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根据兰州大学贾旭东博士的讲座《中华传统文化学修之道》整理）
2017年1月25日晚，央视新闻播放了由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印发的《关于实施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传承发展工程的意见》，这一里程碑式文件的发布标志着传承发展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正式成为国家意志，给近年来从民间自发兴起的“国学热”添上了来自党和政府的“一把火”！
但迄今为止，政界、学界与社会各界对如何传承发展传统文化并未达成一致共识，其根本原因是，各界对传统文化的理解和认识存在巨大分歧，这从学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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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根据兰州大学贾旭东博士的讲座《中华传统文化学修之道》整理）
2017年1月25日晚，央视新闻播放了由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印发的《关于实施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传承发展工程的意见》，这一里程碑式文件的发布标志着传承发展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正式成为国家意志，给近年来从民间自发兴起的“国学热”添上了来自党和政府的“一把火”！
但迄今为止，政界、学界与社会各界对如何传承发展传统文化并未达成一致共识，其根本原因是，各界对传统文化的理解和认识存在巨大分歧，这从学术
界围绕“国学”这一概念的争论就可见一斑。本文认为，造成这种分歧和争论的主要原因是：长期以来我们没有明确认识到“国学”与“西学”的根本差异（限于篇幅，关于“国学”一词暂不讨论，本文暂以此来命名和西方学术完全不同的中华文化与学术体系，而“西学”概念与“国学”相比较，泛指根植于西方文明的学术体系）。
一、人类如何认识世界
人类如何认识世界？可能很多人马上会想到科学，当然，科学是当今人类认识世界的主要方法。但科学方法有很多，不同学科方法不同，同一学科也有不同的方法，那么我们采取哪种科学方法来认识世界又是什么决定的呢？
从哲学上来讲，指导人类如何运用特定的科学方法去认识世界的理论是“方法论（英文叫做Methodology）”。方法论是一个方法体系，不同的方法论包含着不同的研究方法（Method）。也就是说，当我们采用某种研究方法去研究和认识世界时，如何运用这种方法一定是基于该方法背后的方法论。例如，笔者近年来在中国管理学界大力提倡和推广的“扎根理论（GroundedTheory）”就是一种社会科学方法论，它包含了一系列的社会科学研究方法。比如，当我采用“编码”等研究方法进行社会科学研究时，背后的方法论是“扎根理论”，我必须掌握了这个方法论才能用好“编码”这个方法。
那么，又是谁来指导方法论呢？或者，方法论很多，我怎么知道该用哪一种来进行研究呢？比方法论更高的理论是“认识论（英文叫做Epistemology）”，而比认识论更高、进而指导认识论的，就是人类哲学最根本、最本源的理论：本体论（英文叫做Ontology）。什么叫“本体论”？就是要回答这样一个根本性的问题，也是人类开始探索宇宙真相之前必须做出的一个基本假设：宇宙的本源是怎样的？精神世界和物质世界是否可分？基于特定的本体论，衍生出了与其相应的认识论：我们是否能够认识世界？该如何去认识世界？继而，在认识论基础上产生了与之相应的方法论，即：我们怎样用一个方法体系来研究和认识世界；最后，在方法论的指导下派生出具体的研究手段和工具，人类开始运用这些手段和工具，踏上认识宇宙真相的漫漫长途。本体论、认识论和方法论的关系如下图：
