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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哀歌(30首)

2017-08-01 10:59阅读:
北方哀歌



哀歌第一

起风了,窗外又在下雨。哦基诺山
在云南,鸣沙山在敦煌,而恒山
却似一条扁担,跪压在北方的肩胛
一种担承,一匹马的椎骨,不会
被暴雨的垂直抻弯,更不会被棕绳
绑缚,乃至禁锢。尽管雨下得很急
将林间舔食为一场掳掠。但夜行者
总像一条河,啸聚起小溪的针孔
而向最漆黑的夜奔袭,以所有的胆
搜集一种存在,乃至铆固一种
存在的论据。而灯影里的离合悲欢
仅仅一瞬,既是归根,也是告别


哀歌第二

欢悦的人没有错儿,一如虚妄之人
以短暂弥补或加厚时间之河的宽度
甚至对活是一种抻延。从这一站
到下一站,中间,没有人洞悉,心
究竟会发酵什么裂变。无知,迫使
诉求,只能在人的体内沸腾。俨然
蟒蛇肚里的雀鸟,以翅膀抵达挣扎
而一旦玉碎,那么瓦又如何能全?
纵使今夜的船足以横渡命运的微澜
那身后的骇浪,依将碟一样抛出
比深渊更深的恫吓:一条鱼的炼狱


哀歌第三

北方以北,哦北方更北,谁试图沉抑
而谁又渴盼抒怀?在雨坑陷雨的夤夜
没有谁的梦不被一间屋子的墨汁漂黑?
没有谁的心不被一千匹风的马蹄蹂踩?
更剔骨的等待,将蛀空词与词的海拔
而被忽略的期许,却不得不被骄阳下的
阿福花踢进棺椁。像踢掉一窝多余的
蒿草。从唯一到弃物,没有谁更在乎:
一块石头的痛,等同于一座山的骨裂
一棵树的叶落,等同于一座山的脱脂
一株草的枯槁,等同于一座山的化疗
一眼泉的呜咽,等同于一座山的哀啕


哀歌第四

而这里,草丛并不茂盛;这里,景色
并不诱人。但巉岩之上,足可谛听
亚德里亚海的波涛,源自里尔克*的
孤绝之音。当心被百年的块垒,再度
叠合为一座城堡。所有的落霞与孤鹜
都将回笼一种辨认,一种对伤痕的
自我舔尝。世界乏力之爱,终将塌方于
河滩或欲壑,一如蒿草,一如灰烬
只能在霜雪抑或牛羊的胃里化育春风
而人,人的精髓,终将风干一种肯定
戏散场了,我们都该离开各自的座位
哪怕台上是天使,哪怕幕后站着上帝


哀歌第五

呼唤冬雪的风正在加速,正在叶子的
心脉添加热度。一种枯萎,伴随着
一列火车的脱轨缓缓倾覆。一个黄昏
接着另一个,像鸟在琴键之上点名
而回到孤独的人,必须在孤独的国度
终老。犹如一个高度自治的人,只能
在禁闭的祭坛圆寂。无论窗外的枫叶
如何恬淡或赤燃——那都是别人的
锦绣。而书将啃噬我,书将风湿你
无声无息的一生,像黄土浸透所有的
草根。过路的彩云,过路的伞花——
不属于我。我的地图,你的心或倾注
只能在磨石上呼啸,像诗在诗行偷渡


哀歌第六

风在展读你,也在展读我,展读一树
大叶杨的婆娑。在秋天,所有的植被和脸
皆被黄风吹黄,仿佛词语里的季节
被铜锈注浆。那么沉下心,把一生的龌龊
在此抖空,像树抖空枝蔓上的鸟和叶子
一个原初的你才能赤裸,才能像人一样
赤裸地站在镜子前——一个目击自己
残缺的人,不是源于自怜,而是涌自饱满
当自省不再沦为重负,不再被拧干的沙尘
吹成一种遮蔽。而是如冰凌,自觉滑向
某种映照,甚至清澈。那我们的行走
抑或停留,就不再步向假寐,尤其是爱

哀歌第七

那么你蜗居,在一枚形而上的叶子里
一如卵虫,啃噬有毒或无害的汁液
经年累月地潜吸,以思辨过滤或排泄
那些斜靠在思想河滩的淤渍——陶潜
与荷马——他们的弹靶,在千年之前
或千年之后的哪一瞬,才最终发生关联
弹奏,难道仅止于个体的沉抑或抒怀
阡陌之下或廊柱之上,他们是否像你
和我,在对望同一颗太阳同一片时光
而更现代的瞳孔,缘何总是难以翻越
那被他们诗行叠砌的高墙?其中的箭与矢
哪个比哪个走得更远,而且更具焦灼
或许这一刻,人需要疯狂,如虎豹掳掠

哀歌第八

这痛,不怕彻骨,就怕摇曳。犹如轻风
抚吻一株绶草。在最和煦的时刻,恰恰
也最煎熬。而雨越拉越长,直到一本书
字迹模糊,或黏为纸浆。这款款到来的
无病呻吟,在吟花弄月中:你的指甲红了
你的眼圈黑了,你夏天的唇沾满秋天的
霜枫。著名,或非著名,都是诗人。都是
诗歌宫殿的弄臣;一如担承,或非担承
都在鞭打汉字的列兵分行。当一首诗歌
迎着某些女人的脂粉而被女人逼良为娼
随时间而来的注定不是真理,而是虚妄
恰似策马而过的不再是牧歌,而是刀客

