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艺术至境形态中的意象 杨金珠
2013-06-30 22:35阅读：
摘要：顾祖钊先生的《文学原理新释》,是一部具有重要学术价值和创新思想的文学理论教材。它创造性地对传统文论进行新的诠释,使之与现代接轨,和西方文论互补。然而，这部书新释的独创性还是主要表现在“三元式艺术至境论”的提出，一反传统的“意境说”、“典型说”，更加突出了“意象”在艺术至境中的不可被忽视的地位。
关键词：艺术至境 观念意象 文学意象
要知其然，得要知其所以然。首先先对“艺术至境”下个定义，那便是那些能够充分体现审美理想的、达到最高审美境界的艺术形象，称之为高级形象形态，中国古典文论便把这种形象称为艺术至境。清人叶燮在《原诗》中首次提出“至境”的观点，后来桐城派管同、画家潘天寿等都使用“至境”一词表达他们理想中的艺术的最高境界，这也是作者采用艺术至境观点的原因。[1]然而，中西方对艺术至境的理解也因审美理想不同而迥异。西方人推崇典型，中国人则把意境作为审美理想的范式，然而叶燮却另辟蹊径，一反唐宋以来的民族审美观，更多强调的是意象的重要性。其实，三种说法都言之有理，这样一来便形成了三种艺术至境形态，又称“艺术至境三美神”。它们三者独立又互补，共同制约着文学艺术的生产和发展。
在这个问题上，可以说，顾祖钊先生这本书新的地方就是在于它并不是偏颇于任何一个观点，而是把典型与意境的二元艺术至境格局,改造为更为符合艺术事实的典型、意境、意象三元艺术至境格局。特别是通过对中国古代意象概念的梳理,以及对西方审美意象概念的借鉴,提出了文学意象(简称意象)概念,它较好地表达了20世纪以来的西方现代派文学理想的范型模式，具有重大理论意义。
一、意象的涵义及分类
中西文论中，都有意象一词，并在文艺学、心理学、语言学等学科中有着广泛的用途。意象
一词的内涵和外延都十分模糊。美国著名学者M·H艾布拉姆斯说：“意象是现代文学批评中最常见，也是最含糊的术语”。[2]在现代，归纳起来总共有四种：1、心理意象；2、内心意象；3、泛化意象；4、观念意象及其高级形态，简称意象或文学意象。意象，是中国首创的一个审美范畴，古义指的是表意之象，用来表达某种抽象的观念和哲理的艺术形象。事实上，意象作为象征示义的艺术形象范畴早在汉代王充《论衡·乱龙篇》中就已提出,可以说在汉代以前，意象说已明实具备，十分成熟：把意象理解为“表意之象”，理解为象征。就从当时的客观环境因素而言，形成这样的理解也是自然而然的。据黑格尔的考察来看，世界上的一切民族的最古老的艺术几乎都是象征。所以中华民族自然也不能免俗，有着自己堪称辉煌的象征艺术时代。出神入化的英雄人物，精妙绝伦的瓷器铜鼎，还有不断发出新意的龙凤形象，无不宣告着当时的灿烂辉煌。这一原理,黑格尔在研究了古代象征艺术之后,阐述得更清楚了。他说:象征一般是直接呈现于感性观照的一种现成的外在事物,对这种外在事物并不直接就它本身来看,而是就它所暗示的一种较广泛普遍的意义来看。因此我们在象征里应该分出两个因素,第一是意义,其次是这意义的表现。[3]可以说正是这些形形色色的观念意象，构成了那时候人类精神文化最重要和最普遍的形式，可见观念意象的应用是多么的广泛，然而，对于一些浅层的观念意象，如墓前的那块石碑，英雄胸前所佩戴的那朵大红花，显而易见它们的立意是简单而明确的，是种观念意象。而文学艺术追求的是那种最能体现作家艺术家审美理想的高级意象，即叶燮所说的那种达到艺术至境的意象。因此，当我们讨论文学形象中的文学意象的时候，千万不能把它与一般生活中的观念意象相混淆。
二、意象应是表意之象与审美意象的有机融合。
可以说顾祖钊的主要的理论贡献还有一个就是在于他把中西方都有的意象这一基本概念加以理清。他对“意象”的整理归纳，使他把意象的涵义确定化，使意象作为一个独立而又重要的文学个体而存在，从而建立起科学完整的艺术至境结构。“意象”一词在长期的使用中承载的涵义太多,歧义丛生,其功能几乎耗尽。顾祖钊耐心地极有见地地将意象的各种意义作了系统的梳理,指出了它们的各自的适用的范围和价值,进而把中国古代的“表意之象”和康德的“审美意象”特别提出来讨论。
