抱疯娘(疯娘头顶着绣花红布)舞上,众伴舞。
[幕内伴唱:
山上有棵麻栗树
树上有个喜鹊窝
喜鹊飞来下个蛋
小鸟长大要飞罗
飞来飞去不忘窝
[众舞退去。瓦苦撤下疯娘头上的绣花绸布,疯娘头上戴着一朵火红的马缨花。一束光照住瓦苦和疯娘)。疯娘,瓦苦隐去。
[幕后传来一阵清脆地婴儿哭啼声。
[一块彝族装饰图(四方八虎图)(房屋)下。
[阿奶抱着婴儿喜欢的上。
[四个彝族小姑娘跳着彝族《娃娃梅葛》舞上。
阿 奶 (唱)树木开了花,
草也开了花,
荞麦开了花,
荞子生了娃。
我有大孙子,
笑颜象朵花。
阿 奶 (从包里掏出几糖,笑脸)小阿咪们,吃糖,吃糖……(把糖递给小姑娘们)
[小姑娘们拿着糖高兴地跑下。
阿 奶 (喜悦地)没想到荞子还真给我生了个长小雀雀的孙孙呢。(笑)哈……
[疯娘有气无力地上,嘴里喊着“儿子,儿子……”上。
[瓦苦扶疯娘上。
疯 娘 (推开瓦苦,看着阿奶抱着的婴儿)儿……儿子……儿子……(伸手抱婴儿)
阿 奶 (闪开)荞子,你不能抱。
瓦 苦 阿妈,把娃娃给她抱一下。
阿 奶 你晓得哪样,她抱不得娃娃。
阿 奶
荞子,不是阿妈不给你领娃娃,阿妈是怕你病发起来伤着娃娃。
疯 娘
我没有病,我没有病……我要儿子,我要儿子……(伸着双手向阿妈走去)
阿 奶 (向后退着)不,不……
瓦 苦 (为难的)荞子……
疯 娘 (呆看着阿奶)哈哈哈,石头飞罗,飞罗……石头飞罗……
瓦 苦
石头,石头……阿妈,她生一场娃娃,就按她喊的,这个娃娃就叫个石头吧。
阿 奶
石头……(想了想)……石头是彝家的古根,好,这个名字好,好,就叫他石头。
疯 娘 (发病痴痴地看着天)奶……奶……天上下奶罗……
[音乐起。天上下起了毛毛雨。
阿 奶
天上下奶罗……(看了下天)哟,还真是下雨罗……荞子那不是下奶,是下雨……
(伸手在疯娘的胸口上摸了摸)唉,奶水倒是不少,衣裳都浸湿掉罗。可惜她的奶不能给娃娃吃。(婴儿啼哭不止,哄着)
瓦 苦 阿妈,叫她给娃娃喂点奶。
阿 奶
你晓得哪样,她奶水里有疯病,要是给娃娃吃了,传染上疯病咋个整?(婴儿哭,哄着)
疯 娘
疯病,疯病……我不有疯病……(突然发病,一阵傻笑)嘿,嘿……
瓦 苦 荞子,荞子……
疯 娘 (仍然笑着)嘿,嘿……
阿 奶 瓦苦,荞子怕是病发罗,赶快招呼她进去
[瓦苦欲扶荞子。
荞 子
(推开瓦苦,傻笑的看着瓦苦)你是哪个,我晓不得你,晓不得你…(傻笑着下)
[婴儿啼哭,疯娘望着儿子。
阿 奶 (哄着婴儿)阿佬莫哭莫哭,阿奶给你找奶吃去。阿佬莫哭……(抱娃娃下)
瓦 苦 唉……(无奈地下)
[疯娘抱着个枕头傻笑着,上。(独舞)
[女声伴唱《阿妈的眼睛珠》:
阿妈的眼睛珠,
阿妈的小星星。
阿妈的小心肝,
阿妈的心头肉。
阿妈想你在梦里,
阿妈爱你在心里。
(白)吃吧阿佬……
阿妈的小石头!
