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词吟咏说入声（随笔）
2022-03-30 05:22阅读：
诗词吟咏说入声 （随笔）
/邬恩波
旧体诗词是讲格律的，即对字数、声调、押韵、对仗等，有一定的要求。欣赏旧体诗词，要熟悉这些要求。写作旧体诗词，更要按照这些要求。把握格律要求，有一项基本功，是辨析、掌握入声字。
入声，是古代汉语中的一个声调。古汉语有平声、上声、去声、入声四个声调。入声怎么发音？据记载，是“短促急收藏”。后随语言的发展变化，入声逐渐消失，原来的入声字分别到了平、上、去三声中。这就是汉语史上所谓的“入派三声”。当然，随着再后的发展变化，平声一分为二，现代汉语有了阴平、阳平、上声、去声，原来的入声字就进到这四个声调中了。所以又有“入派四声”之说。
“派到”四声中的入声字，现在要找回来，却不是那么容易。为此，有人编了韵书，也有人翻出过去的韵书，上面可以查阅入声字。有专家研究入声字进入现代汉语的规律，还列出一些表格，可供查阅、背诵、记忆。这些是行之有效的办法。不过，还得翻书，或者背诵。有不有更简便的办法呢？
方言是语言考古的好材料。由于语言发展的不平衡，古代入声字还保留在某些或者说不少的方言中。说那些方言的人，只要认识规律，摸清方法，是不难找到入声字的。学习中我体会，湘方言即有保留古音的“文雅”特点。我说普通话不标准，说长沙话却还地道。在吟咏旧体诗词的时候，习惯用长沙话，发现某字与“入”字声调相同，这就是入声字。
平时说话，也可以采取这种方法，用方言中的“入”字声调比对，找出入声字。如：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十个数目字中，有一、六、七、八、十与“入”字声调相同，是入声字；再如：赤橙黄绿青蓝紫黑白灰，十个颜色字中，有赤、绿、黑、白是入声字；又如：甲乙丙丁戊
己庚辛壬癸，十个天干字中，只有甲、乙是入声字。我常常特意用方言比对入声字，屡试不爽。这个方法应该是最简便的了，查阅之功都可以省却，只要说话就可以。
我编了一段对话：“八只鸭脚，没肉。”“咯邋遢？墨墨黑，没白色，吃不得！”“削削，切脱，邋遢不吃，吃不邋遢。”“鸭脚不吃！”“作得辣，吃得热，吃不出。”“一桌吃，没得客！”可以想像对话的是什么人。这段话用普通话读，阴、阳、上、去四声皆有。会长沙话的人读一读，就会发现，全部是一个声调啊！什么声调？入声。说其他方言的人试试，可能也是这个效果。
能够快速找到入声字，对于学习、研究中国古代语言文学，可以带来一些便利。在欣赏、写作旧体诗词时，这种感觉很明显。“力微任重久神疲，再竭衰庸定不支。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这是清代民族英雄林则徐《赴戌登程口占示家人》诗中的几句，报国精神和英雄气概溢于言表，很感染人。其中“竭”、“福”二字，在现代汉语中声调是阳平，在古代汉语中是入声，属于仄声字，放在那两个位置是合律的，读出入声更能体现诗的音韵美。“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知否兴风狂啸者，回眸时看小於菟“这是鲁迅写父子亲情的《答客诮》诗。诗中”杰“字的位置，该用仄声。按普通话读音，“杰”为阳平，但它是古代入声字，属仄声。作者是五四白话文运动的倡导者，他的旧体诗词依照格律，毫不含糊。
旧体诗词中，按格律该用仄声的地方，用上声、去声可以，用入声也可以，不管这个入声字现在读上声、去声，还是读阴平、阳平。需要特别留心的，是这些读阴平、阳平的入声字。“阅尽天涯离别苦，不道归来，零落花如许。”这是近代王国维《蝶恋花》词中的几句。其中“别”字的位置，依词谱应为仄声。按普通话读音，“别”为阳平，但它是古代入声字，属仄声。国学大师在诗词格律上不会含糊。“我失骄杨君失柳，杨柳轻飏，直上重霄九。”伟人《蝶恋花》词中的两个“失”字，也是现代平声字，古代入声字，放在词谱规定仄声的位置上。“斑竹一枝千滴泪，红霞万朵百重衣。”这是他老人家写湖南的一联诗。首句依律应为：仄仄平平平仄仄。其中一三五可不论，二六位置仄声，“竹”、“滴”二字置此正好。它们也是现代平声字，古代入声字。作者通今博古，湘音到老，诗词金句格律谐，音韵美。
旧体词中更有一些词牌，是以入声字为韵的，如：满江红、念奴娇、声声慢、雨霖铃、忆秦娥，等等。填写这样的词，不能快速找到入声字，就难押好韵。我因为说话方便，填过一些需要入声韵的词。其中有一首《满江红.小院芳华》：“小院芳华，因浇溉，潺潺清洌。如绚烂，几多山水，几多笔墨。兴汉门楼修远志，齐天斤斗翻明月。苦舟启，破万卷追寻，高贤说。
路漫漫，风与雪。嗟舛运，心犹热。似精忠鹏举，倔同河岳。逆浪帆扬酬海愿，顺流桨舞成鱼跃。皓首矣，想总角垂髫，从头越。”写的是儿时曾居住长沙兴汉门某高校校园，与众小伙伴相处欢乐，在学习中渐立人生之志、报国之心。回首六十余年的往事，遣词、意境、对仗、用典等，颇费思量。而押韵，洌、墨、月、说、雪、热、岳、跃、越，说出来毫不费力。
【邬恩波，湖南人，下过乡，做过工，办过报，著有《荀子全译》等，现居新西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