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文字砌一座城堡——余华《文城》读后
2021-11-08 16:09阅读：
读余华的《文城》，我是一气呵成的。因为情节实在是太引人入胜，文中人物的命运在时时刻刻地牵动着你，让你若不翻到最后一页那是根本就停不下来。
《文城》的故事，发生在民国时代，军阀混战时期。一个叫林祥福的男人，为了寻找自己的妻子纪小美，从北方黄河岸边的家乡，来到了南方一个叫溪镇的地方。
“在溪镇有一个人，他的财产在万亩荡。那是一千多亩肥沃的田地，河的支流犹如蕃茂的树根爬满了他的土地，稻谷和麦子、玉米和番薯、棉花和油菜花、芦苇和竹子，还有青草和树木，在他的土地上日出和日落似的此起彼伏，一年四季从不间断，三百六十五天都在欣欣向荣。他开设的木器社遐迩闻名，生产的木器林林总总，床桌椅凳衣橱箱匣条案木盆马桶遍布方圆百里人家，还有迎亲的花轿和出殡的棺材，在唢呐队和坐班戏的吹奏古乐里跃然而出。”
这是《文城》的开头。这也是整个小说中，我最喜欢的一段描写。它浩浩荡荡波澜起伏地呈现在我的面前，相当有画面感。我想如果是拍电视剧的话，这样的画面也很有冲击力。那个叫林祥福的男人，应该就在这样的沃野千里之中，背对着我们，缓缓升起于地平线之上。然后，他转身，露出真容。据说已经有投资方买下了《文城》的电视剧改编权，前几日微博上还发起了关于找谁来演林祥福的讨论，我留言
说：“张鲁一，必须是张鲁一！”
张鲁一。文武兼修
，帅气逼人，演正即正，演邪即邪。高大的外表之下，暗含一股文质彬彬的儒雅之气。他的形象和《文城》里的林祥福，简直就是无缝对接。我在读的过程中，也总是不自觉地就把张鲁一的形象代入进去，那真是一种奇妙的感觉。
林祥福，《文城》的主人公。他出生在北方的一个富裕之家。父亲是乡里唯一的秀才，母亲则是举人之女，饱读诗书心灵手敏。林祥福五岁的时候，父亲突患急症去世，给林祥福留下了“四百多亩田地和有六间房的宅院，还有一百多册线装的书籍。母亲饱读诗书和勤俭持家的品行也传给了他……母亲一边织布一边指点他的学业，在织布机吱哑吱哑的声响里和母亲温和的话语里，他从三字经学到了汉书史记……”原来，林祥福的书生之气是有着深厚的家学渊源的。他不仅读书识字，他还继承了父亲酷爱木工的基因，他喜欢和斧子刨子锯子打交道，常常躲进木工间里废寝忘食。十九岁，他的母亲亦离他而去。孤独的林祥福虽然孤独，但还算日子安稳。直到一个叫纪小美的女子，突然闯进他的生活。
纪小美，从南方而来的纪小美，她穿着碎花旗袍，头上包着蓝印花布的头巾，她和自己的“哥哥”小强，来到林祥福的门前借宿。这个娴静美丽却又行踪诡异的女子，由此改变了林祥福一生的际遇。
小美很美，林祥福对她是一见钟情的喜欢，但从一开始，他就陷入了一个小小的“阴谋”。小强和小美，自称是兄妹，其实是夫妻，他们从踏进林祥福的家门开始，就“觊觎”着他的财富。接下来的故事，便是林祥福被骗，小美将林家的金条卷走了将近一半，然后便下落不明。就在林祥福苦寻未果已经放弃了的时候，小美却又送上门来，只为生下他的孩子。说是传奇，也真是传奇。此次小美的回归，还真就只为生下孩子。等孩子落地之后，她很快便又择日出走，再次消失。林祥福可以没有小美，但孩子不能没有妈妈，于是，林祥福抱着孩子踏上了寻妻之路，他的人生，从此由北转南，转向了一个叫溪镇的地方。在那里，他开启了一段人生的传奇，直至最后血洒异乡，堪称悲壮。
为了找小美，林祥福背着孩子一路找到溪镇，这其实就是小美和小强生活的地方。他逢人便问：“这里是文城吗？”
别人总是回答他：“这里是溪镇。”
“文城”，只是小强当初的一个谎言。他把自己的溪镇，说成了文城。
小美曾问过小强：“文城在哪里？”
小强说：“总有一个地方叫文城。”
据说小说原来的名字，叫《南方往事》。与《文城》比起来，这个题目更直观，却同时也显得肤浅和表层。换成《文城》，则多了朦胧虚幻，也更深邃和内涵。
因为小强的谎言，林祥福不知道溪镇，只知道文城。但聪明的他还是从当地人说话的口音和衣着中，坚信这个叫溪镇的地方就是小美的家乡。于是，他在此扎根生活，想要慢慢寻找小美。这个聪慧勤劳又勇敢的男人，在北方时坐拥良田美池，到了溪镇也很快就富甲一方。他有木工的好手艺，还有一颗忠厚坦诚的心。他在此地碰到的，也俱是好人。陈永良，顾益民，都和他一样，有着古道热肠。他们都想要好好生活，却无奈生逢乱世，一场绑票事件打破了他们的岁月静好，这段南方的故事由此充满了血雨腥风。
土匪张一斧，他的凶残令人窒息；好兄弟陈永良，他的侠义令人感动；林祥福的女儿林百家，陈永良的儿子陈耀武，他们彼此钟情却又爱而不得，令人心疼和惋惜。在这一部分里，余华的文字是大段大段的铺排，悬念一个连着一个，绵密而没有罅隙的描述让我们读得很累也很过瘾。故事的最后，林祥福为了救顾益民而被张一斧所杀，他的好兄弟陈永良为了给林祥福报仇，又手刃了土匪张一斧。为了寻妻而来到溪镇的林祥福，终是倒在了南方的土地。
留守在北方老家的田氏四兄弟，千里跋涉也要将他们的少爷林祥福运回家乡。途中，他们在一个地方小憩，却正是纪小美的墓旁，她早在多年前那场雪中祭天的长跪中死去。林祥福和小美，他们曾经同在溪镇，却偏偏没有相逢。此时此刻，一个墓碑在右，一个棺材在左，并不知情的田氏兄弟，在无意中促成了这短暂的“重逢”。然后，他们继续上路，想要在正月初一之前，把少爷送回家中。
“此时天朗气清，阳光和煦，西山沉浸在安逸里，茂盛的树木覆盖了起伏的山峰，沿着山坡下来时错落有致，丛丛竹林置身其间，在树木绵延的绿色里伸出了它们的翠绿色。青草茂盛生长在田埂与水沟之间，聆听清澈溪水的流淌。鸟儿立在枝上的鸣叫和飞来飞去的鸣叫，是在讲述这里的清闲……”
这是《文城》最后的景色描写，就和它的开头一样温暖。从北方走来的林祥福，终于要“返回”他的家乡。这段南方往事，也在无比的悲壮中，合上书页。
《文城》。文城。动荡的背景，朴实的民风，武只是它的表皮，文才是它的内里。带了些残忍的文字之下，讲述的也还是一段乱世温情。那些令人感叹唏嘘的无奈和错过，到底是时代的悲哀，还是命运的安排？我好像并没有完全读懂。又或者，它就是余华用文字砌成的一座城堡，他笔下的人物就在这座城堡之中，经历着世情百态，人生传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