……
[疯娘痴痴地把枕头当成自己的娃娃哄着拍着给婴儿喂奶。
疯 娘 阿佬吃奶奶……阿妈喂你奶奶……(喂奶)
瓦 苦 (端着一碗糖水上,唱)
树上的雌鸟叫了,
是因为它想孩子了。
地上的母鸡叫了,
是因为它想鸡娃了。
荞子病发了,
是她想儿子了。
瓦 苦 (看着疯娘)荞子,来喝碗糖水……
[疯娘看着瓦苦,枕头掉在地上,接过碗喝。瓦苦拾起地的枕头。荞子喝完糖水碗扔在地上,一把抢过瓦苦拿着的枕头,紧紧抱着怀里,生怕别人抢了去。
瓦 苦 (拾起地上的过碗)荞子,回屋去歇着。
[阿奶挎着竹摇篮,摇篮里睡着婴儿上。
阿 奶 他二嫂给娃娃喂了点奶,你看看,这下睡得多香。
[疯娘扔下枕头要抱娃娃。
[阿奶端着摇篮躲开疯娘。
疯 娘 阿石,阿石……石头……
[阿奶忙挡住疯娘。
阿 奶 瓦苦,还不把荞子拉开。
[瓦苦忙拉住疯娘。
阿 奶 荞子,你莫闹罗,走,进屋去?
疯 娘 (看着摇篮里的婴儿)石头……石头……儿子……(又要抱娃娃)
瓦 苦 叫你不要抱,再抱就要打你罗。(举手吓疯娘)
阿 奶 瓦苦赶快把她整进屋里去。
瓦 苦 走,进去。
[瓦苦拉疯娘进屋,下。
[阿奶放下摇篮轻轻地摇着,看着摇篮里的婴儿,小声地哼着彝族《摇篮曲》哄着婴儿,感到身上有点冷进屋(下)。
疯娘 (上,唱)山上有棵麻栗树
树上有个喜鹊窝
……
[发现摇篮里的婴儿,兴奋地上前抱起婴儿,四处看了看跑下。
[阿妈拿着一件羊皮褂上,发现婴儿不见罗。
阿 妈 (惊)啊!(羊皮褂掉在地上)瓦苦……
瓦 苦 (急上)阿妈,咋个罗……
阿 石 石头不见罗。
瓦 苦
(看摇篮里的婴儿不见罗,惊)啊!石头不见罗……这……这一定是着疯婆娘抱走罗。
阿 奶
(有气无力地)你……还,还不快找。完罗……完罗,我的孙子……我的石头……
[阿奶拾起地上的羊皮褂,两人急下。
[村头,大青麻栗树。
疯 娘 (上,抱着婴儿高兴地又跳又唱)
小宝贝不象我,
象个毛毛虫。
小宝贝不象你,
象个小狗熊。
小
虫虫吃奶奶,
阿妈的宝贝小狗熊。
[疯娘给婴儿喂奶。
[瓦苦、阿奶,寻声而上。见荞子给婴儿喂奶,阿奶上前一把夺过婴儿。婴儿哭泣。疯娘要抢回婴儿。瓦苦中间拦住疯娘,举手吓疯娘。
疯 娘 阿妈……
(唱)儿子一月半,
我空喜欢一场。
儿子两月半。
我空喜欢两场。
你把孙子当心肝,
把他含在口里养。
一半感激我一半伤,
为何我母子相见难。
晚上想儿泪水淌,
白天想儿我偷偷看。
梦中我把儿子来呼唤,
搂住儿子亲亲吻吻笑声不断。
梦醒来,
原是搂着枕头空喜欢。
思儿在梦里,
想儿如刀剜。
(白)阿妈呀!
你也是阿妈也是娘,
你为何百般来阻拦?
