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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绣口一吐就是半个盛唐:李白诗传(9)|孟凤梅著

2024-11-22 17:28阅读:

[转载]绣口一吐就是半个盛唐:李白诗传(9)|孟凤梅著
去家为客,落叶何归 幸得一位老汉每日来给李白送食物,否则他在这山中真是无聊透顶了。有机会李白就会与这位老汉说上一会话,他从老汉口中得知,原来这附近已经很久没有人居住了。玉真公主在玉真观修好的头两年还来过两次,此后再没来过,就连避暑,也是到华山、嵩山等地。
李白怔了很久,希望再一次落空。寂寞的日子里,他忽然找到了笔墨纸砚和一些道教书籍,如同饥饿的人找到了吃食,甚是欢喜。
渐渐地,李白静下心来,他发现这寂静深幽的地方,修身养性、练练书法也是极好的事情。青山秀水,这怎会是绝境?这是命运恩赐的一次沉淀心灵的机会。就这样,李白每天就是吃饭、睡觉、书法、舞剑,有时也会到钟南镇中买些东西来与那送食物的老汉分享,日子平淡得让人有些感伤。
半个月后,李白觉得垍也该派人来通知他结果了。而此时,天却下起了雨——这雨并不寻常,时而倾盆时而细微,却绵延着下了半月有余。
小饮清酒,翻翻酒籍,李白呆呆地望着房顶的蜘蛛结网。无来由地,他想起了故乡,想起了自己《别匡山》中那句:“莫谓无心恋清境,已将书剑许明时。”想当初,仗剑去国、辞亲远游的感觉是那样激情澎湃,却没想到时至今日,自己的愿望还是要落空。
他想到这些年干谒过的这些诸侯将相,却也只能用来长安以前所作的《游安州玉女汤》中的诗句来形容:“可以奉巡幸,奈何隔穷偏。独随朝宗水,赴海输微涓。
长安这处金碧汪洋的大海,没想到连他这滴小水珠都容纳不下。他从小时便崇敬的君王近在咫尺,自己却没有施展拳脚的机会。《楚辞》中说得好:“君之堂兮千里远,君之门兮九重闭。”“思美人兮,揽涕而竚眙。媒绝路阻兮,言不可结而诒。
忽地想到了好词句,李白便走到书案前写了下来:“孤灯不明思欲绝,卷帷望月空长叹。美人如花隔云端!上有青冥之长天,下有渌水之波澜。天长路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而后,他在结尾处又加了句:“长相思,摧心肝!”
李白一夜无眠,思绪凌乱,却无从清理。垍派的人应该是被挡在大雨之外了吧?这样大的雨玉真公主不会再来避暑了吧?想到这里,李白忽然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等下去了,应该回京城看看情况了。
大雨仍旧未停,李白干脆冒雨前行,途中无奈实在走不下去时,他落魄到求农妇施舍饭吃。
好不容易到了长安,却是暮色霭霭,李白只得先找客栈居住。那一夜,他努力着将希望的烛光点亮,可希望的微光却又在梦中破碎。
李白梦见垍迎面而来,却像不认识他一样自顾自地走过去。李白本想拉住他问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却不想垍怎么都抓不住。疑惑与委屈只能化作一声声咆哮:为什么?为什么?
他在梦中惊醒,这些日子的不忿在梦中找到了发泄的出口。那等着、盼着却永远到不了头的日子自己真是不想再过下去了。在钟南山,李白写过这样的诗句:“愁坐金张馆,繁阴昼不开。空烟迷雨色,萧飒望中来。翳翳昏垫苦,沉沉忧恨催。清秋何以慰,白酒盈吾杯。吟咏思管乐,此人已成灰。独酌聊自勉,谁贵经纶才。弹剑谢公子,无鱼良可哀。”
玉真观的苦雨,染了世间多少愁。李白用诗文遣着愁思,也诉着怨艾。之后,他又写了一首借《南史》刘穆之故事的诗来讽刺垍。
刘穆之是个“丹徒布衣”,家中一贫如洗,却偏偏爱好饮酒,常到妻子江氏的娘家打秋风。江氏兄弟有一次在家中大摆宴席,明令禁止刘穆之参加宴会,嫌他丢江家的颜面。没想到,这人在宴会当天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大厅,江氏兄弟虽有怨言,在这么多人面前却无法发作。见刘穆之酒足饭饱后正在嚼槟榔,他们恨恨地说:“那槟榔消食,别再消了刚才的吃食。”