不论东方文明还是西方文明，共同的追求都是认识宇宙真相，也都要通过本体论、认识论和方法论，才能到达方法层面，衍生出特定的方法和工具，开始对宇宙真相的研究和探索。而人类文明史上最大的遗憾和悲剧是，中国近代以来只从西方引进了科学研究的方法、工具和技术，却忘了去追本溯源地探求这些科学方法与技术背后的方法论、认识论和本体论，并与自身的学术即“国学”相比较和区隔，近代以来中国人对“国学”最大的误解便由此而生！
二、“国学”与“西学”的本体论差异
基于不同的本体论，人类生发出不同的文明，“国学”与“西学”就是其中最重要的两大体系。二者根本的差异来自其本体论的不同，继而因本体论的不同而使得认识论、方法论乃至研究方法都完全不同，形成了迥异的学术和思想体系。
首先，我们看下面两个图，它们可以分别作为代表“国学”和“西学”本体论的“LOGO”了。
“国学”的本体论是“心物一元”，即认为“心”（精神）与“物”（物质）二者是合一的、不可分割的，精神就是物质，物质就是精神。就像太极图所表达的，阴（代表精神）和阳（代表物质）混合在一起，成为事物不可分割的两个组成部分，而且阴中还有阳，阳中还有阴，阴阳、也就是精神和物质可以融合与转化。而“西学”的本体论叫做“心物二元”，就是假定宇宙由物质世界和精神世界两个部分构成，“心”（精神）和“物”（物质）是分割的、对立的，就像十字架所表现的，上、下、左、右分得很清楚，物质和精神不能融合与转化。
那么问题来了。以前我们经常批判中国传统文化中的一些学说是唯心论，比如道教、佛教、禅宗、还有儒家的阳明心学。这些学说到底是不是唯心论？我们先看唯心主义、唯物主义这两个概念是从哪里来的？你先要假设世界可以分成物质和精神，然后再来讨论哪个第一位哪个第二位，对吗？如果认为物质第一位、物质决定精神，这叫什么？唯物主义。如果认为精神第一位、精神决定物质，这叫什么？唯心主义。但是，在你划分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提出这两个概念的时候，它的本体论是什么？心物二元！你要先把世界分成物质和精神，才能来讨论哪个决定哪个、哪个第一哪个第二。可是在中国文化里，精神和物质这两个东西根本就不可分、不能分，本来就是一个东西。所以阳明先生说“心外无物、心外无理”，什么意思？“心”里就有“物”，“物”里就有“心”，“心”就是“物”，“物”就是“心”，二者一体，不可分割，根本不存在谁第一、谁第二、谁决定谁这个问题！
所以，道教、佛教、禅宗、阳明心学是唯心论吗？当然不是！那肯定是唯物论喽？当然也不是，为什么？它们既不是唯物论也不是唯心论，根本没法用“唯物论”、“唯心论”这两个概念来定义！为什么？当你说唯物或者唯心的时候都是在二元论的哲学体系里讨论问题，而“国学”对宇宙本源的认知是心物一元，“国学”里所说的“心”和“物”与西方文化里的“物质”和“精神”根本是两个哲学体系里的概念，其内涵完全不同，既不能套用，更无法用来比较，你怎么能用这两个概念来定义呢？但是近代以来，中国全盘接受了西方基于二元论的整个“西学”学术体系，然后用这个体系来研究和批判我们的传统文化，就给道教、佛教、禅宗、阳明心学等学说全部扣上了唯心主义的帽子。错了吧？从根上就错了。你用二元论的概念和理论来批判一元论的概念和理论，这不是牛头不对马嘴吗？评判厨师的标准能拿来评价司机吗？
你看佛教一直在讲什么？我是“不二法门”！什么叫“不二”？心、物不能够拆开，本来就是一体！二元论是“二”的，整个“西学”都是“二”的，整个西方文明都是一个“二”的文明，而中国的文明是“一”的文明，心和物不可分割，精神与物质一元，内部和外部一体，人与自然一体。我们硬把它拆开，而且用拆开的名词概念再给它扣个大帽子批判它，这不是天大的冤枉吗？
