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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山魁夷的水墨深情  ——与鉴真相隔千年的感应

2013-07-30 03:51阅读:
东山魁夷的水墨深情 <wbr> <wbr>——与鉴真相隔千年的感应
东山魁夷1978年所绘《雨后黄山》
如同世界知名的指挥家小泽征尔、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川端康成一样,东山魁夷也是最为著名的日本人之一,是日本的骄傲。他不仅是风景画大师,而且散文成就斐然,有《东山魁夷文集》11卷。他与川端既是朋友,文学成就也可相提并论,在日本有“双璧”之说。
“四首”之缘
今年烟花三月我回乡探亲,与我们扬州画界的“四大金刚之首”同桌吃饭。自从我认识他起,就一直称他鞠老师。他当过扬州国画院的领导,报上曾宣传过是所谓“扬州新八怪”之一,曾多次去日本讲学,在那儿呆过较长时间,几乎走遍日本,对日本有特别美好的印象。他正着手带夫人去日本旅游之时,不料日本遭遇了九级大地震和一系列灾难。说起日本的这次自然浩劫,在座的没有不叫惨的,自然他们夫妇比别人多了一份后怕,但也是一份幸运。
我因以前对日语、日本文学很感兴趣,心中情结还在,便问鞠老师日本这日本那的。谈着谈着,我们谈到了东山魁夷。鞠老师在日本被东山先生接待过,也去看过奈良唐招提寺内东山奉献给我们鉴真大和尚的壁画。为使第二期壁画具有中国风格,东山竟开始了他的水墨画生涯。在1976至1978三年间,每年都来中国写生,并观摩中国各
地博物馆中的传统名画。这三次中国之行,他都来到了鉴真的故乡扬州,鞠老师曾经作陪。鞠老师告诉我,东山在日本被称作“四座大山之首”。与他同时期,日本还另有三位名字中有“山”字的著名画家。
借着“四首”之缘,我建议去看看鉴真,聊聊东山,也可去郊外走走,不负美好春光。感兴趣者有四人,择日相约来到扬州大明寺,此寺因始建于457-465年,在南朝宋孝武帝刘俊大明年间而得名。寺内建有鉴真纪念堂,堂内的壁画当年由鞠老师主持创作,他答应为我们讲解。我还借机搞清了鉴真纪念堂与日本唐招提寺的关系,了解到东山的水墨画事,被鉴真在日本所受到的尊重、被东山对鉴真的深情所感动。
东山魁夷的水墨深情 <wbr> <wbr>——与鉴真相隔千年的感应
鉴真功德
鉴真是扬州人,东渡日本前是扬州大明寺住持,为唐朝高僧,声名远播,所以日本圣上多次通过遣唐使邀请他去日本传播宗教。当年中国虽处在盛唐时期,但航海交通工具还不够发达。鉴真6次东渡,前5次都以失败告终,并历尽艰难困苦,他的双目也失明了,此时他已年逾60。尽管如此,他东渡日本弘扬佛法的意志却丝毫没有动摇,终于在第6次东渡成功,前后历时12年。作为扬州人,我们对鉴真的故事都很清楚,但还是以虔诚之心、仰慕之情,首先走进鉴真事迹陈列馆,来重温这段往事,感受他伟大的精神。郭沫若为他题诗道:“鉴真盲目航东海,一片精诚照太清,舍己为人传道艺,唐风洋溢奈良城。”熟悉的也是亲近的,因此生活在1200多年前的鉴真,和我们的距离好像并不遥远。
至今在日本仍昭然显著的鉴真功德就是日本奈良的唐招提寺,寺名由日本孝谦女皇题写。这是一组具有中国盛唐风格的建筑,没有经历过天灾人祸,已被列入世界文化遗产名录。当年鉴真亲自主持了唐招提寺的建造,在此开创了日本佛教律宗,使之成为传授戒律的最高学府,据传弟子最多时曾达三千人。鉴真自然被视为日本律宗的开山始祖,唐招提寺为律宗圣地。