后来,刘穆之做了官,就叫他的妻子将江氏兄弟叫来。妻子本以为他想羞辱他们,却没想刘穆之盛情款待了他们,最后还让厨子用黄金盘子盛了一斛槟榔,让江氏兄弟食用,令那兄弟二人惭愧得无地自容。
李白在诗中借用这个典故,将诗命名为《玉真公主别馆苦雨赠卫尉张卿》,很显然是想要让垍等着瞧。
许辅乾知道李白得罪了张说父子,但看在李白岳父面上给了他些盘缠,意欲赶人。李白知道许辅乾犯了难,也就没再勉强,只好离开,找了家客栈住下来。
飘泊天涯,寒月悲笳,这俨然成了李白命运的常态。他本就是人间惆怅客,不是人间富贵花,于是也就随着命运的风雨,向着心中的渴望,不断挣扎。
一天,在长安的牲口买卖街市上,李白看到一颗垂柳下拴着一匹马。相马的人说这马是“马头为王,欲得方”,意思是这匹马的马头方方正正,正是一派器宇轩昂;“目为丞相,欲得明”,马的一双眼睛明亮得犹如明星灿耀;“脊如将军,欲得强”,马的脊背又平又直,好似青铜铸成的一般;“胸为城郭,欲得张”,马的胸膛宽大突出,像是一张雄伟的城郭;“四下为令,欲得长”,又长又细的四条腿就像石雕玉削出来的一样。
李白看中了这匹马,想要出钱买下。问价后,没想到卖马的人只要五千,他对李白说:“这马要是好生调教,三万不止。”李白本是豪爽之人,听到这话,与卖马之人相视一笑,两人便这样结识了,找了处酒肆相谈甚久。
卖马之人就是陆调,吴郡人氏,原来陆调也和李白一样,在干谒遭到冷遇,哭无进身之阶。不过,陆调在长安有一位有钱的叔父,所以他也算是吃穿不愁。
两人谈得十分投机,也互赠了诗文。陆调得知李白是天枝贵胄后,告诉他在京城里一定会有本家人的,不必如此烦恼。然而,谱牒早已丢失,李白根本无从联系,也不知本家中会有何人在京城。
陆调给李白指了条路,那就是邠州长史李粲。他是一位好客之人,常会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一年下来也需要不少山珍海味,就与陆调那开货庄的叔父交往比较密切。陆调说,不管是不是亲,因为同姓李,就可以去投奔他试一试。李白苦于没有盘缠,陆调察觉到了他的烦恼,便将那匹马赠给了他。
李白就这样去了长安西北的邠州。那邠州长史李粲果然十分好客,再加上他的宴会上正需要一位才华文采上乘,而又能做得好文章的文人,于是他非常热情地接待了李白。
李白在这里住了两个月,每日宴会歌舞不断,于是奉酒赋诗也就成了李白的一大任务。虽然吃穿极为宽裕,但这也不是什么好差事,再加上李粲对他的态度也不像从前那般热情了,所以,李白便作了一首《邠歌行》给李粲。
诗中大意是想告知李粲自己寄居屋檐下的窘迫和飘零的情怀,并且希望李粲能对自己加以提挈,帮自己找到出路:
“忆昨去家此为客,忆昨去家此为客,荷花初红柳条碧。中宵出饮三百杯,明朝归揖二千石。
宁知流寓变光辉,胡霜萧飒绕客衣。寒灰寂寞凭谁暖,落叶飘扬何处归?
命运的飘泊里,李白见惯了凄风苦雨,也尝尽了过客滋味。他的灵魂如同一片落叶,渴望找寻一个落脚的归处,他愿为此奉献自己所有的才华与人生。


报国无门,羽林遭劫
看到邠歌行》后,李粲并没有因此同情李白,反而有些不耐烦。他觉得让李白在这赋诗饮酒便已是厚待他了,没想到他还得寸进尺。
李粲本想就此打发了李白,却不符合自己好客豪爽的口碑。他忽然想到坊州司马王嵩,此人也是个需要“帮闲”的人,倒不如推荐李白去他那里,正好一举两得。于是,李白就又带着李粲的书信前往坊州。
坊州位于长安正北二百里的黄帝陵下,王嵩在那儿主管军事。王长史热情款待了李白,并将他介绍给从长安来做客的阎正字相识。三人登高赋诗,对雪饮酒。王司马先作了首诗,阎正字也紧随其后拍拍马屁,最后,李白写了首《酬王司马阎正字对雪见赠》。在诗文的末尾,李白仍旧表达了想得到赏识的愿望:“主人苍生望,假我青云翼。风水如见资,投竿佐皇极。
王司马见了,以为李白是想要些盘缠,便自以为大方地按当时的规矩加赠了许多,李白本想拒绝,但自己确实囊中羞涩,就收下了。他既尴尬又无奈,没想到自己已沦落成了“文乞”。
他感慨颇深,于是写下了《留别王司马嵩》:“鲁连卖谈笑,岂是顾千金。……西来何所为,孤剑托知音。鸟爱碧山远,鱼游沧海深。呼鹰过上蔡,卖畚向嵩岑。”李白觉得从长安到邠、坊,只是想来寻找知音,再由其举荐入朝为官,好辅佐明君,不料所有渴望一一落空。知音难觅,想要到达功成便身退的愿望委实困难。他的心,像坠了一块石头,沉入冰凉的深海。