三、“国学”与“西学”的认识论、方法论与研究方法差异
“国学”与“西学”的本体论迥异，决定了其认识论的不同。“国学”的认识论是“整体论、系统论”，英文是holism，“西学”的认识论叫做“化约论、还原论”，英文是reductionism。所谓“整体论、系统论”，就是儒家和道家都在讲的“天人合一”，这是心物一元的本体论决定的。既然心和物不可分，精神和物质不可分，那么我们就只能去整体地认识它。而西学的“化约论、还原论”是：既然已经在本体论那里把物质和精神分开了，那么只能把物质世界和精神世界继续不断地进行细分，细分到我们可以认识的水平后，逐一来进行研究，最后再把它拼到一起，这样来认知完整的世界。所以“西学”的认识论叫做“解构还原”，其实就是盲人摸象，先分别摸大象的不同部位，最后再合到一起，来认识完整的大象，这种认识世界的方式和国学是完全不同的。
认识论决定方法论，认识论不同，方法论自然也不同。中国文化的方法论叫做“返观内照”，而西学的方法论叫做“逻辑外求”。为什么要返观内照？因为心和物不可分，我们内部的世界和外部的世界也不可分，那我何必要去外面研究呢？我只要回头研究我自己内心的世界，就一样可以认识外部的世界。所以中国人研究宇宙的真相是从研究自身开始的，是内求的，中国人认识物质是从认识精神开始的。为什么？因为从“国学”的本体论来讲，物质和精神是一回事，它是一个东西。但是“西学”不同，因为在本体论那里就已经心物二分了，所以我只能向外求、分别研究，研究物质的科学家专门研究物质，研究精神的科学家专门研究精神，最后要通过建构一套符合逻辑的理论体系，去认识和描述所谓的“客观真理”。
方法论决定研究方法，从本体论、认识论到方法论都不同，“国学”与“西学”的研究方法当然差异很大。西方的方法论，是要通过建立科学的逻辑体系而向外研究，所以西方人发明了一整套科学的研究方法以及相应的仪器、设备，通过运用外界的工具来研究世界，甚至连对人类精神世界的研究、即心理学的研究也都大量运用物质的仪器和设备，我把这总结为“以物求真”四个字，即通过物理的方法、物质的手段，来追求和认识宇宙的真相。但在中国文化中，心物一元的本体论决定了，我们可以通过天人合一的返观内照来认识这个精神与物质不可分的、一元的世界，所以我总结，“国学”的研究方法叫做：“禅定内观”，就是通过禅定的方法，把人自己的身心当作研究工具，向着自己的精神世界去探索，以最终认识完整的世界（限于篇幅，此问题将另文阐述）。
四、“国学”与“西学”殊途同归
从本体论到认识论、再到方法论和方法的比较可以看出，“国学”与“西学”是完全不同的两套学术体系，是人类认识世界的两种完全不同的方法和路径，当然也形成了完全不同的知识体系。
那么问题又来了，“国学”和“西学”哪个对、哪个好呢？我认为，根本不存在谁对、谁好的问题，也可以说都对、都好！因为，宇宙的真相一定只有一个，人类文明最终的目标就是认识这个真理。我们如果把这个真理比喻为一座山的话，中国人好比是从东面山坡往上爬，西方人是从西面山坡往上爬。最后，等他们爬到山顶会合时一定会发现，这是同一座山，虽然路上的风景不同，但最终发现的东西一定完全一样。
现在已经可以看到这个趋势了，为什么我一直在讲，大家要学好国学就一定要好好学科学。你去看看当代科学最前沿的理论：量子力学、弦论、多重宇宙、多维空间……。你会看到西方人通过这一套基于“西学”体系的科学方法，和中国古人通过“国学”体系认识的宇宙真相已经越来越接近，我相信最后一定会发现完全一样。比如，西方人现在已经开始发现心物不可分，开始逐渐改变20世纪二元的世界观，也由此开始认识到中国文化的价值，这就是为什么很多西方科学家热衷于研究中国文化，研究中国的禅和易经。为什么？因为他们发现中国人早就把这件事儿说明白了，中国乃至东方的这一套理论在几千年前就已经提出来了。正如朱清时院士在《物理学步入禅境——缘起性空》一文中讲到的：“当科学家千辛万苦爬到山顶时，佛学大师已经在此等候多时了！”
