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明天醒来我会在哪一只鞋子里 |
我想我已经够小心翼翼的 我的脚趾正好十个 我的手指正好十个 我生下来时哭几声 我死去时别人又哭 我不声不响的 带来自己这个包袱 尽管我不喜爱自己 但我还是悄悄打开 我在黄昏时坐在地球上 我这样说并不表明晚上 我就不在地球上 早上同样 地球在你屁股下 结结实实 老不死的地球你好 或者我干脆就是树枝 我以前睡在黑暗的壳里 我的脑袋就是我的边疆 就是一颗梨 在我成型之前 我是知冷知热的白花 或者我的脑袋是一只猫 安放在肩膀上 造我的女主人荷月远去 成群的阳光照着大猫小猫 我的呼吸 一直在证明 树叶飘飘 我不能放弃幸福 或相反 我以痛苦为生 埋葬半截 来到村口或山上 我盯住人们死看 呀, 生硬的黄土 人丁兴旺 |
| 第一节 |
| 我想我已经够小心翼翼的 我的脚趾正好十个 我的手指正好十个 我生下来时哭几声 我死去时别人又哭 我不声不响的 带来自己这个包袱 尽管我不喜爱自己 但我还是悄悄打开 “我想我已经够小心翼翼的”，这个句子突如其来，像是诗人在喃喃自语，诗人来到这个世界，小心翼翼。作为一个农民的儿子，诗人的生存境况不可能是张扬的，他从小一定被灌输着诸如如何逆境成才之类道理，诗人自己没有资本不生活的小心翼翼的，就连学习、处理生活关系、恋爱等等，诗人虽然是天才英纵，但是他也不得不小心翼翼的。“我的脚趾正好十个，我的手指正好十个”，是说父母、上苍给与了我一个还算完整的身体，生命体征的完美，也算是一种幸运和幸福。“我生下来哭几声，我死去时别人又哭”，不仅仅是诗人自己，即便是每一个人，都是这样一个命定的过程。人生是苦难的，所以一个孩子降临人世，他的第一次发生就是悲鸣和哭泣，没有哪一个孩子是破涕为笑的。一个生命终结，大家都要掬上一捧泪水，寄托一番哀思。这是生命完整的过程，在这里我想说的是诗人的高度概括力和抒情言事的周严。两句话勾描生死，两句话相隔生死，这样的概括力，除了李白具有。李白说：“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这两句话的时间跨度太大了，诗歌的飞跃性太强了。海子也有这样的概括力，而且更加鲜明生动，他是怎样捕捉两个哭的？在两个哭字之间，孕育了生死，孕育了漫漫的人生旅程。海子诗歌言事的本领都是从身边的景物、身边的生活入手，由近及远，由浅入深展开联想的。后面的四句话，简直就是绝唱，“我不声不响的，带来自己这个包袱”，这样精彩的比喻，包蕴了多少生活和思想的言外之意！另外，诗人把降生的过程，没有写成诗人是被动的、在混沌蒙昧之中降生的，而是仿佛自己是有备而来，背着自己这个包袱，从母体降生而来。这正是诗人写作角度的脱俗、高明之处，诗人海子写作手法总是不同于常人、常态，这就体现了诗人的天才的创作力。每个人来到世界上，都是一个包袱，是父母亲的包袱，他要学会生活自理，要学会逐渐成长、成才。从这种字面的意思来理解，未免浅了，其实人生就是一个包袱，它的里面包裹着无穷无尽的秘密。比如，一个人将来会有什么作为、有什么走运的事，还是背幸的事，都是未知的谜团，都需要一一破解，当然还必须有主客观因素的配合，有偶然和必然的统一。机缘巧合，风云际会，构成了多彩的人生。命运女神在你前面行走着，她的包袱里包裹着你关心的前途命运等等，你需要揭破，人们无法把握自己的命运。“尽管我不喜爱自己，我还是要把自己悄悄打开”。是呀，诗人的先天条件也许是不完满的，比如身高、肤色、五官，这些与生俱来的东西，不是以自己的意志为转移的，但是每个人要掌握自己的命运，必须要打开自己的包袱。当然打开的过程是小心翼翼的，也是必须靠着努力付出，才会有一个理想的答案。诗人在这里概括了一个人奋斗的历程，要想破解命运的密码，要想达到一个完满一点的结局，诗人只能靠自己的奋斗，慢慢的打开自己。在这里诗人运用了拟物的表现手法，就是把有生命的变为无生命的，把复杂的变味简单的。这种拟物的修辞手法，和拟人的修辞手法一样，都是为了便于阐明事理。不过拟物，是化繁为简，而拟人在化简为繁，是双向的修辞。 前面这一段诗歌，多么深刻，是整首诗的精彩华章。他用极为朴实的语言，精警的设喻，深刻而自然地阐明了人类生存的普遍性真理。言近而旨远，语浅而意丰，非天才不能为。另外，他把命运之类宏大的命题，设为普通的比喻——包袱，把人生旅程概括为两个哭，多么简省。这使我想到了很多人，在自己的诗歌里罗列词汇，其实罗列繁复的词汇，正是诗人的思想穿透力、概括力不强的表现，是艺术功力不逮或者艺术天分不高的表现。不是吗？艺术大师齐白石，三笔两笔即可绘制出栩栩如生的杰作。高山流水知音，也一定是清纯明澈、沁人心脾的，而没有杂乱的音符。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