唐招提寺位于奈良西部,附近有森林和田园,环境非常幽静、清洁。据说尚未入寺,就能感到神圣的气氛,人心就已沉静,不再浮躁。唐招提寺的建筑和其中陈列的佛雕代表了盛唐的工艺水平,令人赞叹,也是鉴真的功德,其中有的被定为日本国宝。现仅举与下文有关的两例。
一.作为日本国宝的建筑物——金堂是唐招提寺的主殿,有着雄浑的房顶、流线型的飞檐,后来扬州大明寺鉴真纪念堂就仿金堂而建。二.作为日本国宝的雕塑——鉴真坐像,在他圆寂后,由他的弟子忍基采用干漆夹纻工艺制成,显示了高僧坚毅的性格、宽宏的气度(见上图)。除了带去大量的佛经,建筑和雕塑技艺,鉴真还带去了唐代的医药、绘画、书法等,也带了王羲之的字。在日10年直至圆寂,他广泛传播了中国文化,被日本人普遍认为是“日本文化的大恩人”。
文化回流
1963年,当鉴真圆寂1200周年之时,中日两国宗教界和文化界齐心协力,商定搞一些纪念活动,其中一项就是在扬州大明寺兴建鉴真纪念堂。纪念堂1973年动工,次年竣工。时值文革,似乎鉴真的神力帮助人们冲破了政治的障碍。当年宗教界有赵朴初、文化界有郭沫若亲自上阵,纪念堂由当时最好的设计家梁思成设计。因中国已鲜见具有参考价值的唐代建筑,梁思成还专门去了奈良唐招提寺,仿金堂式样,据说作了缩小,设计了纪念堂。可惜他1972年去世,未能亲眼见到他设计的建筑。
东山魁夷的水墨深情 <wbr> <wbr>——与鉴真相隔千年的感应
鉴真纪念堂(见上图)座北朝南,有东西回廊,堂对面是碑亭,是游人入堂必经之地。碑为硕大卧碑,正面郭沫若题“唐鉴真大和尚纪念碑”,反面刻赵朴初所撰纪念文章。经庭院前往纪念堂时,只见院中摆放着盆景,红花绿叶装点环境。堂前还有一盏石灯笼,燃着长明火。据介绍是1980年鉴真坐像回国探亲时,由陪同随行的唐招提寺森本孝顺住持所赠,与那里的一模一样。扬州、奈良的长明火遥相对应,象征中日两国的友谊长存。纪念堂正中的神龛内供奉的鉴真坐像也是根据日本国宝复制。
堂中壁画制作的经过是:接受任务后,鞠老师等人专门去了敦煌,以感受壁画效果,学习壁画制作。其时,那儿的饮食条件特别差,吃的东西很有限,敦煌学的主要创始人常书鸿却还苦守着,据说他也是国宝,是当时“活的国宝”。拿出样稿后,赵朴初亲自审了稿,又经特批从故宫调出以前皇帝用的最好的黄绢,制成四幅大型壁画。我们看到:正面位于鉴真坐像右边的绘有西安大雁塔,左边绘有唐招提寺。右侧面绘了肇庆七星岩,左侧面绘了日本秋妻屋浦的海浪,分别是第6次东渡的起点和终点,象征着鉴真东渡的历程,也衬托着他不畏艰险的形象。
壁画的主意也是来自唐招提寺,因东山魁夷当时已经开始为鉴真创作第一期壁画。而这4幅是集体创作,比起东山为鉴真所绘的壁画,简直微不足道。
大师巨作
作为日本国宝的鉴真坐像被珍藏在唐招提寺的御影堂内。此堂只在开山祖鉴真忌辰前后三天,即6月5日至6月7日和中秋晚上开放。
在东山的记述中,为御影堂创作壁画受了森本长老的邀请,是一种缘分,一种荣幸。在创作之前,他观赏过唐招提寺,瞻仰过鉴真塑像,并以优美的文字记下了他的所见所感。仔细赏过鉴真塑像,他心中除了敬畏,也涌起温暖和相通的感情。他充满深情地写道:“唐招提寺的魅力同时也是鉴真和尚的魅力,至今犹存,主要在于鉴真和尚其人的伟大。”
御影堂内共有5个房间,第一期壁画绘制从1971年开始至1975年,为时4年,画好了2个房间,共26幅壁画,分别为《山云》和《涛声》,画了日本的森林和大海,主色调是绿和蓝。
东山魁夷的水墨深情 <wbr> <wbr>——与鉴真相隔千年的感应