阿 奶
(一边哄着哭泣的婴儿)哦……阿佬莫哭……(看了一眼荞子,)荞子,不是阿妈不给你喂奶,是你的奶水不能给娃娃吃。
[阿奶抱着婴儿下。
瓦 苦 (对疯娘地)走,荞子回家去。
[疯娘怯生生地跟在瓦苦身后(下,暗转)。
[幕内传来疯娘寻儿的呼喊声:“石头……石头,你在哪点,石头……
疯 娘
(怀里抱着一个枕头,上,疯狂地四寻找石头,高一声底一声呼喊着)石头,石头……
(唱)天上的月亮刚出来,
就被云彩遮住了。
儿子刚生出来,
就被阿奶抱走了。
想你想得铁树开花了。
想你想得树叶都黄了,
想你想得眼泪流干了。
[疯娘哄着拍着怀里的枕头下。
[阿奶端着摇篮上,见状,心情复杂地看着疯娘远去的背影。
[传来疯娘的呼喊声,阿奶忙把摇篮藏在房后。
疯 娘
(抱着一个枕头,上,傻笑着)儿子……石头……(哄拍着枕头)石头……儿子……
瓦 苦 (欲言又止)……
阿 奶 (上,见状,心情复杂地)荞子,不是阿妈不给你抱,阿妈是怕你……
疯 娘
(突然扔下枕头一把抓住阿奶不放,嘴里喃喃地念着)石头飞罗,飞……飞罗……
阿 奶 (慌张地)哦……飞罗,石头飞去山背后去罗……飞去山背后去罗……
疯 娘
石头飞罗,飞罗……我要去山背后找石头去了,找儿子去了,飞罗……石头飞罗………(跌跌绊绊地下)
阿 奶 荞子,你去不得,你回来。
[婴儿哭泣,阿奶急下。
[灯亮。
[众村民,上,寻找疯娘。一男村民手搭凉棚远看。
众村民 (呼喊)荞子,荞子……
[众村民寻找疯娘下。
[阿奶(抱着娃娃),瓦苦两人各朝一边上寻找疯娘。
阿 奶 (唱)翻过九架山,
爬过九条箐。
瓦 苦 (唱)来把荞子找,
来把荞子寻。
阿 奶 (唱)天上飞过的鹰,
请你传个信。
瓦 苦 (唱)地上跑过的鹿,
帮我带个信。
阿 奶 (唱)阿妈盼你归,
阿妈好伤心。
瓦 苦 (唱)瓦苦盼你回,
瓦苦伤透心。
众 (合唱)风啊你静一静,
水啊你停一停。
天上飞过的鸟啊,
替家人传个信。
荞子呀你在哪里?
阿奶也想你。
荞子呀人在哪里?
瓦苦也想你。
悲伤的泪不住的流,
星星也伤心!
悔恨的歌不停的唱,
月亮也不忍听!
阿 奶 (边走边喊)荞子,荞子……(下)
瓦 苦 (边走边喊)荞子,荞子……(下)
主 任 (寻找荞子,上,喊)荞子,荞子……唉……(下)
[夜,一弯月亮挂在天空。
[瓦苦脖子上挂着小三弦坐在山坡上一面喝酒一面唱,忧伤地弹着小三弦。曲调缓慢而悲伤。
瓦 苦 (伤感地)荞子,你在哪里呀?
(唱)想你想你真想你,
想你想得泪淋淋。
一日想你十二时,
一月想你三十天。
白日想你满山跑,
夜晚想你蹲墙根。
头上青霜三尺厚,
地上石板蹲出坑。
哪日才能见着你?
十分病情退九分。
[瓦苦心情难受地弹着月琴,跳起彝族跌脚舞,渐渐地越跳越快,狠命地弹着小三弦,越跳越快,直跳得他汗流满面,气喘嘘嘘,一屁股坐在地下躺倒在地(瓦苦用弹琴跳脚来发泄对荞子的思念)。
[切光。灯亮。
[大雪纷飞,寒风呼啸。
[一束光圈照住疯娘。疯娘衣服破烂,头发凌乱,头上有些枯黄的碎草末,身上冷得发抖,上,疯娘缩卷靠在一个石头上。
[女声伴唱:
漫漫岁月多少年,
她时时都把儿来牵。
花开花落几春秋,
她时时梦里把儿见。
一天又一天,
一年又一年。
何时才能把儿见
何时才能回到儿身边。
[歌声中,疯娘梦幻……
[舞队(一群年轻的妈妈抱着红布包裹的婴儿)飘然舞上。她们舞姿是那么的亲切动人,倾诉着对儿女的爱。
[疯娘从抱起婴儿,把脸紧紧贴在婴儿脸上,两行泪水流了下来……疯娘轻轻拍打着哄着熟睡中的婴儿……(疯娘独舞,众伴舞)年轻妈妈从疯娘手里接过婴儿随舞队隐去。疯娘着急地四处寻找婴儿……(下)
[灯亮。(春天)
[字幕:“十一年后。”
[村口,山神麻栗树前。
[男娃、女娃各自背着小竹箩,唱着彝族儿歌舞(儿童梅葛舞)上:
斑鸠菜,
箐里站,
斑鸠咕咕抬头看。
牛奶菜,
麻栗树上爬,
麻栗树丫丫上毛虫大。
蒴菜杆,
荒坡站,
兔子见人四处穿。
弓着腰,
找得一棵波萝菜。
正月二月挖最好。
[远处传来一女子的歌声:
山上有棵麻栗树,
树上有个喜鹊窝。
……
[男娃、女娃好奇地寻声而下。
[疯娘衣服破烂,头发凌乱,头上有些枯黄的碎草末,一手抱着一个玩具布娃娃。一手拿着纸风车(上)。
[疯娘唱或女声伴唱:
阿佬你在哪里?