李白想到,战国末有位名叫李斯的人,原以打猎为生,后被举荐入朝成了丞相,辅佐始皇统一天下;东晋十六国时有位名叫王猛的人,年少便怀有大志,虽然以卖畚箕为生,却见之于前秦苻坚,而后一年内五次升迁,后权倾朝野,使得苻秦富强,令其成为北方十六国的霸主。
李白想,大不了成为李斯、王猛之辈。于是,他顶着暴雪回到长安。长安街的上元节将要拉开帷幕,每条街道都灯火通明,路旁还挂着各种各样的灯饰。
朱雀门前的广场旁搭了一座鳌山,是用五颜六色的稠糊成的假山,在那山上有一棵高数十丈的灯树,树上挂了足有上千盏灯,山下的大露台披挂着绿色彩绸糊成的碧海汪洋,看上去甚是壮观。
人们都扮成鼋鼍蛟龙、鱼鳖虾蟹,在其间任意舞蹈,仿佛龙宫被搬挪到了陆地。到了午夜时分,钟鼓齐鸣,笙乐管乐交相辉映。鳌山上的那棵灯树也适时地喷出绚烂多姿的烟火来,烟火后还挂出了一幅长卷轴:“开元神文圣武皇帝万岁万岁万万岁。”几乎全城的人都涌上街头欢呼游玩,热闹非凡,幸亏这长安城街道宽敞,容纳得下如此多的民众。
然而此时,在一家小客栈中,却有一人在对灯独饮,那就是李白。门外如此热闹,自己心中却全无玩耍观赏的心情。要坚持下去,还是放弃?他无颜回去面对家乡父老,也无颜再谈及“何王公大人之门,不可以弹长剑乎”的壮言。
渐渐地,酒壶空了,外面安静下来,人们陆续回到了家中。李白走出门,四下是热闹过后死一般沉寂的街道,两旁尽是烟火燃过的灰烬。李白终于抑制不住地在城门上不断敲打,发出悲愤的呐喊:“开门来!开门来!”而回答他的,仍是死一般的沉寂。
从那以后,长安城中多了一位辗转于赛马场和斗鸡场的赌徒。
……
在斗鸡场,李白还结识了驻守在皇城北门——玄武门的羽林军,他们是天子的劲旅,皇家的亲兵。上至守城门的将军,下至小头目,都是宗师的贵族子弟,他们向李白炫耀自己的龙马、金鞍、玉剑,夸耀自己所守的“东内”有多么威武庄严,从从军临洮的战绩到皇上的信任,无一不让他们骄傲。
可李白只有一个问题想问他们:那凌烟阁的画像中,可有书生?
是啊,靠斗鸡进朝虽是捷径,但未免太过下作,即使成功,李白自己也是瞧不上自己的,这实在有悖古人扶危济困、行侠仗义的作风。而如果能在羽林军中担个职,倒也不失为一个好法子。于是,李白与羽林军交往愈密,还写了《白马篇》赠给他们。然而,李白却犯了个错误——他不该招惹这些后台硬、人品差的人。
一日,羽林军的一个校尉斗鸡大获全胜,便高兴地大宴宾客。李白被灌得大醉,第二日醒来后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头昏昏沉沉的,宝剑和骏马都已无影踪。李白这才幡然醒悟——一定是羽林军的人干的!
他找到陆调,陆调劝解他千万别去招惹他们,更不要去寻那丢失的财物,否则就会吃不了兜着走。李白怎么能忍得下这口气,那宝剑和骏马都是他心头之爱,就这样莫名其妙落入贼人之手是何道理。
起初,李白在斗鸡场徘徊几日,并未见到羽林军。又过了几天,在一条小巷中,他终于发现了那日宴请宾客的校尉,便紧随那人身后。校尉故意装作不知,走上一条小路来到玄武门附近后,折向西边的一处荒凉地。只见那人一声唿哨,便出来好些人将李白围在其中。
李白心想,自己没有了宝剑,虽有武艺在身,却真是打不过这么多人。那些人起初只是谩骂讥讽,后来没了耐心,便想要动手将李白置于死地。就在这时,远处忽然有几个骑马的人过来。
骑马的人群中打着“宪”字旗号,李白知道,是陆调搬来了御史台的纠察队。李白本以为纠察队会将这几人带走,没想到他们只是把这几人打发走了而已。事后他想,这些人的后台不是谁都能惹得起的,自己怎么会吃这样的亏呢!
回到城中,李白找到陆调,才知道原来是一位小生前去报信的。李白心中感慨,自己差点死在这些人的手中,还得感谢陆调及时派人前来救了自己的性命。
此时,李白已经分不出什么是忧伤,什么是愤慨,那些思绪就像一朵朵莲花,盛开在污浊的现实中,潜入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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