哀歌第九

看似珍贵的东西,季风一来,信旗一挥
眨眼贬得一文不值。比如悲欢,比如离合
甚或在爱与更爱之间。那些发黑的眼珠
不会告诉你,开口的词同样被诡秘收买
一种唯一,霎时跌回多余,一如这雨水
恍如这雪飘。相对的存在,只能在相对中
被你的心镜显豁。某种流变,不是偶然
走在必然胸前,而是必然本身。不管是
四月深壑的桃花,还是八月池中的残荷
它们都在以各自的相对抵达各自的所随
包括曾有的风生水起,以及致命的枯败
短暂是永恒的,如同户口、学籍与呼吸
而永恒是相对的,犹如文字、时间和记忆
站立或趴下,都在耗蚀,甚至碑铭的刻痕

哀歌第十

这绿壁这塔松,这楼宇,这风影这巉岩
在列车的清单中,仿若一支混装的军旅
而人被远景凝缩,凝缩为夜幕下的皮影
不得不瘦身的渺小。小到一只鸟,小到
一根倒立的尖椒。无论你居家或是远游
在机器盛大的奏鸣中,你只是旋律抖落的
尘埃或露珠,即使你以塔吊冒充高大
冒充盛开,秋风尽头,不过一堆铜钱般的
黄叶。这类虚无,却总是带你盛装出行
仿佛诗行里的汉字与呼吸,只有你才能
迫使它们窒息。当愚蠢琳琅满目地纷落于
你的高粱地,当年的那场火,直到今夜
仍在持续。像一次次盲目的孕育与分娩

哀歌第十一

很少很少听到钟声了:那种古老的,与牛羊
同步集约的召唤,穿过筋骨的疲惫或纸糊的
窗棂,让一种未来像燕雀,就盘桓在窗角
没有丝毫虚无,没有点滴妄想,一场有关
生存的战役,都在一间屋子的一颗心打响
徒步而来,徒步而去,日子坚实得犹如石头
犹如石头中的骨粒。即使路弯成弧线中的鸟
而步向此间的伟大,脚印依旧轻盈。秦岭
以北,东北以西,意志比骨节更坚贞。更像
穿过山坳的沙棘,以坚犀来丰富乃至完善
对一株爬山虎的柔韧。当日子像驼队一样
驶过,当褶皱如沟壑一样爬满额头。与记忆
赛跑的人,也在与遗忘妥协。他明白,告别
同样是一种到来,一如死是活的另一种未来


哀歌第十二

一切准备就绪。请坦然交出:笔芯、眼神
心与花冠的湿润,以及矜持深处比情欲
更刻骨的隐忍。夜的序曲,被蝙蝠的翅煽动
经久不息的赶赴,在一场浩大的向往之途
你或一朵罂粟,如此殷红,但却不是盛开
不是嘹亮,而是更内卷的犀利。在河的入口
淤泥堆积的芦苇,在以更稠密的思念摇曳
而黄昏没有从一片湖水中抚慰出宁和,相反
却在萤虫的瞭望中灼烧。从一瞬到另一瞬
向丧失出口的夜奔突。但你始终无法明白
以给予理解无法理解的袒护,的确很难
难到一眼深井的枯竭,难到再无法以心灌溉
一切准备就绪。而你像季节一样只能撤离
撤向大雪一样的虚白,一切不得不从心开始

哀歌十三

换装的季节终于来临。那涌自西方的字母
像雪花似羽毛如落红,带着咖啡的苦味
在向东方吹。热衷于小资之人,也热衷于
在一首诗里加糖加伴奏,迫使每个词的血脂
由低升高。而浸淫于大观园的才子佳人
则以诗的行头,软化所有词的血管,为了
向更脂粉的暖园叩拜,以期对幼稚的软肋
实现本体性篡改。想必换装的人也需换血
恰似倾向于表演的人也倾注于假寐,从面具
到面具,瞳孔中的世界,除了遮蔽,余下的
即是掩盖。一种自残的美学,骨血深处——
被自恋深情地蕴含;一如荷叶簇拥着蓓蕾
在以假寐撕裂我们步向事物的完善。而荼毒
无须更多装备,一件文字的人皮足够轻易
披与不披,只在草率与审慎之间腼腆地暧昧

哀歌十四

一个安于现状之人,犹如一枚核桃,烂
也要烂在自己的壳里。哦,重复的面孔
重复的声音,重复的步履和随风而来的
落叶与寒流——在以一块生铁的浓情
钝化一种介入事物的敏锐。瞧,一场戏
接下来是另一场,同样的戏同样的角色
将以磨砺的方式镂空抵达熟悉的陌生
[美的世界,只有丑才能将其连根拔起]
来来回回的人,来来回回的事,为一种活
而锻打所有的道具。演,或不演,都得
以眼睛舔尝形形色色的喜悦乃至伤悲
这类亦喜亦悲的风蚀,让一盏灯,总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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