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浪博客
文/南门头上
第一次看李沧东的片子，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像金基德，都突出表现社会齿轮急遽转动中那些被忽视被牺牲被抛弃被边缘化的底层人物。不过金基德更怪诞、恶心。李沧东不管是镜头还是情节结构都多了些文人的诗意，尽管那也是韩式的残酷和发狠。
《绿鱼》的类型，是黑帮片，不过和吴宇森表现帮派激战场面的暴力美学镜头不同，《绿鱼》是用镜头捕捉细节，聚焦黑帮人物——兄弟大哥扭曲的内心，以及平凡无能的退伍军人莫东最终被阉割的善良随和、执著义气。重点在刻画人物的性格，并最终完成对性格命运赖以产生的时代背景的反思。借助剧中人物，我们能明显地感觉到不管是帮派大哥培社长，还是天真小弟司机莫东，或是大哥的女人美延，他们都那样的无助，全然不在社会发展运行的轨道上，所以，他们都是一遍遍地借助各自的特定的场所，去追寻故土，去留驻还未城市化的往昔岁月，只有那里，才是梦乡。大哥的梦乡，是那个已经遭到拆迁支零破碎的小餐馆，他经常独自在那呆上一回，小餐馆是让他提前告别童年完成成人礼和社会化的悲伤所在，也是他残忍地灭口莫东的所在，那是死亡之所，也是让他可以想起另一个自己的场所。莫东的梦乡，是他们一家人原来居住的场所，有屋舍，有良田，有大槐树，有红桥，有绿鱼，不过现在取而代之的是高楼林立，他们是原住民，却丧失了可以继续居住的权利，他只能永久地保留那些发黄的有着老房子影象的童年照片。美延的梦乡，是那一趟仿佛田园牧歌式的列车，列车驶向远方，窗外是灰仆仆的再平常不过的乡间景象，萧瑟颓败，可对她而言却是心灵栖息之所，列车是对城市的逃离，也是对她生活处境的短暂逃离，因为她知道她厌弃，却无法改变，她永远都无法和现在的生活决裂，所以逃离只是间隙性的，短暂的。
震撼到我的是一群人捉鸡的场面，因为莫东的离去一家人又重新团聚在一起经营小饭馆，杀死莫东的培社长和美延（她是间接杀死莫东的人）到这停车吃饭，这只鸡有着极强的隐喻，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拼命挣扎，难逃一死，因为跟本是无路可逃。莫东就是那只扑腾被人最终吃掉的鸡。而当美延凭借老照片认出了这是莫东跟她描述的老家的情景时，她终于忍不住爬到车里嚎啕大哭，想必除了悲伤，还有恶心吧，就像莫东死在他们车前的那个特写镜头，那双湿润的红眼睛和那呼出来的白色雾气将一直伴随她，她吃了鸡，她是共同的郐子手。
还有最终的那个空镜头，当镜头拉远，培社长的车越开越远的时候，我们发现原来和这个路边的小饭馆隔着宽阔的大马路相对的正是那拔地而起的一栋栋高楼，高楼是莫东家的背景，也是整部影片的巨大背景，导演的反思和表达都倾注在这个空无一人的镜头里。
影片片头是一组莫东兄弟姐妹小时候的老照片，充满诗意温情，片尾同样是这些照片，却传达出别样情绪，伴随影片终了，伤感残酷和消逝祭奠弥漫心头，看见的消失了，留驻的不在了，让人飙泪。
还想说的是，看到资料说，李沧东受侯孝贤影响很大，尤其是侯的《风柜来的人》成为他走上电影之路的触动，再回想影片，的确，那乡土的诗意，也有着侯孝贤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