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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文脉》读书笔记(五)

2013-08-26 19:31阅读:
《中国文脉》读书笔记(五)
告别了汨罗江畔沉吟的屈原,《中国文脉》转向了汉朝,在两汉历史中,一位书写历史的史家令人感动;汉末的三国,又有一个家族,父子三人,雄踞在了文学的高地;当魏晋的竹林里琴声渐稀,文章又怀念了那一群真正的高士;最后,听着田园的鸡犬相闻,我们的文脉躲入了宁静安详的田园。
这一节里,《中国文脉》用历史母本、那一家、魏晋绝响、田园何处四个篇章来讲两汉和魏晋南北朝的中国文脉。令人惊奇的是,在张扬班马的汉代,在建安七子的三国,在玄谈漫天的魏晋,还有脂粉绮丽的南朝,余先生只选了一位史学家司马迁、一个以战争留名的曹操家族、竹林七贤和田园里的陶渊明。这样的选择,在文学史上固然有些片面,但是在文脉的传承上,却是再合适不过的。
余秋雨先生不是没有注意到汉朝大气磅礴的赋,中国的文学史中,少不了汉赋的地位,它曾一度是大国的象征,恣意汪洋,挥洒无尽,文中写:“文坛充斥着浓郁的辞赋之风……追求文学上的铺张和奢侈……好像是要呼应汉武帝所开创的大国风范和富裕局面……虽然确也不乏文采,却总是华而不实、装腔作态。”《文选》中的汉赋固然是巍峨如高山的,但山峰巍峨,除去茫茫的云海,再无其他景物。司马迁不一样,他用平实的语言,真实地写出了生活,这实际不仅是历史的母本,也是中国文学的一座丰碑,如今,汉赋消失在了茫茫的历史长河中,说起司马相如,提起张衡,人们只记得那支琴挑文君的《凤求凰》,只记得那台会让龙吐金珠的地动仪。
“我国古代散文成就最高的是汉代,汉代散文成就最高的是传记文学,传记文学成就最高的是《史记》。”聂石樵先生的这段话,不仅合余先生的观点,相信也经历了历史的检验。“史家之绝唱,无韵之离骚”,在司马迁的历史中,他熔炼了真、善、美,忍辱负重,游历采集,整理古籍,针砭时弊,这一切,都成为了后来“修国史”读书人谨奉的最高圭臬。
余先生讲三国两晋南北朝是汉唐之间的丛林地带。在这里他看到了曹操父子——曹操、曹丕和曹植。他给出了一个排名,论文学成就,曹操一,曹植二,曹丕三。这里或许很多人都觉得奇怪,曹植被誉为“才高八斗”,为何曹操竟然第一?难道,《洛神赋》这样美丽的文字,竟然不能打动余先生?我觉得,《洛神赋》美则美矣,但却比《离骚》少了一段“哀民生之多艰”,而人神相知的梦虽好,论“真”,毕竟不如“周公吐哺,天下归心”的尽性。曹操虽传下那几首四
言诗,却凭着碣石沧海的大气,凭着老骥伏枥的豪情,挥洒了对酒当歌的真性情,成为了真正的巨人。“曹操的诗,干净朴实,简约精悍”,正是这种与侈靡铺陈南辕北辙的真文字,成就了他生命格局的庞大,成就了自信的铿锵之声。
余先生在“那一家”的最后,特别批判了诋毁曹操的穷酸文人。“生前欺天绝汉统”也好,“尽发疑冢七十二”也罢,写这样文字的人,实在一输文笔,二输智慧。余先生说得对,曹操的诗歌,真实大气,是汉文化的合格继承者,汉统到了三国,历经王莽篡政、桓灵无道,早已没有了文景之制和武帝的气魄,宣帝的中兴变成了群臣的美梦,当大唐的盛世华章站在门口时,还遥望着茂陵荒草夕阳的穷书生,是该醒醒了。“七十二疑冢”,尽发就能找到曹操?余先生说:“把愚蠢当做了聪明,也不怕别人牙酸了。”不用多思考,曹操薄葬,陵迁谷变,恐怕诸墓园的荒草也早成了马路和高楼了。
魏晋,黑暗中却有着真英雄的时代。这个时代是可怕的,但是越是可怕越是造就了一批真正的高士。竹林七贤成了后世无比景仰的高人典范。可是,后人们只学了他们的狂,却学不到他们的真,这样的真,不需要一次次地做和说,只在后人的记录中简单的一笔,就自然流露。阮籍当步兵校尉,为了仓库里的三百斛美酒,可史书却不见他贪杯误事,反而留下了大诗人李白“剖竹十余日,一朝风化清”的赞颂。《世说新语》中的记载平实简单,余先生感动于他悼亡才貌双全的女孩,他写道:“阮籍不会装假,毫无表演意识,他那天的滂沱泪雨全是真诚的。这眼泪,不是为亲情而洒,不是为冤案而流,只是献给一具美好而又速逝的生命。”阮籍的行为,挑战了封建统治者标榜的“礼教”,他在母丧时吃肉,却一句“穷矣”(完了)之后,吐血数升,几乎晕死。《世说新语》这一段读来时,真正为之动容,那些期功斩衰相比这样的感情有何颜面?冗长的祭文,在这样一句“穷矣”面前,也瞬间显得苍白矫作。
同样真性情的还有嵇康,他的绝交书写出了气度,他的广陵散也弹出了铮铮铁骨。后来,向秀的《思旧赋》追忆了竹林的美好时光,话剧《知己》中有句台词:“古往今来,普天下只有三篇真文字!汉朝李陵《与苏武诗》,晋代向秀《思旧赋》,当今顾贞观《金缕曲》!”此言不差!
余先生在“魏晋绝响”最后的一段里说,他认为《广陵散》虽从《神奇秘谱》里复原,但嵇康的真广陵,早已绝响了。不错,现在的曲子,终究是今人理解,和原曲已经大不同了。嵇康和阮籍已经在后代眼中陌生了,他们本是最“真”的人,他们的失落,是中国文化的遗憾。
终于,经历了恐怖,文化走入了田园。一片桃花源隔绝了外世,不知有汉,无论魏晋,这是当时作者的心声。从诸子百家的百花齐放到落英缤纷的桃花源,陶渊明想“心远地自偏”,面对纷繁的俗世,他“不喜亦不惧”,道出了“应尽便须尽,无复独多虑”,余先生写“要确认自己的渺小和无奈。而且,一旦确认,我们也就彻底自如了。彻底自如的物态象征,就是田园。”桃花源的场景,是田园的“彼岸终点”,这样的切割,将美丑隔开,将乱世隔开,也将一切异质永远地隔开,这片桃花源,成为真正的精神家园,在他之后,“文事不少,但文脉,却直接指向大唐了”。


2013年8月26日于匠人读书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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