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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恩施大峡谷坐滑竿

2012-06-25 07:43阅读:
我在恩施大峡谷坐滑竿

刘富道

游恩施大峡谷,我坐了一回滑竿,大约两公里路程,相当全程的四分之一。真不好意思。不过,可以骄傲地说,同一天的游客中间,我所看到的几位年长者,在我面前都是小弟小妹。我顺利地走过来了。虽然想起来后怕,却有不虚此行的豪迈。
恩施朋友说,恩施大峡谷,与美国科罗拉多大峡谷不分伯仲。我将信将疑。2007年秋天,我到过科罗拉多大峡谷,并带回一张光碟,那一片红色的壮观,永久地留在我的记忆里。那天有一奇遇,刚刚离开观赏区,看见一队男女青年过斑马线,每人头部罩着购物袋,手拉手从我身边走过。我感觉太新奇了,回头举起相机,按下了快门。这二十多个孩子,蒙着眼走近大峡谷,再同时摘下纸袋,发出同一声惊叹。
我们的恩施大峡谷,会让我发出惊叹吗?
我这次是跟着湖北省作家协会文学院签约作家出行。陈应松院长在电话里说,跟我们去玩玩吧,你还是我们的老院长呢。省作协文学院第一任院长是徐迟先生,我是第二任,应松是第四任。本来今年是我的本命年,因为朋友们一个一个的建议,弄得我倍加小心,既置备了红裤衩,又不敢轻易出门。
进入大峡谷景区,一个劲地拾级而上,走一段就得停下来歇歇,等气喘匀了再走。像我这样的年岁,自然得到大家的关照,但是这路还得自己一步一步走。到了一个比较宽敞的地方,导游指着右前方说,现在要过栈道了,有恐高症的,可以走左边。我不是也有恐高症吗,黑龙江边的哨楼,我就不敢爬上去,那时我还年轻,那时我还是军人。我很自然地向左边走去。正在这时,有人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把我向右前方引导。我不能做一个怯懦者,我跟着大伙踏上栈道。
我心里明白,栈道建在绝壁上,下面是万丈深渊。
我心里明白,既然上了栈道,就得向前走去,没有退路。
我心里明白,栈道外侧有栏杆,肯定安全可靠,但我还是紧贴着崖壁前行。
我决不向下看,又忍不住用两眼余光扫视远方,看一眼赶紧把目光收回来。
我注意到崖壁上,在一人高的地方,隔不远有个铁环,铁环上的铆钉嵌在岩石里。这是当年施工的依托。当初这个铁环是怎么装上去的呢?听说这条栈道由四川人承建,我想施工人员都是普通的农民工吧,他们太伟大了。
同行者中间,有位男士一上栈道,脸就吓白了。一位女签约作家,吓得不敢走路。恩施市作协主席吕金
华牵着这位幽雅女士一步一步前行,幽雅女士手触摸到崖壁上的八卦图,她说忽然间她得到解脱,可以自己走了。
栈道其实很宽敞,而且干燥干净,可容两人并排通过。年轻胆大的,靠着栏杆,摆弄姿势,不停让人拍照。
午后的阳光,虽然火辣辣的,走在栈道上却不觉得热了,因为在高空中有清风徐徐吹过。我可无心享受和赞美这里的清风。此时此刻,我快成哲学家了,头脑里不断出现一些道理。譬如,我对同行者说:你再有钱,你再有权,你的小说或诗歌写得再好,都不能帮你排除恐惧,不能帮你通过栈道。这里只需要胆量和体力。这些道理,都是在做自我安慰,或者转移紧张的纠结吧。
走下栈道,就是长长一段下坡路,远远看得见景区入口的建筑物,我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这时手机响了,是武汉打来的,说了好多话,才想起是在大峡谷,我说回去再说吧。这时回头看刚才走过的栈道,就像系在悬崖绝壁上的腰带,我刚才就是从这上面走过来的呀?
又走了一段上坡路,大伙歇下来。问金华还有多远,金华说只走了一半。我以为他在故意逗我们,我不是已经看到景区入口的建筑物吗。金华郑重地说,只走了一小半。我开始怀疑自己的体力了。这时有两乘滑竿跟上来。文学院副院长田禾一定要我坐滑竿,他说他也坐,并且付了费。其实,坐在滑竿上,晃来晃去,也挺可怕。这时身不由己了。
田禾只是象征性地坐了一会儿。
我为什么要让人家抬着走呢?我必须找一个理由,说服我自己,让我的心灵得以平静。
早先的想法是决不坐滑竿,我不是付不起这个钱,而是丢不起这个人。
后来坐上了,田禾付费,盛情难却。这个理由足以支撑我坐下去。
我向两位山民表示歉意,我说真不好意思。他们说,都不坐滑竿,就没有生意了。沿路上摆地摊的村民,都向这两位抬夫表示祝贺,因为他们这一天居然有两趟生意。
啊,一个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呀:正因为我坐了滑竿,他们才有今天可观的收入!
我有些心安理得了。
两位山民,都住在高山顶上,因为家里有老人,还有一些田地,需要他们守着,就没有出去打工。他们应该是最后一代滑竿从业人。
长长的恩施大峡谷,我只记住一个地名:一炷香。
一炷香是一座擎天石柱,高达150米,直径只有4米。这是我现在在网上查到的数据。当时我站在两陡绝壁的豁口之间,望一眼一炷香,我惊呆了。这是大自然的杰作呀,它在这里站立了多久?大自然用什么鬼斧神工,雕凿出这样的作品,安放在人间?
在绝壁下,我觉得自己太渺小。
在一炷香面前,我觉得自己太渺小。
人类在大自然面前,是多么渺小啊。
我们精心创作的那些诗歌,散文,小说,与大自然的造化相比,又是何等渺小啊。
恩施大峡谷,我只记住一个地名,一个令我敬畏的地名:一炷香。
坐滑竿继续前行,脑子里翻来覆去只有一个念头:什么时候,亲临一炷香脚下,仰视它,亲吻它。我要虔诚地跪拜,乞求它给我一些灵气。
在我完全适应滑竿之时,滑竿落在地上:到了!抬夫说,下去就有电梯。
眼前又是绝壁间的下山台阶。没有扶手。阴暗潮湿。森严可怖。
直见诗人哨兵已经下到底了。他回头喊道:“刘老师,我上来扶你!”
我说,不用,我自己能下。
我惊魂已定。只有用自己的双脚丈量的惊险,才能成为自己刻骨铭心的记忆,才能成为自己永久的财富。
抬夫抬着滑竿一路小跑,其速度比一般游客快,而哨兵居然走到了我们前面。他说,我走在前面,万一遇上什么事,我就可以帮你。他在山路上,爬上爬下,如履平地。他吸着烟,听着音乐,不时还看看iPad。他的萧洒劲儿,赢得三个女大学生青睐,她们一人给他买了一听雪碧。他因为要关照我,让三个可爱的小女孩走丢了。
哨兵同我乘电梯下山。这座连环扶梯分为4段,全长465米。剩下5分钟路程。我们同田禾会合了。他没有乘电梯,坚持走下来。
原来山下的停车场,并不在入口处。我比同伴们少走两公里,比大多数人早下山来,我有精力尽情回望大峡谷。一个念头蹦出来了:咱中国人真成了洋苕,把如此壮观的恩施大峡谷,说成中国的科罗拉多,为什么不说美国的科罗拉多,是中国的恩施大峡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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