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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冲突导致两败俱伤——看话剧《活动变人形》

2022-09-05 19:12阅读:
文化冲突导致两败俱伤——看话剧《活动变人形》
王蒙先生是我最佩服的中国近代作家。
上个世纪五十年代就知道王蒙了,他写了《组织部新来的年轻人》,被认为是攻击党内有官僚主义,被打成右派,下放到新疆劳动改造去了。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王蒙先生平反了,回到北京,又成为专业作家,创作非常丰富。轰动一时的《布礼》基本写的是他的自传,一个人虽然被打成右派,但是革命的信念从未丢失。《坚硬的稀粥》则把一个中国大家庭几代人都是喝稀粥,现在要不要是吃西餐的争论写得绘声绘声,当时被视为中国“意识流”小说的杰作。
后来王蒙就当上文化部长了。他当文化部长那几年,是中国文化环境比较宽松的几年。
王蒙先生退休后,笔耕不辍,开始研究庄子,逍遥自在。
王蒙先生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是个有大格局、大智慧的人。他喜欢“意识流”,善于把真实用意隐藏得很深。
王蒙的长篇小说《活动变人形》发表于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我当时就看过,觉得这是写东西方文化激烈冲突的小说,小说中的人物冲突是从西方留学回来的知识分子和中国农村尽守妇道的女人之间的冲突,最后的结果是谁也战胜不了谁。尽管文字有趣而尖刻,但是读起来比较费劲,我从没想过这部小说能改变成话剧,如果有人问我能改吗?我恐怕也会说:“不能。”理由是描写和议论太多,缺乏舞台动作。
去年,听说中国剧作界的才女温方伊把《活动变人形》改编成话剧了,由李伯男导演,上演后反映不错。
昨天,在北京天桥看了这部戏,觉得还真不错。

小说改编成话剧。我认为:第一就是要把大量生动的描写改成人物的台词,让人物在舞台上有动作,这并不容易。第二就是要让戏尽快进入矛盾冲突,引起观众关注。
小说《活动变人形》改编成话剧最大的问题就是人物对话太少,王蒙是个语言文字学家,他的汉语能力非常强,但是主要表现在描写环境和描写人物内心活动上。小说《活动变人形》开篇用了大量篇幅写倪藻去欧洲访问,然后回忆,几十页看过去,还没有矛盾冲突。
话剧《活动变人形》改的好。
文化冲突导致两败俱伤——看话剧《活动变人形》
开场就让倪藻上来独白,几句话就告诉观众他父亲倪吾诚死了。一个女人在父亲遗体前大叫:“我恨他!”
倪藻说:“那是我母亲。”
倪藻的姐姐倪萍说:“妈妈说恨爸爸,说明他对爸爸还存有一点儿爱。”
这让观众对场上发生的事有了兴趣——这一家是什么情况?
下面的戏在倪藻讲述中进行。
倪藻的父亲倪吾诚和三个女人:老婆姜静宜、大姨子姜静珍、岳母姜赵氏斗了一生,而斗争的根本原因是倪吾诚从欧洲留学回来后,看不惯一直生活在农村的这三个女人的做派。
三个女人也看不惯倪吾诚。
走路,倪吾诚的标准是挺胸抬头,三个女人认为女人挺胸是婊子。
吃饭,倪吾诚喜欢西餐,三个女人认为那是花钱败家。
姜静宜生了孩子,倪吾诚让她喝牛奶,姜静宜说闻着就恶心。
可以说,见识了西洋文化的倪吾诚和坚守中国妇道的三个女人没有一处有共同语言。
虽然表现的是民国的事,但是今天的观众会想到当今中国文化和西方文化的冲突。
一家人,面对冲突,应该包容、融合,这样日子才能过下去。
然而并不是这样。
倪吾诚认为自己在西方学到的是先进文明的生活方式,他要强力改造自己的老婆姜静宜,他还要改造大姨子和岳母。
姜静宜和母亲、姐姐都认为她们才是正经人过正经日子,倪吾诚在西方学到的是淫秽放荡的生活方式,她们不但拒绝被改造,还坚决要把倪吾诚拉回到她们的生活方式中来。
文化冲突导致两败俱伤——看话剧《活动变人形》
一个男人要对付三个一条心的女人,可以想象这个男人的处境是多么危险。
三个坚守中国妇道的女人要对付一个见了世面的男人,恐怕也没有便宜可占。
倪吾诚不是不爱姜静宜,姜静宜病了,他很着急。
姜静宜也不是不爱倪吾诚,倪吾诚病了,姜静宜在床前守了几天几夜。
但是,他们不能谈生活,不能淡想法,一谈就崩。
无所谓谁对谁错,文化基础不一样,语言环境不一样,导致谁也看不上谁。
倪吾诚看到一个日本小画书《活动变人形》,那本书每页都分为三个部分,上、中、下,用不同的页中不同的部分可以分别组成不同的人。
他非常喜欢这本书,买来送给儿子倪藻。
戏的主题就出来了。
西方人的脑袋、东方人的上半身、光着脚。也是一种人。
东方人的脑袋、西方人的上半身、小脚。也是一种人。
人,是可变的。
可以千变万化。
这就是活动变人形。
戏,演的是过去的事儿。
可是,这样的事儿是不是现在还在发生?
这个戏不好排。
李伯男是个年轻又成熟的导演。他已经导演了近百部戏,把握舞台已经有了自己一套纯熟的办法。
《活动变人形》,首先要在视觉上给观众造成“活动”的概念,由人推动的转动的舞台,形成不同的空间,人物可以在不同的空间中自由地进进出出,转变出不同的面貌。上上下下的吊景,变化着的中国佛龛和西洋的建筑,处处不协调又处处鲜明。
不同的文化背景造成在一个空间中的人都气盛,都神经质,演员在表演上统一在神经质的夸张上。让观众感觉有不可思议的真实:不夸张则不能震动对方,夸张过了又非常可笑,情绪是做作的,动作是机械的,这些人都是“变人形”。我非常接受这样的舞台表现风格。这也是观众在看戏时,不断发出笑声的原因。
文化冲突导致两败俱伤——看话剧《活动变人形》
倪吾诚死了,倪吾诚的下一代也有了下一代,他们的希望是:“上一代的恶习不要再传给下一代。”
中西方的文化差异是客观存在。
唯一正确的方式是融合。
冲突和对抗只能导致两败俱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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