阿妈想你回来罗,
吓着你莫怕,
跌着快起来。
隔山叫你绕路来,
隔河喊你桥上过。
老鸹叫处你莫去,
沟沟坎坎你莫行。
河边水塘去不得,
村头村尾莫停留。
冷了,你要把衣穿,
饿了,你要把饭吃。
[歌声中。疯娘蹲在小溪边用手捧水给布娃娃洗脸。
疯 娘 (口里念着)儿子……阿石……妈妈给你洗脸脸嘎……(抱着布娃娃亲了又亲)
[女娃、男娃背着猪草上。女娃抬头看见疯娘,拉了拉男娃的衣袖,示意他看。男娃看。
疯 娘 (拾起纸风车)阿石……儿子……
女 娃 (看着疯娘的样子有点害怕)她是个疯子……
男 娃 阿石……疯子……(醒悟过来)阿石的阿妈回来罗……
众 娃 (大声地)石头,你阿妈回来了——(下)
[山上有棵麻栗树的弦律出现。
[疯娘傻笑坐在一石头上,吹着风车。
[歌声中阿石(十一岁)急跑上、男娃、女娃跑上。
阿 石 (喘着气)我阿妈在哪里?我阿妈在哪里……
男 娃 (手指疯娘)那不是你阿妈。
阿 石 (见疯娘,吓了一跳,后退着)啊……她不是我阿妈……
疯 娘 (抬起头,傻笑着看见阿石)儿子……阿石……给……给你……
阿 石 (害怕地后退着)我不要,我不要,你不是我阿妈,你不是我阿妈……
[阿奶、瓦苦,村主任,众村民上。
[村民们见状议论着。
[阿石吓得躲在阿奶身后。
疯 娘 (看见阿妈怯怯生生地呆站着)……
阿 奶
(看着疯娘心里难受地抹着泪)荞子,你咋个成这个样罗!阿妈对不起你,都是阿妈不好……(拉过阿石,抹了把泪)荞子,你看阿石都长这么大罗……
疯 娘
阿石……(突然清醒过来,看着阿石)阿石……我的儿子,我的儿子……(打量着阿石)儿子……
[阿妈的眼睛珠的弦律出现。
疯 娘 石头,阿妈好想你呀……(欲抱阿石)
阿 石
(害怕躲在阿奶身后,哭着)阿奶,她不是我阿妈……我阿妈不是疯子,我阿妈不是疯子……
阿 奶
(怒)小败失呢,不有她你从树丫巴首钻出来格是?(对荞子)荞子,走,回家,跟阿妈回家去。
疯 娘 (胆怯地看着阿妈)……
瓦 苦 (心酸地对着疯娘)荞子,阿妈喊你,走,回家去。
村民甲 (同情地)唉,真是个苦命的女人……
村主任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赶快把她领回家去。
阿 妈 (拉起荞子的手)走,荞子,跟阿妈回家去。
[阿奶拉着疯娘下,瓦苦随下。
[村民们散去。
阿 石 (不悦地)哼!(朝另一个方向跑下)
[切光。
[灯亮 。
阿 奶 (挎着背架上,高兴地,唱)
年年把荞子想,
天天把荞子盼。
荞子去流浪,
想想心也寒。
荞子回来了,
全家团圆了。
荞子回来了,
心里好喜欢。
[瓦苦下。
[疯娘挑水上,放下水桶,阿妈忙接过勾担,疯娘把水倒在水缸里。
阿 奶 (上)荞子,歇下,水缸都满罗。
荞 子 阿妈,我不累。(端起地上木盆下)
阿 奶 荞子,说是你歇下哇。
荞 子 不有事,一小下就洗好罗(下)。
阿 奶 小懒虫,都这么大了衣服裤子都不会洗。
[圈内传来猪叫声。
阿 奶 (喊)阿石,阿石……
阿 石 (拿里着本书,跑上)阿奶,哪样事?
阿 奶 (从墙脚根拿起背箩)猪食不有了,找猪食去。
阿 石 (不高兴地)阿奶,我要做作业呢,明天就要考试罗。
阿 奶 莫懒罗,说是赶紧去,一下下唛就回来罗。
[阿石不悦接过背箩。
[阿奶下。
[阿石不高兴地欲下。
疯 娘 (上,见状,拿过阿石上的背箩)阿石,我去,我去……(下)
阿 石 (看疯娘远去的背影,自卑地,唱)
梦中的阿妈象太阳,
梦中的阿妈象月亮。
梦中的阿妈她聪明又好看,
梦中的阿妈和我一道捉迷藏。
心中给阿妈画过多少像,
多少个夜里把阿妈想。
谁知她竞是这模样,
难到她就是阿妈我的娘?
