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控里的母亲》（小小说）发4月4日《青彤时代》公众号
2023-04-09 17:50阅读：33
《监控里的母亲》（小小说）发4月4日《青彤时代》公众号
微小说：监控里的母亲
文/田 健
编辑/青彤
母亲开始犯糊涂，是最近的事儿。医生说母亲患的是海默茨综合症，也就是老年性痴呆。我把母亲接到了我家，朝夕相伴，彩衣娱亲。可是刚住两天，母亲就要走，说住单元楼就跟圈猪似的，哪有住她的独宅小院自在。没办法，我只好连哄带骗，把母亲送到了是独宅小院的哥家。可是刚住了一天，母亲就又哭闹说，哥家六七口人太嘈嘈，没有一个人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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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清静，必须回去。哥也无技可施，只得把母亲送回她的独宅小院。往后怎么办？母亲已经九十高龄，目前虽说腿脚利索，生活尚能自理，但她一个人做吃做喝，独立生活，毕竟不是个事儿。跟哥商量来商量去，决定给母亲请个保姆。一开始母亲也同意了，保姆也请到了家，可是还不到一星期，母亲就把保姆撵走了，说保姆一天不干多少事儿，花这钱太冤枉。接下来又该如何办呢？我给哥提了个建议，把母亲送敬老院吧。哥一听，不高兴地说：“母亲养了咱兄妹俩，把她送敬老院算弄啥的？是你不孝还是我不孝？”我口干舌燥说了半天，哥才勉强同意：“这可是你的主意，到时候咱舅家的人怪罪起来，你可得去解释。”就这样，我们以国家让90岁以上的老人免费入住为借口，总算把母亲“骗”进了敬老院。头两天我去看她的时候，她还有说有笑的，不料第三天中午，敬老院的管理人员就打来电话，用恳求的语气说：“快把你母亲接走吧，她不吃不喝闹情绪，这要弄出啥事来，我们可负不起这个责。”我去接母亲的时候，她拉着我的手，泪眼汪汪的，那表情就像一个刚被送进幼儿园的小朋友突然看到了妈妈，脸上挂着委屈的泪珠，呜呜咽咽地说：“你没看这里住的都是啥人？瘸腿跛脚的，扭嘴歪眼的，还有半精不傻的，你把妈送来这地方，不是要把妈逼疯的吗？”我真的是“耍把戏的躺地下——没招了”。把母亲送回了她的独宅小院，她的精神一下好了很多，就像鱼儿游到水里鸟儿飞入森林一样，摸摸她的桌子椅子，还有她的软软和和的床铺，喜眉笑眼地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狗窝，还是在自己家里好，疙挤着眼都知道啥东西搁哪放哩。”问题没得到解决，千思万虑，我又想了一个办法，在母亲家装了三个摄像头，卧室、客厅、厨房各一个，跟我和哥的手机连在一起，能随时随地观察母亲的安全状况。我和哥都住在县城，骑车去母亲家也就五分钟，很快。装上监控的当天下午，我和老公陪远道而来的朋友去云台山游玩，因为住在山上，晚上大约十点半钟的时候，我就打开手机的监控小程序，想看看母亲休息了没有。监控里，母亲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手里拿着一把硬纸片，她面前的茶几上也摊了一大片，正全神贯注地在查找什么。我知道，这是母亲自制的像明片一样的电话号码卡片，她认识的人每人一张，字都写得很大，我在母亲家的抽屉里见过，大概有几十张。都半夜了，她是在找谁的号码呢？我把电话打了过去。我把老公手机中的监控小程序也打开了，边看他的手机画面边打电话。听到电话铃声，母亲快步走到桌边拿起了电话。“喂，谁嘞？是俺闺女小枝哩？你打电话弄啥哩？”“我看你一直搁那儿翻纸片哩，咋不睡觉？”“睡啥哩？我做了一锅面条，天都黑成这样了，你跟恁哥不来家吃饭，恁爸咋也不回？他去哪儿了？”我的心像被一双有力的大手猛地挤压了一下。母亲又开始犯糊涂了。我随口说：“我爸去焦作办事了，今儿个不回了，你别等了，去睡吧！”“去焦作了？那咋也不给我说一声？我正搁这儿找他的号码哩，一直找不着。你给他打个电话，就说天黑了，我叫他回来，给他做有饭，他要是不吃，明儿个又该吃剩饭了。”“我爸吃过了，今儿个不回了，你别等了，去睡吧！”“不回不中，你给他说，天黑了我一个人害怕，叫他回来。”“你把电话挂了吧，我给俺爸说说。”“那你可一定叫他回来。我再去找找他的号码。”母亲挂了电话。我在手机里看到，母亲并没有去休息，而是坐回沙发上，又开始翻来覆去地找卡片了。我的鼻根一酸，泪水刹时模糊了双眼。看着母亲一直在那里痴痴翻找卡片的样子，我心如刀绞，赶紧给哥打了个电话。哥果然很快把电话打了过去。我从手机上看到听到，母亲双手搂着话筒，大声说：“天都黑了，你咋还不回来吃饭？快回来吧……你不回不中，我一人在家害怕……啥？往后要是找你，就给咱儿小强打电话？他把电话给你了？……那我知道了，你也甭乱跑了，天黑了，别跌磕你，去睡吧。那我挂了。”我看到，母亲再次坐回沙发上，又开始去翻那些卡片了，边找还边说：“俺小强的号码搁哪哩？”看着监控里的母亲，看着她那雪染的白发、苍老的面容和有点佝偻的腰身，我的心里翻江倒海，久久不能平静。亲爱的母亲，难道你真的忘了我父亲已经去世12年了？刚才怕你伤心，我只好让哥冒充父亲给你打电话了。
（截至4月9日下午6时，阅读量44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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