第二期壁画东山决定用鉴真祖国的水墨风格来画,画中国的风景。更何况他作为风景画家早有夙愿,想欣赏中国雄伟的大陆风光,直接触摸中国悠久文化的深厚程度。此时东山已经66岁,与鉴真东渡成功时同龄(都该退休了),却开始了新的征程,决心学画水墨风景。曾听鞠老师夸过常书鸿在扬的写生,说他毕竟是留法的,功夫很深。但对东山的水墨写生他的评价是:不怎么样。后来我念道东山魁夷的《中国纪行》,写他1976年迈出了水墨画的第一步,才理解了不怎么样是什么意思,是一位中国老画家说的大实话。东山这才开始蹒跚学步呢,能怎么样?但这正是他的了不起之处——无丢脸之忧,无损名之虑;踏实地努力,不懈地追求。
经过1976至1978年三次中国之旅的大量写生和观摩,东山在1980年完成了另三个房间的第二期壁画,共42幅,分别为《黄山晓云》、《扬州熏风》、《桂林月宵》。其中《扬州熏风》26幅,直接陪伴着鉴真坐像。据说大师选取了扬州的代表风物杨柳,画了随风起舞的杨柳,是想让双目失明的鉴真能听到风吹杨柳沙沙作响的声音,让他有置身家乡的感觉。其情感人至深。在创作的过程中,东山曾有过怎么也来不及了的紧迫感,但还是以“鉴真的精神”完成了。两期壁画共68幅,总面积达160平方米。
听说东山的画架很先进,可自动升降。也听说他的身高约在1米6,不是人如其名,不是想象地那么魁梧,但他如山的气魄此刻在我心中更加浩大了。1999年东山辞世,享年90。大师留下的巨作将和高僧相依相伴。这相隔千年的两位伟人真地有缘!
希望之路
我赏过一些东山的画和文,两者都很美,有共同之处。第一,笔触细腻,这需要一颗非常沉静、感觉敏锐的心,与佛教和日本文学传统可能都有关系。17世纪日本有一著名诗人松尾芭蕉被奉为“俳圣”。经他提倡,俳句这一日本特有的17音诗始独立成体。他言:静观万物皆自得,对后世文人影响很大。第二,意境静谧,是一种日本独特的具有禅味的静美。东山曾因崇尚德国的哲学、音乐传统,留学德国,学习西方绘画史,并广泛涉猎西方艺术,有所借鉴,但其画仍是日本风格。第三,关涉人生,富含哲理,值得细细品味。
川端康成评价东山的画具有“慈祥而温柔的气氛”,使我联想到东山观赏鉴真坐像时的感觉:“失明的双眼里、嘴唇上都蕴含着深切的慈祥和宽宏的气度”。这里对两者的评价中都使用了“慈祥”一词。这不是阳刚,而是阴柔,一种能直达人心、感化人的东西,这就是佛教的精神,博爱的力量吧!人心其实吃软不吃硬,只能感化不可征服。
不由想起东山的画和文《一条路》,说路是可以掉头回望的,也是可以向前延伸的。掉头回望,我觉得,鉴真和东山虽相隔千年,身处异地,却走在同一条路上。这就是和平之路、友谊之路、理智之路。最实质的,这是一条建设性的路。要不是鉴真东渡,日本就没有唐招提寺。要不是中日友好,双方永远仇视,我们自己没能保存的东西也不能回流,扬州就无鉴真纪念堂和坐像。东山魁夷也不可能来中国,御影堂就无他的水墨壁画。······所幸这一切都有了,都“建设”起来了。
还有一条战争之路、仇恨之路、野蛮之路,是一条毁灭性的路。随着世界经济一体化,国界模糊了,正义与非正义的界限也模糊了,都一体化了。战火起处,草菅人命,仇恨燃烧,除了毁灭还是毁灭。人类祈望和平,却无计可施。以前中西尚有“和亲”之策,以求安宁。搞不懂世界是在进步还是在倒退。
鉴真和东山所行之路难道不值得延伸吗?我看,这就是一条希望之路!
(《欧华导报》2011年6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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