(白)不!不!
(唱)她叫我小朋友面前抬头难,
她让我同学跟前把脸丢光。
(唱)她不是我的阿妈,
我宁愿没有这个疯子娘。
[圈里传猪饿地叫声。
阿 石 (心烦地)不要叫罗,等下就来喂你们罗。
阿 奶 (上,见状)石头,你咋个还不有去找猪食?阿 石
(嘟着嘴)她……她去找去罗。
阿 奶 你……你这个小懒鬼,你阿妈又是挑水,又是挨你洗衣服。
阿 石 (不悦地)是她自己要去呢嘛。
[疯娘背着一大箩猪食,高兴地哼着歌,上。
阿 奶
(见状,笑着)哟,荞子,你真能干,一小下就找了这么一大箩猪食。(上前接过疯娘身上的背箩,惊,背箩掉在地上又急又慌)你……你……你咋个把人家的包谷苗都拨来罗,这……这……这咋个整……(着急地不知怎么是好)
[疯娘惊恐地看着阿奶。
妇 女 (气冲冲地上)疯婆娘格在家?
阿 奶 (笑脸)他阿婶屋里坐,屋里坐……
妇 女 (气冲冲地)你家疯媳妇,把我家地里的包谷苗当猪草拨掉罗,你说咋个整?
阿 妈
(看了眼箩里的包谷苗,陪着笑脸)他……他阿婶,荞子发起病来一样都认不得,所以就……
妇 女 (不悦地)难道就这样算罗。
阿 奶 (陪着笑脸)她阿婶,我……我给你赔不是……
妇 女 哼!
(唱)小猪当羊卖,
麦子当韭菜,
装的什么憨,
发得哪样呆。
过了这季拿什么栽,
这个损失谁来抬?
阿 奶 她……她有病,她阿婶……你看是不是……
妇 女 (鄙夷地)草和包谷苗都分不清楚,真是个猪。
阿 石 (不悦地对妇女)你才是个猪呢。
妇 女 (气极地)你看看,你看看,小石头还帮疯婆娘说话。
阿 奶 (瞪了眼阿石)小背失呢你咋个一点礼貌不有?
阿 石 (不屑地嘴一撇)她有礼貌咋个骂人?骂人就是猪。
阿 奶
你这个小混蛋越说越不象话了,看我不打你……(情急之下抓起扫把,打阿石)我叫你偷懒,我叫你骂人………(追打阿石)
[疯娘冲上前一下拦在阿奶、紧紧护住阿石。
疯 娘 阿妈,你打我,你打我……
村民女 (夺过扫把)算罗算罗,以后把她看管严点。(扔下扫把)硬是背失倒运罗。(转身下)
阿 石 哼!(跑下)
阿 奶 (冲着阿石)小背失的,你给我回来,你给我回来……唉!
[电闪雷鸣下起了大雨。小路上,疯娘塑料雨衣紧抱着雨伞,怕雨伞丢了似的,一步一滑地艰难地走在山路上,她一脸的雨水,脚下一滑跌坐地上。
[男娃、女娃、阿石背着书包各自头上顶着一个大芭蕉叶上。
疯 娘 (见阿石,忙上前)阿石伞……
女 娃 阿石,你阿妈给你送伞来罗。
阿 石 (欲接伞)……
疯 娘 (递伞给阿石)阿石,伞……
男 娃 阿石,老疯子给你送伞来罗。
阿 石 (怒,握着拳头)你阿妈才是疯子呢……
男 娃 你阿妈是疯子疯子,老疯子。
[阿石拿起巴蕉叶向男娃打去。两人把巴蕉叶一丢,顶牛打架。
女 娃 (一旁着急地)莫打罗,莫打罗……你们两个莫打罗……
荞 子 (着急地)阿石,阿石……
[阿石被男娃压在下面,疯娘一急病发只见她把伞一丢,冲上去,一把抓住男娃的后衣领猛地将他拖开摔在地上。一下骑在男娃身上,挥拳就一阵猛打,娃娃们忙上前拉开疯娘。
男 娃 (坐在地上,吓得直哭喊)老疯子打人罗……阿爹……阿爹……
[娃娃们吓得跑下。
[疯娘没事似的,怯怯地看着阿石。
[阿石看着疯娘心情复杂地欲开口,又止,拾起地上的伞打开递给疯娘,捡起巴蕉叶顶在头上跑下。
疯 娘 (呆看着阿石远去的背影)阿石,阿石……(追下)
[切光。
[灯亮。
[瓦苦家。
[置景。小方桌和几把凳子。
[阿奶端着一把木蒸子上。
阿 奶 (唱)甜不过蜂蜜沾糍粑,
亲不过自己的娃娃,
吃饭离不了盐巴,
儿子离不开阿妈。
阿 奶 (看了看门外)荞子给小石头送伞去,也该回来了……(蒸子放在桌上)
[阿石跑上。
阿 石 阿奶……
阿 奶
(打量着阿石)咋个一身呢泥巴?都成落汤鸡罗,你阿妈不是给你送伞去罗嘛。快把衣服换罗,来吃饭……给有见你阿妈?