近代以来中国人最大的误区在于：错误地用“西学”解构和否定“国学”！这是近代中国完全丧失了文化自信而产生的恶果，实在是历史的悲剧！而同样可悲甚至可怕的是，现在很多“国学”的“粉丝”，又错误地因学习“国学”而否定“西学”、否定科学，其实这已经背离了“国学”，因为这也是“二”的表现！“国学”和“西学”都是人类探索宇宙真相的文明成果，二者殊途同归又各有所长，不但不冲突和矛盾，反而可以互补互助，未来的人类文明也必将是东西方文明合一的产物！
作者简介
贾旭东，管理学博士，兰州大学管理学院教授、硕士生导师、EMBA/MBA导师，国家自然科学基金权威学术期刊评审专家，广东省企业培训研究会副会长。有多年企业管理经验，倡导管理研究的“扎根精神”，提出“中国管理扎根研究范式”，出版著作10部，为多家企业提供管理咨询与培训，被誉为学术界、企业界、咨询界“三界学者”。
贾旭东博士也是传统文化的积极践行与传播者，习修传统文化近30年，儒释道同修，禅净密合参，兼任广东粤秀书院特聘国学专家、“26国学网”特聘专家、国学推广大使，深圳市传统文化研究会理事，甘肃中国传统文化研究会儒商学会名誉会长，创编“禅道太极”、“自在禅修”，被誉为儒释道“三教行者”。
一、人类如何认识世界
人类如何认识世界？可能很多人马上会想到科学，当然，科学是当今人类认识世界的主要方法。但科学方法有很多，不同学科方法不同，同一学科也有不同的方法，那么我们采取哪种科学方法来认识世界又是什么决定的呢？
从哲学上来讲，指导人类如何运用特定的科学方法去认识世界的理论是“方法论（英文叫做Methodology）”。方法论是一个方法体系，不同的方法论包含着不同的研究方法（Method）。也就是说，当我们采用某种研究方法去研究和认识世界时，如何运用这种方法一定是基于该方法背后的方法论。例如，笔者近年来在中国管理学界大力提倡和推广的“扎根理论（GroundedTheory）”就是一种社会科学方法论，它包含了一系列的社会科学研究方法。比如，当我采用“编码”等研究方法进行社会科学研究时，背后的方法论是“扎根理论”，我必须掌握了这个方法论才能用好“编码”这个方法。
那么，又是谁来指导方法论呢？或者，方法论很多，我怎么知道该用哪一种来进行研究呢？比方法论更高的理论是“认识论（英文叫做Epistemology）”，而比认识论更高、进而指导认识论的，就是人类哲学最根本、最本源的理论：本体论（英文叫做Ontology）。什么叫“本体论”？就是要回答这样一个根本性的问题，也是人类开始探索宇宙真相之前必须做出的一个基本假设：宇宙的本源是怎样的？精神世界和物质世界是否可分？基于特定的本体论，衍生出了与其相应的认识论：我们是否能够认识世界？该如何去认识世界？继而，在认识论基础上产生了与之相应的方法论，即：我们怎样用一个方法体系来研究和认识世界；最后，在方法论的指导下派生出具体的研究手段和工具，人类开始运用这些手段和工具，踏上认识宇宙真相的漫漫长途。本体论、认识论和方法论的关系如下图：
不论东方文明还是西方文明，共同的追求都是认识宇宙真相，也都要通过本体论、认识论和方法论，才能到达方法层面，衍生出特定的方法和工具，开始对宇宙真相的研究和探索。而人类文明史上最大的遗憾和悲剧是，中国近代以来只从西方引进了科学研究的方法、工具和技术，却忘了去追本溯源地探求这些科学方法与技术背后的方法论、认识论和本体论，并与自身的学术即“国学”相比较和区隔，近代以来中国人对“国学”最大的误解便由此而生！
二、“国学”与“西学”的本体论差异
基于不同的本体论，人类生发出不同的文明，“国学”与“西学”就是其中最重要的两大体系。二者根本的差异来自其本体论的不同，继而因本体论的不同而使得认识论、方法论乃至研究方法都完全不同，形成了迥异的学术和思想体系。
首先，我们看下面两个图，它们可以分别作为代表“国学”和“西学”本体论的“LOGO”了。
