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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散文:我曾渴望过一瓶胶水

2021-06-28 11:26阅读:
原创散文:我曾渴望过一瓶胶水
我曾渴望过一瓶胶水
文 / 关若云
思想起上次提笔写下几行心里话的时候,应该五六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书生意气,看什么都不顺眼,总想把心里的话写出来,如今却懒散了。时间也不知都用到了哪里。再加上家中的空间太过于逼仄,始终没能容得下一张读书写字的桌子。
恍然之间,时间却总不待人,一点一滴流失殆尽。就像一瓶没用完却干涸了的胶水,除了留下一滩被风干了的痕迹外,什么也留不下。
说到了胶水,仔细想想,貌似我们的生活中还真的离不了它,我们所走的马路,我们所住的建筑物,其实都是胶水凝固后的产物。我们也常常用“如胶似漆”去形容一段甜蜜缠绵的关系,在食品中,胶水则更多了,粘稠的稀粥,补血的阿胶,以及一切的甜食,似乎都是越粘稠越好。有时候想想,胶水在我们的生活中似乎作用还真不小呢。
但我今天所要说的并不是这类胶水,而是一瓶真真正正的胶水。
想想曾经的我,是多么盼望能够拥有一支胶水啊。
记得上幼儿园时,老师为了鼓励我们学好,常常用红纸裁出一颗颗五角星,然后再用一瓶胶水张贴在一张写满了我们姓名的墙壁上,我的座位就在这面墙壁的下面,我早已记不清我的名字写在哪个角落了,但我却能清晰的记得在那片昏黄温暖的白炽灯光下,老师一手拿胶水瓶,一手熟练地将那一颗颗火红耀眼的五角星贴在这面墙壁上。时隔多年,我早就遗忘了我第一次获得五角星时的欣喜,但我却清晰的记得每次老师贴五角星的时候,我总是会仰起头,张着嘴,专心致志的望着老师手中的那瓶胶水。
我家是没有胶水的。并不是买不起,而是父母觉得用不到,再加上我也不会清楚
地向父母表达:“我需要一瓶胶水”。是啊,一个工人家庭,又不是纸扎铺,更不是报账的会计要粘贴发票,要瓶胶水做什么用呢?
但我却需要胶水,我上幼儿园要做手工,要用纸条编扎出漂亮的花篮,编扎出灵巧的花枝,还有用硬纸板做成的相框,我却总也做不好。我把责任归咎到我没有一瓶胶水上。班里好多像我一样经常把干净衣服弄脏,经常被老师罚站的顽皮的男孩子似乎都没有胶水,于是我们便自然而然的用口水来代替胶水,那是取之不尽的。口水其实不好用,等它干了后就失去了粘性,再说,用口水粘朵花儿还尚可,但粘那些大的硬纸板,则一点效果都没有。
我便愈发地想要拥有一瓶胶水了。
但这个问题直到我上小学也始终没有得到解决。小学的劳技课,美术课,似乎有更多地方需要用到胶水,不仅仅是胶水,还有美工刀,小剪刀,双面胶,大头针,订书机等等,这些我家好像都没有!在母亲的眼中,本子铅笔才是用的上的文具,这些都是和学习没有关系的。母亲可以从批发市场给我买足够多的本子铅笔,但绝不会给我买一瓶胶水或是一把剪刀。美工刀我可以用铅笔刀代替,小剪刀我也可以用母亲裁布的大剪刀代替,我曾用钉皮鞋的小铁钉代替过大头针,效果不尽人意;我也曾把黄胶带裁剪成细条背过来首尾相粘,做成圆圈,代替胶水,效果也不尽人意;我也曾用母亲缝衣服的针线代替订书机,效果依然不尽人意。怎么办呢?我没有足够的零花钱,只能在上课的时候硬着头皮向老师坦白:“我忘带了”。然后便十分卑微地看着其他同学兴高采烈的做成一个又一个精美绝伦的手工作品,煎熬地等待下课。当然我也可以“厚颜无耻”地和同学借,但那成果却总归不是我的。
但这个问题不久后便得到了解决。因为我学会了自己熬制浆糊,这是最原始的胶水。那是老祖母三年祭后的第一个新年,我们家按照风俗可以贴春联了。我惊讶的看着爷爷在面缸里挖出半勺面粉,熟练地搅拌在一个搪瓷盆中,然后又坐在蜂窝煤炉子上,不断搅动。一个屋子里顿时充满了面汤的香气。原来胶水的制作是那么容易和简单!只需要将和好的面浆煮开就可!
我兴奋地看着鲜红的对联在浆糊的作用下糊在了斑驳腐朽的大门上,破败的门庭瞬间亮堂醒目了过来,怎么看都喜欢。我心里不止有过年带给我的快乐,更有学会了制作浆糊而产生的兴奋!