阿 石 阿奶……(嘴附在阿妈的耳朵上,得意地小声说着)
阿 奶 (惊愕地)啊……(吓得跌坐在方桌上嘴张着半天说不出话来)
阿 石 (着急地)阿……阿奶你咋个罗?你咋个罗?阿奶……
疯 娘 (上,怯生生地)阿妈……
阿 奶 (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唉……荞子,你闯大祸罗……
阿 石 哼,哪个叫他欺负人,该打。
阿 奶 (着急地不知怎么是好)快去把你阿爹叫回来。
阿 石 我……
阿 奶 (一跺脚,对阿石)快去!
[阿石不情愿地下。
[汉子拿着木棍气势汹汹地上,身后跟着手拿的棒子的村民男甲乙、丙。
汉 子 (恼怒地)这个疯婆娘竟敢打我家儿子,我儿子都着她吓疯掉罗,走,给我砸!
[村民男带头砸了起来。
阿 奶 (气得说不出话来)你……你们这……是整哪样,整哪样呀……
汉 子 整哪样,去问你家的疯媳妇。(大声地)给我砸,砸呀!
[村民甲、乙、丙砸了起来。
[瓦苦气喘嘘嘘地急上。
瓦 苦 (见状,气得说不出来)你们咋个能这样呀……
汉 子
(手指着瓦苦的鼻子,气势汹汹地)你家疯婆娘打我家儿子,把我儿子吓成神精病,现在还发着高烧睡在家里呢,你家要是不拿出三千块钱
给我儿子医病,老子一把火烧了你家的房子。
瓦 苦 你这不是要逼死人嘛,我这家哪点有三千块钱给你呀!
汉 子 哼!这我不管!
瓦 苦 都是你惹的祸,都是你惹的祸,老子今天打死你。
[瓦苦从地上拾起一根背柴草用的皮条绳,向疯娘打去,疯娘不躲也不闪,痴痴地傻笑着让瓦苦打,最后疯娘支持不住倒在地上。
阿 石
(哭喊着抱住瓦苦的腿)阿爹,莫打罗,莫打罗……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阿 奶 (看不下去,哭诉着)瓦苦,瓦苦……会把她打死掉呢!(上前拉住瓦苦的手)
瓦 苦 (扔掉皮条绳扑在荞子身上心疼地痛哭)荞子,荞子……
[稍许,瓦苦站起拾起地上的皮条绳,双目瞪着汉子一步步向他逼去。
汉 子 (心虚害怕地后退着)瓦苦,你……你要整哪样……
[阿石愤怒地举起皮条绳,汉子忙护住头。
主 任 (急上,大声地)住手!(上前一把抓住瓦苦的手夺下皮条绳,扔在地上)
瓦 苦 (蹲下抱住荞子,流着泪)荞子,荞子……
主 任
(看了看被打烂的家什,气不打一处来,对村民男)你们几个,有话不能好说格是?你们……你们这是整哪样呀!
汉 子 我……
主 任 你们这是犯法呀!
(唱)牲畜有尾巴,
不想后果。
人没有尾巴,
要想后果。
有什么解不开的疙瘩,
有哪样过不去的河?
汉 子 (不语)……
主 任
俗话说,木匠做活靠尺寸,为人做事讲分寸,大家都是一村人,何必做事太过份。
汉 子
我……我儿子吓出神精病来算哪个呢?现在还睡在床上发高烧呢!
主 任 你儿子真的着吓出神精病来罗?
汉 子 这……
主 任 (不明地)倒底是咋个一回事了?
