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师的天职•书摘】有爱的公正才是完全的：所罗门断案启示

2015-09-16 09:51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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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以色列国王所罗门断案的故事浓缩了诉讼的基本模式：两个出庭律师在一名无偏私的法官面前争辩是非。这个故事令人立即想到司法审判。
故事早已家喻户晓了。两个不知名姓的妓女来到所罗门王面前，请求王做一个裁断。第一个妇人说，“我和这个妇人同住一房。她在房中时，我生了一个男孩。三天后，她也生了个孩子。但在夜里，她的孩子死了。她就从我身边把我的孩子抱走，把她已死的孩子放在我的怀里。等我早上醒来，发现了孩子死了，但我仔细查看才知道，那不是我的孩子。”
第二个妇人立即反驳说，“不对，那死的孩子是你的。我的孩子是活着的那个。”第一个妇人则坚持说，“不，活的孩子是我的，死的孩子是你的。”两个妇人你来我往争个不休，恰似两个律师在法庭上激辩不止。
所罗门犯了难。没有任何目击者可以出来作证。当他发话时，似乎正大惑不解。他只是重复两个妇人的话：“这妇人说‘活孩子是我的，死孩子是你的，’那妇人说，‘死孩子是你的，活的是我的。’”所罗门重复她们的话，显示出他实际上无法通过评判两人相互矛盾的证词而作出裁判。
他叫人拿剑来，说，“把那活孩子劈成两半，一半给那个妇人，另一半给这个妇人。”显然，没有办法解开这个死结了，只好求助于暴力和司法机关冷酷无情的权力了。所罗门王叫人拿剑来的一幕，简直就是一幅漫画，暗喻了一切诉讼所固有的暴力性。
孩子命悬一线，两个妇人的不同反应暴露了她们的真实身份。此刻，不再需要法官，这两个妇人自己就作出了判决。
第一个妇人，受爱子之心的感动，哭喊道，“求我主将这活的孩子给那个妇人吧！千万不要杀他！”在仁爱之心的驱动下

，她宁愿放弃自己应有的权利而换取孩子的生命。爱超过了自私自利。另一个妇人却不是这样。她坚称，“这孩子既不归我，也不归你，把他劈了吧！”她要求得到数字上精确的“公平”，即便结果是极端不公的。她只想得到她的那一份，根本不考虑可能给人的生命造成何种伤害。以她扭曲的逻辑看，半个孩子强过一无所得！
就在此时，所罗门宣布了他的裁决。“把这孩子给第一个妇人，她才是孩子真正的母亲。”所罗门通过把争议推至一个荒谬和极端境地，将第一个妇人的慈爱之心激发出来。而正式的司法程序恰恰遮蔽了她的慈爱。实际上，我们无法绝对肯定第一位妇人就是孩子生物学意义上的母亲，但毫无疑问的是，她是一个更称职的母亲。故事的结尾是，所罗门将孩子交给了第一个妇人，而以色列的百姓们对王的智慧惊奇不已。
二、
所罗门的故事对诉讼律师有何启示？
我认为，这个故事给我们的教训是，如果不关心人际关系的维护并尽量避免伤害，律师对客户的忠诚和对权利的追求，无论多么正当，都有可能蜕变成冷酷的律法主义（legalism）。权利必须辅以关爱才能臻于完全。
从这个视角看，第二个妇人一心要实现自己的权利，毫不顾忌对他人的影响。她就像一个不惜做任何事、不惜伤害任何人也要赢得胜诉的律师。
截然不同的是，第一位妇人既关注权利也心怀关爱。如果她不在乎法律赋予她的权利，她就不会到王那里声请裁断。但如果她只关注自己的权利和利益，她就可能变成第二个妇人那样的道德扭曲的怪物（moral monster）。她可以也要求得到一半孩子，因为那样似乎比一无所得要好。但是，就像吉利根观察到的，这个妇人明白，权利取向的伦理必须用关爱加以平衡，否则它会蜕化为一种“宁肯牺牲人也要查明真相的冲动。”相比于真相和公平这些抽象概念，她更关心她的行为可能对谁产生什么样的后果。她知道应该何时主张权利、据理力争，也懂得何时放下并停止争辩。查明孩子的真正母亲是重要的，但不是最重要的事情：孩子能够活下来更为重要。
最后说说所罗门这个有争议的人物。他对面前的两妇人一无所知，对她们的困境似乎也缺少同情。面对这个无解的难题，他竟然叫人拿剑来。但是，正是所罗门叫人拿剑来，才显示出无视关系而一味追求权利的做法是多么荒诞。除非是疯子或者是怪物，谁会用剑把一个婴儿劈成两半？所罗门用一把利剑制造了一个万分危急的局面，他相信，在这一刻，貌似合法的外表会自动脱落，诉讼双方的真面目将显露无遗。所罗门显然从上帝那里领受了智慧，但这不是因为他绝顶聪明，而是因为他懂得如何唤醒一个母亲的慈爱和怜悯之心，尽管他表面上看起来冷漠无情。从这一点上说，他是律师和法官的好榜样。
三、
在律师的一般观念中，公正很大程度上表现为一个过程，表现为正当的程序，它要求将不偏不倚的规则平等而非因人而异地加以应用。只要公平的规则被公平地适用，结果就不必操心了，无论它在客观上是不是“真实的”或“公平的”。
但是，在所罗门的故事中，婴儿的母亲是关心结果的——谁可能被伤害，谁将得到救助？她似乎懂得努南（John Noonan）法官一句名言中的深刻智慧：“废弃规则必定让恶魔肆虐；而忽视人之疾苦，也有同样恶果。”
对基督徒律师来说，二者皆不应废弃。她代表当事人，但她绝不应无视自己的行为可能产生的代价。即便要竭力实现客户利益，她也要努力去争取和好。她知道，正义要求她同等地关注过程和结果。
我们知道，律师对其当事人负有特别的约上的责任，但同时，他们也加入了一个与其他所有人（包括诉讼对方）的更广大、更具包容性的约。正如艾伦提醒我们的，“从基督徒的视角看，全体人类都应当被理解为一个约的共同体。”我们对客户的义务不应该变成一块蒙眼布，以至于我们无视全人类是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当一个年轻的犹太律法师向耶稣提问，“谁是我们的邻人？”耶稣用好撒玛利亚人的寓言回应他，耶稣的教导是：任何人、所有的人都是我们的邻人，只要他需要我们的帮助（路加福音10:29-37）。
（节选自约瑟夫•阿莱格雷迪《律师的天职：信仰与法律工作》，王军译，当代中国出版社2014年版，第140-145页。标题为编者所加，正文有简略，省略了注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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