后来我曾用家里的铁勺熬煮出上好的浆糊,我会细细的搅拌面浆,将每一个和不开的面球都打碎搅匀,一面搅一面熬,就像在熬煮仙丹妙药一般。然后再将熬好的浆糊盛装在洗干净的药片瓶中。捧着装有浆糊的滚烫的药片瓶,我的心有着说不出的满足感。
熬煮好的浆糊格外好用,但是绝对不能涂抹太多,它曾一度帮我解决了很多手工美术课上的难题。我还十分开心地将熬煮浆糊的方法分享给我的好朋友,他们也总觉得用自己熬出的浆糊总比买来的浆糊要开心地多,很多人纷纷效仿。我为此而洋洋得意。
但渐渐的,我发现我熬出的浆糊过不了几天便发出酸味,浆糊也渐渐变稀发绿,失去本该有的粘性。原来它是有保质期的啊,怪不得爷爷家大门上张贴的对联经不起几次风吹,遭不住几次雨打,很快便会发黑腐朽,甚至滋生出片片霉斑。
原创散文:我曾渴望过一瓶胶水
我决心拥有一瓶不会变质的属于我的胶水,这个愿望好像没过多久就实现了。小区里有人搬家,在一堆人家废弃的杂物中,我如获至宝一般捡到了一瓶胶水。它不大,就像个墨水瓶,黑色的盖子下还有一个三角形的抹棒,小巧玲珑。似乎主人家也没怎么用。我像个捡到金子的乞丐一般开心得不得了。那是我人生中第一瓶属于我自己的不会变质的胶水!更是我极度渴求的盼望。
但是随即我便发现,没有的时候格外想要拥有,一旦真正拥有了后,我又开始不珍惜了。我甚至故意把书本撕破,然后再用胶水粘好。倒也不是我不珍惜,而是觉得它的用处好像也十分有限,毕竟谁家天天做手工呢?谁家天天上美术课呢?于是我便在桌子上涂抹上一片胶水,等它干了后便成了一张透明薄膜;于是我将捉来的小虫子浸在胶水里面,看着它在稠黏的胶水中奋力挣扎;于是我用胶水搅拌上泥土和沙子,制作出黑乎乎的,但却格外有黏性的“橡皮泥”。
原来想要的一旦拥有了,也就那么回事。
从此我的生活中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胶水。因为我用不到,我甚至开始理解母亲当初为什么不肯给我买胶水了,因为在生活中我们确实用不到它,我不是纸扎艺人,我也不用去街头贴小广告,更不需要粘贴发票进行报账,即便是偶尔写封信寄出去,邮局也有现成的胶水。而且邮票的背面用口水一湿就有黏性。更何况原本用来寄信的邮票也早已经渐渐地变成了收藏家手中的玩物。我的生活中还真用不到胶水。原来我盼望多年的东西,可能并不值得我为它烦恼忧愁,并不值得我为它望穿秋水。
直到我上了高中。老师经常让我们做各种各样的学习笔记,但我却喜欢把笔记做到课本上,因为记在本子上也要和课本一起看,索性不如记在书上方便得多。但书上的空白处毕竟有限,于是我便将笔记整理在一张张裁剪好的小纸条上,再将小纸条贴在课本上那些没用的插图上,很像现在那五彩斑斓的便利贴,但要比便利贴牢固得多。历史课本上的秦始皇被我糊过,语文课本上的屈原也被我糊过,地理课本上好看的风景图也被我糊过,我还糊过自由女神像,石狮人面像,甚至北京的天安门也未能幸免于难。
粘贴笔记的胶水当然已经不再是原来的瓶装胶水了,它早已升级换代成了固体胶,就像口红一样可以伸缩升降。它比原始的胶水要干净整洁得多,糊过笔记的书本也不会像被水浸湿变干后一样起皱纹,于是班里的同学纷纷效仿我,将一本本课本糊得像极了一件件缀满了补丁的破衣裳,我们以此为荣。我们甚至觉得如果一本课本没被糊过,那就不够美观,不够漂亮。我们还将这种方法用到需要改错的试卷和作业本上,原本的错题被糊住,只留下很不易被察觉的痕迹。
就这样,我的高中生涯用了无数只固体胶,其中,高三那年用得最多。虽然用得多,但我却再不像小时候那样为此而发愁了。因为我有自己购买文具,甚至衣服鞋子的权利了,母亲很难左右我的选择了。我再也不用像小时候那样卑微的向别人讨借胶水了;我也再不用像以前烹饪美食一般熬煮那有保质期的浆糊了;我也再不用像个拾荒者一般捡人家抛弃的胶水了。
原创散文:我曾渴望过一瓶胶水
如今,我的生活再一次到了用不到胶水的状况了,科技飞速发达的时代里,貌似胶水也不断升级换代,衍生出了更方便快捷的替代品,娃娃们的生活格外幸福,他们几乎要什么有什么,还有各种兴趣班各种游学活动充斥着他们的假期生活,他们的眼界比我们还要宽阔。
但谁能记得当初年幼的我是何等地盼望一瓶小小的胶水呢?
我们都在不妥协的盼望中活着,我们小时候盼望一瓶胶水,盼望一件玩具。长大了,我们又盼望一套大房子,一辆体面的汽车,一桩美满甜蜜的爱情,一个健康的身体。当我们盼望但却又得不到的时候,我们渐渐的就开始学会了妥协,开始学会了将就,直到我们拥有了后才发现,原来我们盼望的东西是有保质期的,于是我们又开始盼望永恒。但这个世界上有什么是永恒的呢?即便是我们拥有了永恒的东西,但它对我们的生活又有多大的用处呢?
我又想起了那个坐在墙角下,仰望着老师手中胶水瓶的那个脏兮兮的孩子,他当时真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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