阿 奶 唉,荞子打……打了他家呢娃娃。
主 任
荞子送伞给阿石,我还碰着她呢嘛,好好呢一个人,咋个一下下就出了这种事?
阿 奶
他家娃娃叫荞子老疯子,阿石就跟他家娃娃打了起来。荞子受了剌激病发就打了他家的娃娃。
主 任
老普,这么说这事是你家娃娃引起呢,你要好好呢教育教育你家呢娃娃。
主 任 我……
主 任 你看看,这个家被你们砸成什么样子?
汉 子 (自觉理亏,不语)……
主 任 今天要是真的出了人命,你格负得起这个责任?
汉 子 我……(不服地小声地嘟哝着)
我的儿子就白打啦。
主 任
你还不服?今天这事就此了解,那个还敢动手,我就叫派出所的人来给他整去关上十天半个月。
[村民甲、乙悄悄跑下。
汉 子 你!你这是什么道理。
主 任
道理,哪样道理,你还晓得讲道理?今天这事,两败俱伤,两家扯平。(对村民男)我可告诉你,这事你要给我搞得不痛快,这个月月底合同期满,我,我就收回你家的砖窑承包权。哼!(转身下)
汉 子 主任,主任……唉……(无奈地追下)
瓦 苦 (泪流满面地)荞子,我对不起你呀——
阿 奶 (心疼地哭啼着)荞子,荞子……(抚摸着荞子的脸)
阿 石 (跪在地上,失声痛哭)阿妈——
[音乐起:
山上有棵麻栗树,
树上有个喜鹊窝。
喜鹊飞来下个蛋,
小鸟长大要飞罗。
罗哩罗哩罗哩罗,
飞来飞去要回窝。
[字幕:“七年以后”。
[山坡,树林。
[一妇女唱着彝族《放羊调》拿树枝赶着羊群上,妇女唱彝族《放羊调》赶羊下。
[疯娘背尖底箩过场(下)。
[阿石背着被子提着包(十八岁)上。
阿 石 (唱)小时候我真太傻
在母亲的关怀下一天天长大
却没能觉察
只想到母亲的病让我自悲又尴尬
甚至忘记了她是我的妈
小鸡会想它的娘
小羊会想它的阿妈
没有阿妈哪会有它
没有阿妈它怎会长大
学习紧 难回家
阿妈她一直把我来牵挂
每月按时把咸菜送
三年来风雨无阻她从不拉下
二十多里的山路亏得了阿妈她
到如今阿妈她斑斑白发
才明白母爱无价
小蚂蚁也知糖最甜
儿子一定会把阿妈的恩情来报达
[阿石感到有点冷搓了搓手,手搭凉棚看远处。
[几个身着彝族服饰的男、女同学背着包上。
女 生 (见阿石)阿石,你在看哪样?
阿 石 我……我在等人。
女 生 在等你阿妈?
阿 石 嗳。
男 生
你阿妈真好,三年的高中都是她给你送米送菜,三年她不知走了多少山路。
女 生
阿石,你没有辜负你们全家的希望,考得全校第一名,我们真羡慕你。
阿 石 你也考得不错。
女 生
唉,比起你差远了。三年的时间真快呀,一转眼就毕业了,你不等录取通知书了?
阿 石 我回家去等。
女 生 那我们一块走。
阿 石 (摇摇头)不了,我等我阿妈来接我。
女 生 阿石,你等着,我们先走罗,有空到我们寨子来玩。
阿 石 嗳!
[同学们相互挥手告别(下)。
[阿石张望。疯娘背着尖底箩(上)。
阿 石 (惊喜地迎了上去)阿妈……(放下疯娘背上的尖底箩)
疯 娘 (脱下身上羊皮褂给阿石穿羊皮褂)阿石,穿上,天冷罗。
阿 石 我不冷,阿妈穿。(接过羊皮褂要给疯娘披上)
疯 娘
(推开羊皮褂)阿妈不冷……(拿过羊皮褂给阿石披上,把被子放进箩里,拿出一个仙人桃)阿石,吃。
阿 石 仙人桃……哪点来呢?
疯 娘 我摘的。
阿 石 (剥开仙人桃皮,尝一口)真甜……
疯 娘 甜……
阿 石 嗳,真甜,(吃完)格还有呢?