“国学”的本体论是“心物一元”，即认为“心”（精神）与“物”（物质）二者是合一的、不可分割的，精神就是物质，物质就是精神。就像太极图所表达的，阴（代表精神）和阳（代表物质）混合在一起，成为事物不可分割的两个组成部分，而且阴中还有阳，阳中还有阴，阴阳、也就是精神和物质可以融合与转化。而“西学”的本体论叫做“心物二元”，就是假定宇宙由物质世界和精神世界两个部分构成，“心”（精神）和“物”（物质）是分割的、对立的，就像十字架所表现的，上、下、左、右分得很清楚，物质和精神不能融合与转化。
那么问题来了。以前我们经常批判中国传统文化中的一些学说是唯心论，比如道教、佛教、禅宗、还有儒家的阳明心学。这些学说到底是不是唯心论？我们先看唯心主义、唯物主义这两个概念是从哪里来的？你先要假设世界可以分成物质和精神，然后再来讨论哪个第一位哪个第二位，对吗？如果认为物质第一位、物质决定精神，这叫什么？唯物主义。如果认为精神第一位、精神决定物质，这叫什么？唯心主义。但是，在你划分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提出这两个概念的时候，它的本体论是什么？心物二元！你要先把世界分成物质和精神，才能来讨论哪个决定哪个、哪个第一哪个第二。可是在中国文化里，精神和物质这两个东西根本就不可分、不能分，本来就是一个东西。所以阳明先生说“心外无物、心外无理”，什么意思？“心”里就有“物”，“物”里就有“心”，“心”就是“物”，“物”就是“心”，二者一体，不可分割，根本不存在谁第一、谁第二、谁决定谁这个问题！
所以，道教、佛教、禅宗、阳明心学是唯心论吗？当然不是！那肯定是唯物论喽？当然也不是，为什么？它们既不是唯物论也不是唯心论，根本没法用“唯物论”、“唯心论”这两个概念来定义！为什么？当你说唯物或者唯心的时候都是在二元论的哲学体系里讨论问题，而“国学”对宇宙本源的认知是心物一元，“国学”里所说的“心”和“物”与西方文化里的“物质”和“精神”根本是两个哲学体系里的概念，其内涵完全不同，既不能套用，更无法用来比较，你怎么能用这两个概念来定义呢？但是近代以来，中国全盘接受了西方基于二元论的整个“西学”学术体系，然后用这个体系来研究和批判我们的传统文化，就给道教、佛教、禅宗、阳明心学等学说全部扣上了唯心主义的帽子。错了吧？从根上就错了。你用二元论的概念和理论来批判一元论的概念和理论，这不是牛头不对马嘴吗？评判厨师的标准能拿来评价司机吗？
你看佛教一直在讲什么？我是“不二法门”！什么叫“不二”？心、物不能够拆开，本来就是一体！二元论是“二”的，整个“西学”都是“二”的，整个西方文明都是一个“二”的文明，而中国的文明是“一”的文明，心和物不可分割，精神与物质一元，内部和外部一体，人与自然一体。我们硬把它拆开，而且用拆开的名词概念再给它扣个大帽子批判它，这不是天大的冤枉吗？
三、“国学”与“西学”的认识论、方法论与研究方法差异
“国学”与“西学”的本体论迥异，决定了其认识论的不同。“国学”的认识论是“整体论、系统论”，英文是holism，“西学”的认识论叫做“化约论、还原论”，英文是reductionism。所谓“整体论、系统论”，就是儒家和道家都在讲的“天人合一”，这是心物一元的本体论决定的。既然心和物不可分，精神和物质不可分，那么我们就只能去整体地认识它。而西学的“化约论、还原论”是：既然已经在本体论那里把物质和精神分开了，那么只能把物质世界和精神世界继续不断地进行细分，细分到我们可以认识的水平后，逐一来进行研究，最后再把它拼到一起，这样来认知完整的世界。所以“西学”的认识论叫做“解构还原”，其实就是盲人摸象，先分别摸大象的不同部位，最后再合到一起，来认识完整的大象，这种认识世界的方式和国学是完全不同的。
认识论决定方法论，认识论不同，方法论自然也不同。中国文化的方法论叫做“返观内照”，而西学的方法论叫做“逻辑外求”。为什么要返观内照？因为心和物不可分，我们内部的世界和外部的世界也不可分，那我何必要去外面研究呢？我只要回头研究我自己内心的世界，就一样可以认识外部的世界。所以中国人研究宇宙的真相是从研究自身开始的，是内求的，中国人认识物质是从认识精神开始的。为什么？因为从“国学”的本体论来讲，物质和精神是一回事，它是一个东西。但是“西学”不同，因为在本体论那里就已经心物二分了，所以我只能向外求、分别研究，研究物质的科学家专门研究物质，研究精神的科学家专门研究精神，最后要通过建构一套符合逻辑的理论体系，去认识和描述所谓的“客观真理”。