中国古代认为意象便是表意之象，在《周易》就提出了“立象以尽意”,随后汉代的王充在《论衡·乱龙》中也指出了“立意于象”。三国时期的著名学者王弼在他的《周易·略例》中也点明了“零牛于享,故可寻象以观意”。[4]也就是说这种形象创造的过程,原来是“象生于意”,是从抽象的“意”开始的。用歌德的话来说,这种形象创造的过程是“为一般而找特殊”;用席勒的话说就是“循着理性与自由的道路,把我们带回到自然”。[5]由此可见，这一观点并不是偶然得出的，而是中西方普遍认可的一个看法。值得说明的是，西方也有个别美学家对至境意象有所察觉。用康德的话来说,就是“把某一概念转变成审美的意象”。康德所提出的“把某一概念转变成美的意象”中的“审美意象”（Asthetische
Idee),也不是一般的观念意象，而是一种”借助于想象，追踪理性”，表现力已达到“最高度”即最高范本、“最高理想”境地的理想。[6]正是顾祖钊的这部书,将这两种意象的涵义有机结合，阐明了它们作为表达意念或表达理想的艺术形象的最高级范畴,圆满地完成了他的关于艺术至境的理论探讨。
三、树立多元化的艺术至境观，不忽视意象的重要性。
其实，对于艺术至境，我国的一些知识分子在五六十年代便开始着手研究，只不过由于当时认识水平的局限，并没有很好地搞清三者之间的关系，只是浅显的把“典型”作为唯一的艺术至境，过分强调了“典型”的重要性。直到六十年代，著名哲学家、文艺理论研究者李泽厚先生才意识到“意境”是独立于“典型”之外的另一种类型。随后，在80年代周来祥先生则把“意境”和“典型”二元对立。尽管对于之前的认识来看，这算是一个飞跃了。但在顾祖钊先生看来，艺术至境应该是多元的。他把艺术至境和艺术的表达方式联系起来认为：“客观表现型艺术追求的是意境创造，主观表现型艺术追求的是审美意象再现型艺术追求的是典型。三者鼎足而居，相辅相成，共同构成了人类的艺术至境。”[7]童庆炳先生在《寻找文学理论的突破口》一文中指出：“顾祖钊的艺术至境研究，从前人止步之处起步。首先，他发现将艺术分为再现与表现两大类型太笼统，他认为表现型艺术分为两个类型，一是黑格尔所说的象征型艺术、浪漫型艺术，一是以中国抒情诗为代表的抒情艺术。顾祖钊根据他的研究，把西方的表现型称为主观表现型，把中国的表现型称为客观表现型……从而把典型与意境的二元艺术至境格局，改造为更符合艺术事实的典型、意境、意象三元艺术至境的完美结构”。[8]所以，在分析具体作品的时候，不能孤立的只用一种观点去评判，而是应树立多元化的艺术至境观来进行研究。
小结：
牛顿提及自己的成功,
曾经说过：“如果说我看得比别人更远些，那是因为我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表意之象”、“审美意象”作为一种艺术至境虽不是顾祖钊首先提出的,但是却是他重新发现的,此功不可没。我们注意到,已经有文学原理破除了旧的一元式艺术至境观,在衡量再现性叙事文学的典型论之外,又将意境论定为衡量抒情文学的艺术至境。但”新释”却将此理论又向前推进了一大步,提出意象是主观表现型艺术追求的艺术至境。总之，文学意象在本质上属于”表意之象”它具有象征性与暗示性、荒诞性、多义性和求解性的特征，是文学形象的高级形态之一。它与典型说、意境说三足鼎立，形成了三种艺术至境形态，构成了“艺术至境三美神”。在艺术至境的天国里，它绝对是一个重要而又特别的存在。由此可见，艺术至境并不能简单地区分，也不能说孰轻孰重，要做的研究也还有很多，等待着我们去深入的探讨，从而建立起了科学合理的艺术至境观，这才是这本书所真正要给予我们的。
参考文献：
[1]顾祖钊：《文学原理新释》，人民文学出版社，2000年。
[2]M·H艾布拉姆斯：《简明外国文学词典》，湖南人民出版社。
[3]黑格尔:《美学》（第二卷），商务印书馆，1979年。
[4][8]童庆炳：《寻找文学理论建设的突破口--谈顾祖钊的“艺术至境论”》，《文艺争鸣》，1993年第3期。
[5]朱光潜：《西方美学史》，江苏文艺出版社，2008年。
[6]顾祖钊：《人类创造艺术至境的三种基本形态》，《文艺研究》，1990年第6期。
[7]顾祖钊：《论艺术至境观》，见《诗魂的追寻》，作家出版社，2005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