疯 娘 不有了,我再去摘。
阿 石 不消了。
[阿石背箩,疯娘不让背。
疯 娘 (背起箩)走,阿石,回家了。
阿 石 好,回家,走。
[阿石拎起包,疯娘默默地看着阿石。
阿 石 (欲说什么又止)……
[疯娘背箩前面走,阿石拎包跟在疯娘身后。
阿 石 (看着疯娘的背影,旁唱)
翻过九架山,
爬过九条箐。
疯 娘 (旁唱)翻过九座山,
爬过九架岭。
阿 石 (旁唱)阿妈背驼了,
阿妈腰弯了。
疯 娘 (旁唱)阿石长大了,
儿子长高了。
阿 石 (旁唱)我想把娘喊,
我想把阿妈叫。
疯 娘 (旁唱)望儿把娘喊,
盼儿把阿妈叫。
阿 石 (旁唱)是阿妈把我生,
是阿妈把我疼。
疯 娘 (旁唱)儿是娘身上肉,
儿是妈命根根。
[合唱:
大路十二条,
留下阿妈的足迹。
小路十二条,
记下阿妈的艰辛。
阿妈的恩阿妈的情,
儿一生一世记在心。
[对面山传来时隐时显的彝族调子。
阿 石 (手做叭 状,对着大山)哦嚯——嚯嚯——
[对面山坡传来一女声应声:“哦嚯——哦嚯——”
阿 妈 你走累了,我去那边找点水来给你喝。(阿石下场)
疯 娘 (发现悬崖边上的仙人桃,放下背箩)仙人桃,甜……(向悬崖走去)
阿 石 (端水上,抬头看见疯娘,惊)阿妈——
[疯娘脚下一滑滑跌下悬崖。
阿 石 (大声地)阿妈——(急下)
[深箐。箐底大雾弥漫着,雾渐渐散去。疯娘静静地躺在箐底的草丛中手里还紧紧捏着个仙人桃。
[阿石、瓦苦上。
瓦 苦 (惊)荞子,荞子……
主 任 (急上,用手探了探疯娘的鼻子,失望地)唉!(转过身去)
瓦 苦 (撕心裂肺地)荞子——
阿 石
(悲痛的五脏俱裂,跪扑在疯娘身上,痛哭欲绝,颤抖着双手)阿妈……(喊得山谷回响,电闪雷鸣)
(唱)阿妈呀……
苦命的阿妈呀
你想儿爱儿一辈子
从未听我喊声妈
今天儿喊你却听不见
阿妈呀……
是儿要了你的命
儿还没来及得敬孝你一碗汤
儿还没来得及孝敬你一件衣裳
您怎么就这样走了呀
阿妈呀!阿妈!
您睁开眼看看儿呀
……
阿 石
(将脸紧紧贴在疯娘冰凉的脸上哭的肝肠痛断)阿妈呀……阿妈呀……您醒醒……儿子看您来罗,您醒醒呀……
[瓦苦,众村民上。
瓦 苦
(见状,悲伤地)……荞子,你怎么就这样走了呀……老天呀,你为何这样对待我呀!……(扑在疯娘身上痛哭)
主 任
(从包里拿出一本红红的大学录取通知书,心情难受地)阿石,这是你的大学录取通知书,是我从乡上开会给你带回来的……(双手递给阿石)
阿 石
(双手颤抖着接过给大学录取通知书,一下跪下,痛不欲生地)阿妈,儿子考上大学罗,儿子考上大学罗,您听到了吗,您听到了吗……(扑在疯身上,痛哭)
[阿婶扶着满头白发的阿奶上。
阿 奶
(悲伤地抹着泪哽咽着)荞子……你咋个这么忍心掉下阿妈……走了呀……荞子……(说不下去)
[村民们心酸地抹着泪。
[主任心情难受地拍了拍阿石的肩,阿石站起脱下身上的羊皮褂,盖在疯娘身上,抱起疯娘。
阿 石(抱着疯娘,悲痛欲绝地)这就是我的疯娘——
[众步履艰难地向山坡上走去。瓦苦、阿奶悲痛地跟在阿石身后。村民们含泪目送着……(众村民隐去)
[山坡上呈现出满山雪白的白马缨花,反复是在为疯娘致衰送行。
[电闪雷鸣,瓢泼大雨。
[合唱:山上有棵麻栗树,
树上有个喜鹊窝。
喜鹊飞来下个蛋,
小鸟长大要飞罗,
罗哩罗哩罗哩罗。
飞来飞去要回窝。
[歌声在天空中回荡,雪白的荞花从天空飘落。
(剧 终)
二〇〇七年八月三十日
[该剧荣获2007年首届“中国少数民族戏剧“剧目金奖。首演权版权归属云南省楚雄州民族艺术剧演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