方法论决定研究方法，从本体论、认识论到方法论都不同，“国学”与“西学”的研究方法当然差异很大。西方的方法论，是要通过建立科学的逻辑体系而向外研究，所以西方人发明了一整套科学的研究方法以及相应的仪器、设备，通过运用外界的工具来研究世界，甚至连对人类精神世界的研究、即心理学的研究也都大量运用物质的仪器和设备，我把这总结为“以物求真”四个字，即通过物理的方法、物质的手段，来追求和认识宇宙的真相。但在中国文化中，心物一元的本体论决定了，我们可以通过天人合一的返观内照来认识这个精神与物质不可分的、一元的世界，所以我总结，“国学”的研究方法叫做：“禅定内观”，就是通过禅定的方法，把人自己的身心当作研究工具，向着自己的精神世界去探索，以最终认识完整的世界（限于篇幅，此问题将另文阐述）。
四、“国学”与“西学”殊途同归
从本体论到认识论、再到方法论和方法的比较可以看出，“国学”与“西学”是完全不同的两套学术体系，是人类认识世界的两种完全不同的方法和路径，当然也形成了完全不同的知识体系。
那么问题又来了，“国学”和“西学”哪个对、哪个好呢？我认为，根本不存在谁对、谁好的问题，也可以说都对、都好！因为，宇宙的真相一定只有一个，人类文明最终的目标就是认识这个真理。我们如果把这个真理比喻为一座山的话，中国人好比是从东面山坡往上爬，西方人是从西面山坡往上爬。最后，等他们爬到山顶会合时一定会发现，这是同一座山，虽然路上的风景不同，但最终发现的东西一定完全一样。
现在已经可以看到这个趋势了，为什么我一直在讲，大家要学好国学就一定要好好学科学。你去看看当代科学最前沿的理论：量子力学、弦论、多重宇宙、多维空间……。你会看到西方人通过这一套基于“西学”体系的科学方法，和中国古人通过“国学”体系认识的宇宙真相已经越来越接近，我相信最后一定会发现完全一样。比如，西方人现在已经开始发现心物不可分，开始逐渐改变20世纪二元的世界观，也由此开始认识到中国文化的价值，这就是为什么很多西方科学家热衷于研究中国文化，研究中国的禅和易经。为什么？因为他们发现中国人早就把这件事儿说明白了，中国乃至东方的这一套理论在几千年前就已经提出来了。正如朱清时院士在《物理学步入禅境——缘起性空》一文中讲到的：“当科学家千辛万苦爬到山顶时，佛学大师已经在此等候多时了！”
近代以来中国人最大的误区在于：错误地用“西学”解构和否定“国学”！这是近代中国完全丧失了文化自信而产生的恶果，实在是历史的悲剧！而同样可悲甚至可怕的是，现在很多“国学”的“粉丝”，又错误地因学习“国学”而否定“西学”、否定科学，其实这已经背离了“国学”，因为这也是“二”的表现！“国学”和“西学”都是人类探索宇宙真相的文明成果，二者殊途同归又各有所长，不但不冲突和矛盾，反而可以互补互助，未来的人类文明也必将是东西方文明合一的产物！
作者简介
贾旭东，管理学博士，兰州大学管理学院教授、硕士生导师、EMBA/MBA导师，国家自然科学基金权威学术期刊评审专家，广东省企业培训研究会副会长。有多年企业管理经验，倡导管理研究的“扎根精神”，提出“中国管理扎根研究范式”，出版著作10部，为多家企业提供管理咨询与培训，被誉为学术界、企业界、咨询界“三界学者”。
贾旭东博士也是传统文化的积极践行与传播者，习修传统文化近30年，儒释道同修，禅净密合参，兼任广东粤秀书院特聘国学专家、“26国学网”特聘专家、国学推广大使，深圳市传统文化研究会理事，甘肃中国传统文化研究会儒商学会名誉会长，创编“禅道太极”、“自在禅修”，被誉为儒释道“三教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